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7章
等她一整晚吗?
奚言吃饭的动作顿住:“孩子们还没有睡着吗?”
许泽南走过来,坐她旁边:“睡了。”
奚言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许泽南抬手给她盛碗汤,推到她面前,问:“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奚言便把去胡张艺家里的事情跟许泽南说了一遍。
许泽南听后,皱着眉道:“你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家访,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奚言愣了一下,才反问他说,她没必要事事都向他汇报吧?
“我只是担心你。”意识到她理解错了,他很快解释说:“如果你事先告诉我,我会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奚言的心里有一点儿不舒服,说出来的话也不怎么委婉:“你照顾好孩子就行了。”
她搁下筷子,又补充说,她也没有这个意识,去哪里先向谁汇报,她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做决定,独立惯了的,她不会也不愿意做什么事情之前先征求谁的意见。
餐厅里沉默了下来,奚言也没了胃口。
筷子搁了下来,她准备收拾了碗筷去洗。
“怎么吃这么一点儿?”许泽南装作没听出来她话中的夹枪带炮:“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奚言冷淡地说:“我在学生家里吃过了。”
“我不是想替你做决定。”许泽南顿了顿,才说:“但你以前事事都会想要告诉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指望三十岁的女人还像二十岁一样,生活的重心都绕着你一个人转吗?”可能是一天高强度的工作刺激得她现在有些火大,她口无遮拦、咄咄逼人起来:“既然是这样,那你二十岁的时候为什么不懂得珍惜?”
许泽南动作顿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他收拾了碗筷,默默端着去厨房了。
高大利落的背影看起来也会有些卑微和脆弱。他停住了脚步,没回头:“你先冷静一下。”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奚言于是先去洗了澡。
热水冲淋着脑袋,细软的头发湿答答地贴着肩颈垂下来,水线淋过全身,身体放松下来以后,她也果然冷静了不少。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以后,奚言才走进了两个孩子各自的卧室。
孩子们都睡了,睡容酣甜。
床边柜上整齐地摆放着儿童物理读物,五十以内的加减法,汉语拼音、笔顺描红本。
一模一样的物理读物。
孩子们分房睡,他也没有偷懒,物理知识向孩子们讲述了一模一样的两遍。
这学期,孩子们开始接受一些幼小衔接的课程内容了,可能是觉得先前陪孩子少了,他主动承担起了家庭教师的职责,并没有依托外部的教育力量。
奚言随手翻开孩子们作业本的进度,他都有按照她的要求,每天完成一页纸的进度,偶尔有写错的地方或者不规范的地方,红色圈圈的旁边有孩子们认真订正的铅笔笔迹。
看着孩子们熟睡的样子,奚言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从笨手笨脚到熟稔,他把孩子们照顾得挺好的。
他是个称职的父亲。
这样,不就够了吗?
她原先的初衷不就是如此吗?
这个家庭里接受一个孩子父亲的角色存在。
她又在和谁怄气,怄气什么呢?
-
奚言从孩子们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许泽南打包好厨房里的垃圾拎着出门,紧接着,她听到门被他关上的声音,轻轻一声。
但这轻轻的一声,足够让她不知不觉的心慌了一下,仿佛刚刚关上的不止是一道门。
奚言调整了一下呼吸,想想他只是下楼扔个垃圾,她没跟他说话,也没跟着他下楼,就先在床上躺下等他了。
结果,她睡了一觉醒来,他还没回来。
奚言看了眼时间,时间倒也不长,她这一觉不过迷迷糊糊才睡了四十分钟。四十分钟,一堂课的时间,但下楼扔个垃圾扔四十分钟,有点不像话了吧?
奚言那点儿被孩子们睡颜平熄掉的无名火就一路蹿升,夹杂着一觉惊醒的恼怒,她一个电话拨给许泽南。
“你人呢?”奚言没好气地说:“不是要跟我谈谈?”
他好像在室外,奚言听见夜风吹过的声音。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说:“你睡了,明天再谈。”
这一瞬间,奚言恍惚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重逢的那种陌生的感觉了。奚言重复强调:“我问你,你人在哪儿?”
“楼下。”
“在楼下做什么?”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一个人冷静冷静。”
“冷静什么?”奚言掀开被子,披了件睡袍下床,她靠着落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在熟悉的视角范围内看到楼下面站着的人。
他的身影在高耸的建筑比对之下,算不上清晰,但足够奚言一眼辨识:“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以后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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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到五分钟。
三分钟以后,许泽南就上楼了。
他先去卧室报了个道,奚言靠在窗边,在他推开门的时候,她一下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奚言敛起眉心:“你抽烟了?”
