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暮途穷,笑观西海
听得一声铜铃作响。
平日里负责照料姬旦饮食起居的一众丫鬟,推开房门从两侧徐徐入内,站成两排汇聚而来。
眉目清秀娇憨俏丽,评头论足各有风采的丫鬟,看着坐在床前的姬旦,双膝微曲罗巾轻舞。
低眉顺目温润得体:“公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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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眉裁鬓篦发靧面,洗漱完毕换上正装,被丫鬟簇拥如众星捧月般的姬旦,借着等人齐高的铜镜看去。
只见他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黑蠎坠珠流云袍,腰束五彩包金白玉带,足蹬青缎软底穿云履。
虽是面色苍白略显单薄,可胜在身形修长体态匀称,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眉宇之间掩藏不住的潇洒出尘,再无半点前世穷酸瑟缩相。
挺拔的鼻梁,再加上那一双几无血色的薄唇,使整个人的气质再添几分清冷孤高。
伸出手指轻抚嘴角,上边再也没有因缝补裂唇,而留下来那道,好似蜈蚣爬行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疤。
审视片刻,魂穿而来对这副新躯体极为满意的姬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环视身边莺莺燕燕乱花迷眼的丫鬟,缓缓探出手臂语调慵懒不已初现贵人气质:“带我四处走走。”
丫鬟上前搀住胳膊轻声问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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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西伯侯府邸分为前后两重,前院乃姬昌接待群臣日常办公的场所,而这后院则是专门用于家眷居住。
但见这后院之中,或有碑塔林立长廊千回,红墙金顶檐兽傲立,铜钟轻响古朴苍凉,庄严肃穆气度非凡。
或有这青石小径百折通幽,亭台楼阁水榭薄纱,凭山而建依水而存,静谧清雅婉约细腻。
而这连接大大小小湖泊池塘的活水,彼此汇聚连通前后两院,在这府邸正中央汇聚成一汪巨大的湖泊。
姬旦远远走来,但看这天际当中,似有一根蓝色丝线,横陈于大地之上。
一时间心中震撼不已,欲要加快脚步向前赶去,却被阻拦。
只见丫鬟们含笑不已,牵来一架步辇代步,手中皮鞭轻甩,洁白如雪的四匹骏马齐驾并驱,载着几人浩浩荡荡向湖泊进发。
急于一览湖泊真容的姬旦,忍不住从车厢当中走出,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舆板之上踮脚眺望而去。
远远看去,就见这方才如细线般的湖泊,在视野当中不断扩大向四周蜿蜒而去,就像是仙女遗忘坠落人间的丝巾。
骏马飞驰众人高歌而行,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行至湖泊面前。
下辇驻足,眼前的湖泊直接占据整条地平线,视线当中只有那一望无际掀起层层涟漪的湛蓝湖水。
前世都只是停留在字面层次,再加上一些个人不着边际的想象,去试着理解或憧憬,这个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已有数千年光景的王朝。
可真当自己切身感受到,仅仅只是半座西伯侯府邸带给自己,那无与伦比的冲击与震撼之后。
姬旦只能承认,前世自己想象力是如此的匮乏且无知。
而那穷奢极欲的帝辛子受,集齐天下能工巧匠修建出来的摘星楼与鹿台,又该是如何空前绝后美轮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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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的姬旦,面对这好似已经行到天涯海角世界尽头的湖泊,按捺住心中震撼问向身边丫鬟:“此湖可有名称?”
身边丫鬟笑曰:“公子您忘了?这就是西海呀!”
因此湖面积颇广好似归墟大海广袤无垠,
而姬家先祖辖境位于九州以西,故称之为西海。
丫鬟指向停靠在岸边,一座足有三四层楼高的雕栏画舫:“您还记得它吗?”
姬旦摇了摇头。
丫鬟又答道:“平日里您修炼完毕,最喜欢乘船游西海,自比是那出海访仙的隐士,所以这画舫又称做是那寻仙亭。”
“西海?寻仙亭?”姬旦沉吟片刻:“好名字。”
在拒绝丫鬟登寻仙亭游西海的提议后,姬旦站在岸边有些陶醉忘我。
此时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泼洒在西海粼粼水面之上,涌起的潮水不断拍打着岸边礁石,发出哗哗声响。
闭上眼睛感知这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的清风,在掠过西海之时发出的呜咽低啸,飞溅而起的水珠,轻轻迎向自己脸颊。
此时的西海,就像是一头盘卧在地的怪兽,正舔舐着他孤独的灵魂。
睁开眼来,姬旦有些兴致缺缺。
丫鬟察觉异样忙问缘由。
为何方才还是满心欢喜有说有笑的公子,现在却突然满脸惆怅落寞?
却只听姬旦缓缓说出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之下日暮途穷。
飘零异乡浪荡游子,在此刻最怕无知路人,笑问天涯归时。
不解其中真意,但觉心中似有万般愁肠,却难以言表的丫鬟,只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公子······”
听到有人呼唤,姬旦一转头就看到太姒,站在夕阳底下,将她的影子拉的格外细长。
那张焦急的面容之上盛着柔和温暖的阳光,正朝自己招手不断。
“旦儿,吃饭啦!”
姬旦心中一暖,踉跄几步顾不得牵动丹田伤势,赶紧朝妇人边跑边喊:“知道了,我来啦!”
原来自正午离去之后,太姒一想起,至今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儿子,便止不住悲从中来以泪洗面。
自从旦儿修炼出了纰漏陷入昏迷之后,自己便不知多少次暗地祈祷。
祈祷姬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祈祷那些神通广大的神灵仙人,可不可以伸出援手,让旦儿能够早日苏醒。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又或是自己的祈祷真的有了效果。
在长达一周的昏迷之后,旦儿终于在今日中午苏醒了过来。
至此,自己紧绷的心弦,这才算稍稍舒缓。
对别人放心不下,已经十数年未曾下厨的太姒,决定亲自动手为旦儿熬制药膳调理身体。
谁知忙了一下午,带着食盒还未走到寝宫,便从下人口中得知,旦儿居然下了床,在一群丫鬟的带领下,朝西海位置游逛而去。
一时间心中又气又急的太姒,丢下食盒抛下随从,直奔这西海而来。
可在见到旦儿安然无恙,朝自己飞跑过来的一瞬间,心中的气恼,又登时间全部烟消云散。
将宝贝儿子拥入怀中,太姒一脸宠溺,却仍不忘责备几句:“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随随便便下了床,跟这些疯丫头们一起乱跑!”
再看看那些站在一旁低头默不作声,心中却紧张到揉捏衣角的丫鬟,太姒柳眉微挑,心中生出一股怒意。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当主子的冒冒失失也就算了,你们这些平日里伺候旦儿饮食起居的丫鬟,难道也分不清轻重缓急,就任由着他乱来不成!
这西海附近潮湿阴冷,湖风更是冰凉彻骨,二者相加最是伤人伤神不过。
可怜我旦儿大病未愈身体孱弱,怎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你们这些下人,不好生劝慰主子在床上安心养伤,而是撺掇他拖着病体,和你们来这种地方胡闹!
要是出了问题,你们担待的起吗?
太姒正要发火教训这些丫鬟,却听姬旦笑意盈盈的说了声:“娘!”
一声娘,正好戳中妇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太姒忙用衣袖擦掉眼角泪光,温柔的应上一句:“哎。”
还好,这孩子总算想起来,我是他亲娘!
“是我自己执意下床要到四处走走散心,怪不得她们。”
太姒转怒为喜,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我就说旦儿,是最有主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