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个前男友

第67章 六十七个前男友

纵使花悲来之前便已让人上禀天官,但此事非同小可,天官还要回天界回禀天帝,这样一折腾,怕是要耽搁十天半月。

原本花悲已经做好了拖住黎不辞,与其大战个几天几夜的准备,谁料黎不辞竟连反抗都未曾有过,任由黎殊将那拴魂链戴在了他的颈上。

拴魂链乃是鬼界黄泉之物,此物在冥府甚是有名,不论怎样凶穷极恶的妖魔鬼怪,只要戴上了拴魂链,便会犹如傀儡般,任由摆布。

立在剑身上的花悲与花危对视一眼,见花危缓缓点头,他抬起两指向下挥了挥,便有几名白衣弟子御剑飞向院内,合力将黎不辞捆了起来。

尽管有那拴魂链的存在,那几人在靠近黎不辞时,仍是显得战战兢兢,仿佛浑身都紧紧绷着,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撒腿逃跑。

但黎不辞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过,他被捆上锁妖绳,半推半搡着推上剑身时,忽而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他扭过头,费力地微微转动着被捆住的双手,将挂在腕间的细金链子现了出来:“生辰快乐。”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黎殊的心脏被什么狠狠揪住,莫名的钝痛由心口朝着四周缓缓蔓延开,她喉间涌上一抹酸涩:“不辞……”

原来他是为了给她买生辰礼,才从狗洞里钻出去,勘破结界,出现在这家首饰铺里。

黎殊嗓子里好像卡了一根鱼刺,每一次呼吸都针扎般的疼着,她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不知何时,眼底已是微微湿润。

她的双腿如同灌了水泥,一步步走到黎不辞身边,沉重到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颤抖的手指轻缓地贴在他灼热的掌心上,将挂在他的手腕上的细金链子取了下来。

便是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刹,蓄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蓦地从眼底滚落下来。

花危不由看的呆了呆。

黎殊不是个爱哭闹的性子,至少作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玩伴,花危就从来没见她掉过眼泪。

她从两岁的时候便开始拿剑,旁的娃娃走路都摔跤的年纪,黎殊却已经开始被黎家家主督促着练习基本功。

蹲马步一蹲就是几个时辰,顶着烈日炎炎,汗水不断从额间滴落,她的双腿亦是不住打着颤,连眼睫毛里都渗满了汗珠,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或许只要她哭上一哭,掉上两滴眼泪,黎家家主便会心软。但她从来不哭,她宁可坚持到中暑,宁可练得小腿浮肿青紫,几日几夜下不来床。

这般坚毅不屈的性子,也贯穿了黎殊接下来的人生。她的生活日复一日,练剑,修行,练剑,修行,明明寡淡而无趣,她却能无波无澜的坚持几百年。

似乎什么都无法引起黎殊的情绪波动,她天生本就薄凉,即便面对身为未婚夫的花危时,她亦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而现在,黎殊却为了那个上古魔种,落了眼泪。

“黎殊,他身无分文,若是不偷不抢,哪来的银钱给你买什么生辰礼?”花危既是错愕,又显得愤然不满,他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是你徒弟没错,可他也是足以毁天灭地的上古魔种!”

“难道他一人的性命,在你眼中还比不过黎明苍生吗?”

又是黎明苍生。

黎殊听见这话,不禁垂下眸,混着那银线般轻坠的泪水,抿着唇低低笑了一声。

从她记事起,黎家家主便一遍遍在她耳畔重复着,天赋异禀的修仙才能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她必须把握住机会,振兴黎家嫡系,为天下苍生做出贡献。

后来进了天山拜师后,师祖又时常训诫她,她应该胸怀天下,兼济苍生。

便是此时,黎殊还记得师祖殒身前说过的话——阿黎你要记着,不论何时,天下苍生始终大于私人情爱。

如今花危又用着这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质问她黎不辞和天下苍生谁更重要。

就好像,六界要是少了她一人,太阳就不升起了,月亮就不轮换了,一切都要被覆灭了。

尽管黎殊先前不愿承认,但被囚在无妄城的小院子里,与黎不辞度过的那段时日,是她这一生中最放肆,最开怀的时候。

她不必再时刻肩负着天下苍生的重担。

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不是担忧何处又冒出了妖怪,不是去占星殿听师祖传业授道,也不是操心天山剑修们有没有学会她教的剑式。