许泽南没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也没辩驳,他默认了,他只是要关上门,重新退出去门外:“我先去洗个澡。”
“不用了。”奚言阻止他的动作,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要抽烟,她只是淡淡地说:“还是先谈吧。”
许泽南背抵着卧室的门,压低了嗓音:“行。”
两个人,一个人站在门后,一个靠在窗边,隔着整个卧室里最长的对角线直线距离,却偏偏都有所顾忌,他们用了最低的声音和彼此对话,以免吵醒了家里熟睡的两个孩子。
空荡寂静的夜晚,封闭的空间像是两个人耳边的扩音器,将对方的话放大了数倍。
时间已经不早了,许泽南没打算占用奚言过多的休息时间,他开门见山:“试用考察期你也考察了我快两个月了,我想听听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这是个奚言考虑过了的,但又没考虑出结果的,最后选择了顺其自然发展的问题。但所谓顺其自然发展,很难说,不是一种逃避的借口。
奚言垂下视线,看着折射在地板上斑斓色彩的光圈,她明明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答非所问:“你照顾孩子们照顾得挺好的。”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许泽南看着她,他今晚要答案的态度很明确:“除了孩子以外,你也该给我一点反馈,我好知道怎么去调整和你相处的模式。”
三个月的考察期,如果两个人是一直以当下的相处模式相处,别说是三个月了,就是六个月,一年也不会有更多的改变。他意识到他的方法和初衷出现了较大的偏离,他需要调整策略了。
但他们根本没有多少独处的时间,他想调整策略也没有机会施展,不如就由她指示。
奚言仍垂着视线,她淡淡地说:“你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需要调整了。”
她仍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像我们这样没有任何一点儿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这就是你所说的挺好的吗?”许泽南今晚并不打算给她逃避的机会了:“像我们这样,除了孩子的教育就没有任何其他的话题可聊,这就是你所说的挺好的?”
“我以为我只要放下工作,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你和孩子来弥补我们都没办法否认的过去的遗憾,你就能看到我的努力,你就会慢慢的重新依赖我,但我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看着我。”许泽南的语气有些沉:“言言,我急了。”
也许是他话里带了点儿上位者的理直气壮和不容反驳,奚言依照他的要求抬起了视线。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他淡青雾色的眸光冷炙,他说:“我不希望一个月之后,我们两个人还是现在这种状态,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样的状态不好吗?”奚言愣了愣,说:“一起旅行、一起生活,接吻和上床不都做过了吗?”
她这样问他,她其实也是这样在问自己。
明明这些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面还是爱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相处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这种感觉和他们分手之前的她的那种感受是一模一样的。
好像,这才是他们分手的最根本的原因。
以前没想通的症结点,答案似乎要在这一刻呼之欲出了,但——
奚言还没有想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时,她的思绪就被许泽南的话重新拉回当前。
这样的夜,被不断放大的,不只有人的声音和情绪,还有对对方的伤害和冷漠。
仿佛是不可思议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点儿不掩饰对她的失望,他眼里的雾色越来越重,他反问她:“你觉得我做这些努力,只是为了跟你上床?”
奚言其实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她只是自己也想不明白,连上床这样亲密的事情,她也不排斥跟他做,甚至可以说,是喜欢着的,享受着的。但为什么,就感觉差了那一点火候,就因为差这一点火候,她没有办法轻易说出,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或者我们复合吧,这样的话来。
这样的困惑让奚言一时间没察觉,嘴巴先于脑袋说了句脑抽而致命的话:“你不是吗?”
许泽南怔住了,似乎没想过她会这样看轻自己,他嗤笑一声,讥讽她:“奚言,不是没有女的想上我的床。这些年,我如果只是想发泄下半身的欲望,有的是机会。你凭什么会觉得我等了这么多年,只是在等你像施舍一样的跟我上床?”
糟了。
她好像是惹恼他了。
许泽南确实是被她惹恼了,但他似乎还是在她面前有所保留,他克制住了情绪:“对不起,话有点重。”
他拎起刚才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我今天先回去了。”
-
奚言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只是原以为会听到带着他恼火情绪的“砰”一声重重的关门声的,但没有,也许只是为了照顾到熟睡的孩子,他轻轻带上了门,尽管他有情绪想发泄,但他仍没发泄在这一刻。
他走了,奚言有点后悔。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错误表达了她的意思。
或许,她刚才该喊住他的。
又或许,她现在应该冲出门外,跟他道歉。
但步子很沉。
她动了动,步伐却没能挪得动。
或许,她内心深处也是想要发泄一下的。
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的。
奚言心里面有些难受。
吵了架了,今晚估计要睡不着了。
奚言这会儿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她又重新撇开窗帘一角,同样的视线角度,那里空空如也,熟悉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刚才他待过的地方。
他……今晚真的走了吧?
奚言放下窗帘,瘦薄的背倚在冰冷的墙面上,脑袋微仰,在这场互相伤害中找寻答案。
直到——
她听见门握“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他又重新推门进来,他步伐又大又急,不等奚言开口说话,他高大的身影就遮了下来,他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咬了下去。
奚言被迫紧紧贴着墙壁,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托住她的背,用手臂为她和冰凉的墙做一层阻隔,一面是冰凉,一面是火热。
许泽南吻的力道粗重,并不给奚言一点儿呼吸的机会,奚言感觉到自己要窒息了,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奇怪了,她明明力气很大的,可是,她推了他,他纹丝不动,吻咬她的力道却更重了。
直到奚言双颊涨得通红,喉腔里像是填了块湿海绵,吸去所有音节和符号,只剩下呜咽声断断续续,艰难抖出,他才带着她指引她渡给她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冷笑着:“像这样换气,你都不会。你觉得我等了七年也非你不可,只想要跟你上床的理由是什么?”
月光透过窗帘渗出星点的光,只留下朦胧一层清辉。
一张黑色的幕布,一双无形的手。
奚言视野稀疏松散,但她能够看见眼前的男人红长的颈背,他耳后血管清晰喷张,他眼圈周围留有淡淡的一层红晕,雾眼深不见底。
捏着她下巴的他瘦长的手,指如青松。
他手背青筋凸起,骨节分明。
他鼻翼轻轻翕动,他的嘴唇毫无血色,只有凉薄和陌生:“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只是想要发泄男人的欲望,我会怎么对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