第1章 夜班一

N局F段D车间，是一个从山中挖出来的车间。

为什么说是挖出来的呢。

因为为了满足一些技术要求，只能将铁轨从闹市中延伸到出去，一直来到这大山之中。

当某个技术员看着手中的测量仪器点点头后，又有人一声令下。

“挖”

于是，无数的挖土机，翻斗车，工人来到了这里。

铲去地表新鲜的泥土，倒上水泥，铺上铁轨……

在这里盖起了一座专门供火车检查维修的车间。

有时，火车工人心情不好时，总是骂这里风水不好。

尤其是每逢大学毕业生入职时，总是用奚落的语气嘟囔道：“到哪儿不好，来这儿，算是入坑了”。

不老实的还好些，只当这些个老油子放了个臭屁。

有些老实的孩子，则是收起兴奋的神色，看着四周的大山，陷入了沉思。

冬季夜晚，灯火通明的大库中，二十五岁的老师傅戴勋，与小他两岁的小徒弟苟小兵正看着面前的车架发呆。

两人手中不像平常一样拿着小铁锤，而是端着两根木棒。

从身后看去，不像齐天大圣，倒是像两个等待参加防恐演习的保安大爷。

毕竟孙悟空不穿臃肿的黑布棉衣。

苟小兵嘴里嘟囔着，问候了几句不知道是谁的祖宗。

然后双手一挥，木棒狠狠地砸在面前的车架上。

啪啦一声，一块混着污泥的冰疙瘩落在戴勋脚边。

碎成一块块更小的冰疙瘩。

发呆的戴勋吓了一跳，跳至一旁，呲着牙。

“我叉你的哥，你就不怕把风管打断”

苟小兵见师父有些生气，嘿嘿笑道：“怕啥呢，断了就断了，这儿又没监控”。

戴勋将脚下的碎冰碴子踢进沟里。

没好气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这叫搞破坏懂不懂，无产阶级工人怎么能干这种坏事”。

苟小兵心中默默道，平常最属你无组织无纪律了，还好意思说我。

正骂的起劲，远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斜眼一瞧，原来是值班领导。

戴勋赶忙端起木棒，招呼苟小兵捣起冰疙瘩来。

脚步由远及近，再到远，戴勋拍拍撅着屁股假装敬业的苟小兵。

苟小兵站起身，拍去帽子上，棉领上，鞋筒里的冰渣。

那人一路走来头也不抬，目不斜视，只把两人当空气。

看着那人如同受气小媳妇一般走远了，戴勋鬼鬼祟祟的招招手。

两人当啷一声撇下木棒，钻进了吃夜宵的小屋，苟小兵问道：“不除冰了”。

戴勋脱下臭鞋，揪起湿漉漉的袜子，骂咧道:“除个卵蛋，满大库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苟小兵掰开一个冷馒头，挖上一勺老干妈，塞进嘴里，感受着面粉和辣椒混合的香味。

哐啷一声，屋门半开，探进一个头，苟小兵口齿不清道：“莎士比亚，来旋个馒头”。

莎士比亚：“你俩躲这清闲呢，出事了，知道不”。

戴勋提着湿袜子，看向咧开嘴偷笑的莎士比亚：“出啥事了？”。

莎士比亚：“罢工了”。

戴勋赶忙套上湿漉漉的袜子，再套上又湿又臭的鞋。

冲着往嘴里不停塞馒头的苟小兵说道：“别浪费粮食了，饭桶，看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