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学堂

村里的学校并不大，就是一间简简单单的土房，教室前面是裂开的黑板，摆了两张随意拼凑的长卓和两条长凳，教室后面则摆了一张床，床也是简单搭起来的，用几块转作为支撑，上面放上一块木板当作床板，再铺上被褥，就成了这所学校唯一的老师何建国的床。屋外用泥土砌了一个简单的灶台，供何老师做饭，而屋前则竖着一颗稍稍生锈的旗杆，鲜艳的国旗在上空飘扬，照亮了这小小的山村。

因为村里的学校小，所以在村里念书的孩童只能念到三年级，就得爬过三座山去到镇上的小学里继续念完四五六年级，这也导致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零零总总不过十来个人，在这间狭小的教室中，倒也显得宽敞。

我和富贵每次上山掏鸟窝回来，都会听到教室内传来的朗朗书声，山村的孩童有着极为浓重的口音，但他们并不在意，仍是十分认真的念着，读着。那是一种怎样的氛围，或许你认识一个从山里出来的人，你会嘲笑他不标准的普通话，嘲笑他那土气的口音，但当你看到这些孩童，看到他们脸上因海拔而天生自带的红霞，和他们脸上纯真的笑容时，你绝对会肃然起敬，被他们所打动，或心生怜悯，但绝不会再去关心他们的口音如何。而我和富贵，便趴在窗户上，望着他们念书，学习。

何老师是从山的另一边来的。我们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但我们知道，他来的地方，是我们所向往的地方。他的普通话特别标准，声音也特别好听，他讲课有一种吸引力，即使你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就是想听他的课，我和富贵每次都能在教室外趴着听课一听就是一整天，若非学校放课了，或是家里的爷爷奶奶寻来揪着我们的耳朵回去吃饭我们才会离开。所以我和富贵也很早之前就期待着来到学校里上课。

我们早早地来到了学校，何老师正好在洗脸，看见我们来，笑盈盈地将我们迎了进去。何老师从床底拿出一个纸箱，又从中拿出一个和富贵身上差不多大小的帆布包，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了两块鲜红的红领巾戴到了我和富贵的脖子上，拉着我和富贵的手说道：“富贵，思明，这是红领巾，戴上它，你们就是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啦。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呀！”我和富贵点头答应，我们很早就有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学习的热情。

我和富贵也知道这是红领巾，曾经看到村里年纪稍长的孩子胸前飘扬的红领巾好不羡慕。

村里的孩子陆陆续续来到学校，何老师见人齐了，将我和富贵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又拿出两套崭新的课本放在我和富贵的桌前。显然我和富贵是今年唯一入学的学生。

“书籍可是人类的精神粮食呀！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们一定要好好爱惜你们的课本呀！”

因为是三个年级一起上课的缘故，何老师先是让旁边二年级的学生教我何富贵拼音，识字，而他先带着三年级的学生学习新的知识。我和富贵便跟着他们阿波测的的念了起来。因为我们村里的学生下午都要回家里下地帮着做一些农活的，所以学校从来只上半天课。而当你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是过得非常快的。我和富贵已经把拼音掌握了，又学着写了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一些简单的汉字，一早上的时间便过去了。放课后，何老师将我和富贵留了下来，又从床底的纸箱中翻出两张白纸和两只铅笔，让我和富贵回去写自己的名字和拼音，将纸张的两面写满作为课后的作业。

我和富贵应了下来，富贵将书小心收进他那大书包中，而我则是紧紧地将书抱进了怀中。

我和富贵一路念着阿波测的回到家中，小心翼翼地将课本放好，便向着地里走去。当时农村兴种烟草，田地边用黄土砌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烤烟房专门用来烤烟。我和富贵上学的时候正值烟叶采摘的末期，地里那一片片绿油油的烟叶已然只剩下头顶的几片，像一颗颗巨大的莴苣，而村里的大人们正将考好的那一捆捆金黄色的烟叶搬回家中，等着用驴车拉到镇上的烟站售卖。村里的烟叶都采的差不多了，大人们都坐在田边喝着水聊天。会有那么几个大人，从烤好的烟叶上撕下一片，用手指碾碎，再用纸将碎烟叶卷起来放在口中，用火柴点燃，然后美美地吸上几口，也有些人，会拿出一个用木头雕成的烟斗，将烟叶放到里面啪嗒啪嗒地抽。有一次我和富贵好奇抽烟的的感觉，便从家里堆着的烟叶上撕下一片，学着大人的模样用手揉碎，再用纸包起来放进嘴里用火柴点燃，猛猛吸上一口，却被呛得死去活来。自那以后我们便再没尝试过抽烟。我们一度认为，那些大人抽完烟后享受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

因为我家的大人只有我奶奶一个，富贵的爷爷奶奶也采完烟叶后便来我家的地里帮忙。他们将烟叶摘下，再一片片地用绳子捆在一根杆子上。而我和富贵则是将捆好的烟叶抬到烤烟房之中，一排排的摆放整齐。因为他们捆的速度不快，而烤烟房的位置又不算太远，所以我和富贵倒也轻松自在，将烟叶搬入烤烟房后，便在地边找起了土蟹。

那是一种生活在湿土里的螃蟹，在田地边有水的沟渠里，只要你扒开那些湿松的土壤，你就会看到那一个个青灰色，比指甲盖还要小的螃蟹。我和富贵抛开一块土壤，下面果然是一窝小巧玲珑的土螃蟹，我和富贵倒也不抓它们，只是看着他们在土里钻来钻去。不一会儿便腻了，我就抓起一把泥，往富贵的脸上抹去，然后跑开。。富贵气急败坏，在我的身后猛追。跑累了，我便往地上一躺，任凭富贵也往我的身上抹泥。许是没了兴趣，又或者也是跑累了，富贵也不过象征性地在我脸上抹了两把，就在我的身旁躺了下来。夏末的太阳依旧是毒的，我和富贵大口地喘着热气，又起身在水渠中捧一把水，将水淋在头上降温。

估摸着时间，大人们也捆好了新的烟叶，我和富贵便将它们抬到了烤烟房中。回来大人们就招呼着回家吃午饭了。回到家中，奶奶去烧火做饭了，我想着将何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但奈何家里没有一张像样的桌子可以让我写字，甚至连地板都是凹凸不平的。无奈，只能带上课本和纸去富贵家写作业。一进门，富贵也刚好拿出课本想要写作业，于是我们便坐在了一块儿，拿过一把菜刀，好不容易才将铅笔芯削了出来，开始写作业。可能是因为我们是一年级又刚入学的缘故，何老师给我们的作业并不算多，不一会儿，我和富贵就把作业写完了。于是我们拿起课本，一遍复习着学到的拼音，一边用学到的拼音认识着书上的文字。直到我奶奶的声音响起，我才起身离开，回家吃饭。

吃过午饭后村里的人一般是在家里，靠在墙边柱子上小憩一阵，或者有年轻一些的大人，喜欢在这个时候出来串门，又或者约上三两好友，拿出一副牌或麻将来打。等到太阳西斜，天气稍放凉，人们便又投入到了地里忙活。

等晚上收工的时候，天上的月亮也早已高高挂起，知了们的欢唱也不绝于耳。我和富贵躺在地上，望着漫天的繁星差点睡着，看着它们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