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差错]
富丽却冷清的宫殿之内,被积雪反射的阳光透过垂地帘的缝隙,照亮王座下的台阶。
黑色的禁卫立于台阶之下,透过面罩的呼吸声缓慢而凝重。
乌尔坦的第四任皇帝——坤图斯–拉夫朗斯基二世,瘫坐在王座之上。
又到了这个时候……
坤图斯好似老了几十岁,白发苍苍,声音沙哑,“快……快把长生者之浆呈上来。”
一位蒙着轻纱的侍从端着玉瓶,走过红色的长毯,停在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拿起玉瓶,朝王座走去,“陛下,请用。”
坤图斯颤颤抖抖地接过玉瓶,他张开白须掩盖下皱皱巴巴的嘴来,一丝清凉的浆水入口,坤图斯的气色明显恢复了不少,皱纹慢慢消退,白发,白须,都如同倒放般消失。
“注定无法长寿的我们,只能以这种方式延缓死亡,这便是人类相比怪物的缺陷。”
中年男人从两侧行列中走出,“陛下,恕我愚钝,为什么要让那个叛国者去接触黑暗之种。”
坤图斯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到行列中,“孩子,这就是你没法成为乌尔坦皇帝的原因。”
“他体内流着妖邪的血,生是乌尔坦的人,死是乌尔坦的鬼。他是一颗无与伦比的棋子。”
如此说着,皇帝从王座上站起,来回走动。
“我一直好奇,那女人的极限到底在哪?竟然能调用禁卫的灵力,使用相应的法术。她的力量,是否也来自于‘食粮’?”
皇帝看向一位须发斑白的大臣,他履一双黑色皮靴,紫金长袍加身,天鹅绒披肩,面部并无明显的历史沉淀。“菲尔德,托你办的事进展如何?”
大臣走出,向皇帝行了礼节,“陛下,我翻阅了乌尔坦史,并没有关于拉克珊娜女士曾到过乌尔坦的记录,国际赏金猎人也是在近几年才成立。”
乌尔坦皇帝的脸色凝重起来,是我想错了吗……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菲尔德大公招呼着侍从走来,用牛皮纸包裹着的文件被放在大公手上。
“陛下应该记得,当初乌尔坦与爱神海各国交好时,曾出兵帮助讨伐高卢帝国。”
皇帝缓缓地坐到王座之中,双眼注视着他,“当然,可我向他们索要报酬的时候,他们却选择了拒绝。”
大公将文件递交给皇帝,“陛下,这是当时参加战前会议的人员名单,撒托斯方面的代表,就是拉克珊娜。”
坤图斯的目光落在拉克珊娜四个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的撒托斯,已经不是当年“红龙”领导的撒托斯。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把你们聚在一起的原因。”
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陛下,西斯里山脉观测到妖邪活动的迹象。”
还真会挑时候……
看着父亲忧郁的神情,中年男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陛下,妖邪之事刻不容缓,何况西斯里山脉附近还有村落,居民的安危是第一位。我申请带兵讨伐……”
“不。”
王子话语未落,坤图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语,王子的眼中充斥着疑惑与一丝愤恨。
“安排西斯里山脉附近的居民避难,妖邪之事暂且搁置,对外宣称乌尔坦正在积极备战。”
这……
皇帝无声地看着台阶下的众人,所有人都不禁低下头去,只有菲尔德大公环顾众人,走出行列。
“陛下圣明,我立刻安排人办理此事。”
“都退下吧。”
“谢陛下。”在众人的齐声回复之中,大臣们排着队伍走出宫殿大门。
菲尔德大公走在了王子左侧,“殿下,以后切不可如此鲁莽,成大事者,需厚积而薄发。”
男人咬了咬嘴唇,“我明白了,大公。”
此时,威廉宅邸之中,拉克珊娜正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床上躺着黎默,躯体没有一点损伤,却久睡不醒。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为什么……
拉克珊娜将手轻轻按在了黎默胸口,心脏没有跳动声,体内完全没有灵力流动的痕迹。
拉克珊娜双手叉入发丝,来回拉扯。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黑暗之种静静放置在瓶中,发了芽。
黎默死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死亡,但死亡来袭之时,她仍感到无助。
旧的“食粮”将会死去,新的“食粮”随之诞生……预言成真了,我没能保护好黎默。
仿佛黑色的潮水上涨,遮住她的视线,看不到太阳的光芒。
回过神来,自己仍置身于男爵宅邸。
我要溺死了……
我得走了……
拉克珊娜的眼神变得很可怕,仿佛变了一个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门外。
