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建信仰(三)
每当华灯初上的时候,李郑春就开始用无度的纵欲,来填补内心深处的空虚。
他很乐意和某个刚在酒馆里认识的女冒险者,谈一场时长为五分钟的秘密恋爱。
也不介意和总督府中相识已久的男仆一起,探索一下彼此看不见的幽暗角落。
堕落的生活日复一日,再绚烂的烟花也有看厌的时候。
曾经富有吸引力的一切逐渐被纸醉金迷所麻痹,金钱不再能收买来短暂的快乐,官能的感知也在日复一日的刺激愈发地贫乏无味……
他想麻痹自己。
但他无法麻痹自己!
一旦想起自己那缠绵病榻,生性软弱的父亲,内心被熄灭了的野心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由于他的父亲年事渐高,只得把商会的日常事务,交给二掌柜冯德顺和自己的独子李郑春。
二掌柜手里最大的王牌,是他多年经商积攒下来的人脉。
所有掌柜早就习惯于听从他的命令,盟友们也乐于和老练的二掌柜打交道,上上下下都被冯德顺牢牢把持着。
而李郑春在正式接触商会事务之前,只是一个流连于风月的公子哥。
很快,在商会内部的权利斗争中,李郑春败下阵来。
他试图夺回商会大权的努力全部都以失败而告终,甚至病重的父亲也被冯德顺软禁了。
为了保证自己和父亲的安全,他主动认冯德顺做自己的义父,并以自己年齿尚幼为由,将商会的事务全权委托于冯德顺一人。
数年以来,他一直居住在豪华的东方园林中,过着奢靡无度的生活。
尽管如此,身为东华商会的正统继承人,他的身边始终有一批遗族愿意宣誓效忠。
可是,在冯德顺的高压统治下,他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意图。
他一边拒绝任何人的追随,一边却不断派出亲信,向父亲在商会内的亲信示好。
表面上伏低做小,暗地里积蓄力量……
然而,他还是看不到战胜冯德顺的希望。
直到,那个神父的到来。
……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目送着亨德尔的远去,他暗自呢喃道。
他起初并不相信亨德尔,听说,这位【授业神父】把自己经营的酒馆搞得一塌糊涂。
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亨德尔胸前悬挂着的吊坠时,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那是教皇冕下的手笔。
通过商会的情报网,他打听到,亨德尔曾经从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幸存归来,回来又击败过【唐·西安家族】的后裔,还通过死亡率极高的远洋航海来到了西海岸之都。
如今,他又发现,亨德尔似乎和教皇冕下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亨德尔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不俗谈吐,也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如此实力强大,背景雄厚的人才,却居于区区【授业神父】的卑位……
联想起前些日子宪兵部队大动干戈搜捕魔女,以及亨德尔与宪兵部队的冲突……
李郑春觉得自己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近了。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亨德尔神父是听从于教皇的【异端审判司】的裁决官!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展开对亨德尔的试探。
“据我所知,您在教会里的地位并不高。恐怕无法影响教会的决定吧?”李郑春问道。
“【东昂区】的负责人比您想象的要更重要。
”
老实说,李郑春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但就是这样,他才愈发坚信亨德尔势力的深不可测!东昂区,可能正与教皇的命令有关。
接着,亨德尔承认了自己对东华商会采取的强硬手段,这更是让他兴奋不已。
一个【授业神父】,怎敢触怒一个实力雄厚的大型商会?
除非,他的背后有一个实力庞大的推手!
教皇!
机遇就在面前!
李郑春努力掩饰着心中的兴奋,下了此生中最大的赌注——与亨德尔结为盟友。
要么,失去所有。要么,赢得一切!
而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通知商会里的几个叔叔,让他们记得把海盐收一收。”李郑春吩咐着自己的随从。
他看着亭外的狂风骤雨,淡然一笑。
“说不定,雨会下很久。”
随从心里还奇怪于东海岸之都哪来的海盐场,但依然连声称诺,退去照办了。
……
说起来,上城区并没有多少工业化气息。
一栋栋气派的独栋洋楼坐落在幽绿与嫣红之间。
花坛与公园星罗棋布,点缀着上城区的高雅与冷漠。
在上城区的中央,号称【大理石堡垒】的市政厅巍然耸立着,权力以这里为中心,辐射四周。
这里并没有有轨列车,出门乘坐装饰华丽的马车,依然是这里的风尚。
在这个地方,你仿佛体会不到金钱与权力的任何气息,可它们却实实在在地充斥了上城区的每一个角落。
其他地方的居民们总是会嘲笑上城区,说这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养老院。
先且不论这话隐藏着多少的嫉恨,这种评价也反映出一个事实——上城区非常安静,安静到……甚至有些无聊。
亨德尔漫步其中,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挂坠,把它一把塞进口袋。
他看到来迎接自己的尤莉,笑了笑。
“事情办妥了。”他这样回应尤莉期待的眼神道。
“太好了,现在粮食和钱不是问题了?”尤莉兴奋地问道。-
“钱暂时不用担心了,但粮食的问题……”亨德尔皱了皱眉头,“还得和很多人谈谈。”
“话说起来,你今天为什么穿成这样?”亨德尔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注意到了尤莉的精心打扮。
“没什么,只是感觉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呢。”尤莉笑着说道,嘴唇湿润而富有光泽,似乎还化了简单的妆。
她穿着一双噔噔作响的高帮皮靴,身上洁白的连衣裙随风飘舞。
“总感觉你的变化好大啊。”
亨德尔觉得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开朗女孩,和记忆中那个站在父亲的病床旁哭泣着姑娘相去甚远。
“是这样么?”尤莉道问。
“但不管怎么变化,我依然是我呀。”
“没错。”亨德尔噗嗤一笑。
“这几天都在忙东昂区的事,我们现在久违地回【蔚蓝海洋】看看吧。”
“真不知道,那个笨手笨脚的看板娘经营得怎么样,说不定已经把酒馆搞破产了……”
亨德尔愤恨地说道,仿佛酒馆的惨淡经营与他无关。
尤莉点点头,垂下脸庞,让亨德尔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故意落后了一点点,走在亨德尔的身后。
看着亨德尔前后摇摆的右手,她伸出了手指,仿佛是想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是,她最后依然无力地放开了,指节落朝地面,仿佛将要凋谢的花朵。
‘其实啊,亨德尔你,也变得我快不认识了。’
两人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