站在门外的仆人管家,看到拉克珊娜走出,总算松了口气。
“夫人,你终于出来了,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喝了。”芙蕾娅热切的关心,却被拉克珊娜随意打发。
“扎克,芙蕾娅,在我回来之前照顾好大家,哥温很快就会清醒过来,把黎默安葬了吧。”拉克珊娜没多说一句话,走出庭院,关上车门,发动了引擎,汽车开始在道路上奔驰。
“扎克,夫人这是……”
面对员工的询问,现场资历最老的扎克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还是做好分内的事。”
在东国,整个塔兰大陆最大的园林——慈青园中,人身龙面,身着朴素布衣的男人靠在湖心亭围栏之上,手拿鱼料,悠闲地喂着湖中鱼。
湖的四周,连廊两侧,身着铁甲的皇家禁卫军手持长戟,庄严站立。
青色玄衣的女子此时正躺在亭上,晒着暖和的太阳。
“你还真是清闲。”
青色玄衣的女子从亭上跳下,剑尖挑起酒壶。“陛下说笑了,只是在工作之余,图个逍遥罢了。倒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万民之父,也能有如此闲心。”
男人不由自主笑了笑,“越是紧张的局势,越要保持轻松的心态,朕活了这么久,见的东西也多了。”
女子将剑斜上举,酒壶顺着提手滑落,到达掌心之时,收剑,握壶,一气呵成。
“关于这次行动的报告我看了,梁王想要用‘民台’来威胁我出兵,引发如此闹剧,现在黑暗之种和‘民台’下落不明,最坏的结果啊。”
“内卫府这边会加紧调查,还请陛下放心。”
东国皇帝看着大口吃着鱼料的湖鱼,“我相信你的能力,只可惜这件事后你就要退休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谁能顶上。”
青衣女子也从旁边抓来一把鱼料,“东国地大物博,高手如云,为国为家者众多,陛下不必当心。”
东国皇帝抬头看向远处的青天与翠绿的山峰,那是世世代代东国人生活的土地,“借你吉言。”
时间转眼就到了夜晚,天牢之中,梁王盘坐在茅草堆上,发丝凌乱,眼神忧郁。
牢门外的两名狱卒,正摆好酒菜,大口吃肉,喝酒。
一名狱卒无意中注意到了他,放下碗筷走了过来,“梁王殿下,今天怎么不叫唤了?”
梁王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扒骨抽筋。“我说了,我不是梁王。”
狱卒被这眼神吓到了,退了几步,凑到另一名狱卒的耳边,“哎,你说这梁王会不会是疯了,整天说自己不是梁王。上头让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要是他疯了,上头不会追到我们头上吧!”
另一名狱卒听闻,也开始担心起来,“要不……告诉上面?”
狱卒差点大声喊出来,但还是放低了音量,“你疯了!?告诉上面人家不就知道了。”
另一名狱卒愈发担忧起来,“那你说我俩咋办?”
狱卒抓耳挠腮地思考起来,愣是想不出办法,这天牢可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怎么把大夫请进来?
尽管两名狱卒谈话声很小,还是被梁王所听到,梁王开始发疯似的啃咬铁栏,时而狂笑不止,以头撞击墙壁。
狱卒见状,心情落到了谷底,“喂喂喂,你怎么说发疯就发疯啊!”
两名狱卒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要不咱们还是把情况告诉上头,梁王死了可比这责任大。”
另一名狱卒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别的办法,“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两名狱卒临走前走向栏杆,苦苦哀求,“哎呦我滴祖宗诶,您可别发疯了,在我们回来之前您可千万别有事,不然咱们哥俩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说完,两名狱卒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天牢。
梁王则平静下来,端坐在草席上,等待两名狱卒带人。
希望是个了解局势的人,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得让他相信。
宫门外,两名狱卒匆匆忙忙地跑来,却被两名交戟卫士拦住,“闲杂人等不得进宫。”
两名狱卒气喘吁吁,一前一后,弯着腰,扶着腿。“出……出大事了,赶紧让我们进去。”
“什么事?”
两人还没缓过来,“梁…梁王他……”
“到底怎么了?”
两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竭力道出了原由,“梁王他疯了!”
两名交戟卫士听完,大惊。一名卫士收起长戟,“你守在这里,你们两个在外边等候,容我去禀报。”
三人目送卫士向远处小跑而去,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