她被困在结界中失去灵力,便不用再一刻不停的修炼习剑,没有人会来烦她,没有人会来扰她清净,不用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摆出大师姐应该有的高冷矜贵,勉强自己融入集体。

黎殊发现食物的味道是美味的,每日种种花草,躺在榕树下的摇椅上晃一晃,睁开眼只用思考早上吃什么和晚上吃什么,这样简单而平淡的生活才是她真正喜欢想要的。

可那到底只是一场短暂而不真切的梦。

如今梦醒了,便又有一个一个的人跳出来,告诉她,她应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她应该舍弃自我,舍弃小情小爱,为黎明苍生而奉献自己的一切。

黎殊真想回答花危一句比不上,但她又清楚——她能不畏惧旁人异样的眼光,能忽视外界的流言蜚语,毫不犹豫地站在黎不辞的身后与全世界对立,完全是因为她知道黎不辞是清白的。

倘若真有一日,黎不辞杀了人,堕了魔,她仍是会毫不犹豫地与他拔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出来。

黎殊自是不愿与黎不辞走到那一步。

她沉默之际,黎不辞被人提到剑上,准备离开了。大抵他此时已是心灰意冷,可他还是不愿被她误会,轻声道:“我没有偷,没有抢……这条金链子一共八贯钱,是我去花楼里舞剑赚来的银子……”

没等他说完,白衣弟子们已是提着他飞离了院子,同着花悲渐远的身影消失了。

未尽的语声也被风吹散。

花危一路跟着黎不辞,但为了不引起黎不辞的注意,他并没有寸步不离紧跟着,像是黎不辞进了首饰铺和花楼时,他便在外头等着,也不知黎不辞在里面做什么。

此时听见黎不辞说的话,花危不禁怔了怔。

他像是在思考黎不辞话语中的真实性,还未回过神来,便见黎殊转身离开了首饰铺的后院,朝着前堂走了过去。

大抵是清楚自己今日的作为不够光彩,花危追了上去:“黎黎,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黎殊像是没听见花危的道歉,她径直走到了首饰铺的柜台前,一排一排的查看着,直至她看到了黎不辞留在那排摆放着金首饰柜台上的八贯钱。

她展开手中染血的金链子,另一只手拿起干干净净的八贯钱:“花危,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因为你觉得我被黎不辞蛊惑了对吗?”

花危抿了抿唇:“黎黎,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黎殊却不愿听他多说,她打断他:“黎不辞说这条链子值八贯钱,但我从未教过他如何买卖,他也不知道世上还有银钱的存在。”

“他从结界中离开后,该是直接进了这首饰铺,挑选了这条链子,而后被掌柜告知链子需要花银钱来买。因为他没有钱,掌柜便给他出了主意,叫他去花楼舞剑赚钱。”

“倘若黎不辞所言不假,这八贯钱是他舞剑赚来。你仔细瞧瞧,这银钱上并没有血,但链子上却有血,说明黎不辞是先将八贯钱放在了柜台上,取了链子后,才进到首饰铺的后院里。”

见花危沉默,黎殊知道他是认可自己这样的说法,便继续说了下去:“但这八贯钱,被存放在柜台上,而并没有被掌柜收起来。”

“这意味着,黎不辞进到首饰铺时,铺子里就没有人,只是因为他先前与掌柜说好了价钱,他又着急离开,索性直接将八贯钱放在柜台上,自己取了金链子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察觉到了后院传来的动静,往后走了过去,碰巧看到妖怪正在杀人,便与妖怪打斗起来。因此他身上沾了血……”

她顿了顿:“不,也可能是在他帮首饰铺掌柜止血时,不慎迸溅到了他身上,金链子就挂在他手腕上,因此也被沾上了血。”

“你是不是又要质疑八贯钱来历的真假?”黎殊像是预判到了花危想要说的话,她微微拢手,攥住沉甸甸的八贯钱,“黎不辞说这是他从花楼舞剑赚来的银钱,你既然一路跟着他,应当看清楚了他离开了结界后,都去了何处。”

“这八贯钱到底是赚来,还是偷来抢来的,只消你去花楼问一问便知晓。”

纵使花危不愿承认,但黎殊所言的一字一句皆是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让他无法反驳。

“就算这八贯钱是他赚来的,他没偷没抢。可是黎黎,你怎能确定那后院里的人不是黎不辞动手杀害的?”

花危叹了一声:“无妄城夹在人界与修仙界之间,已是百余年没闹过妖怪了。怎么便这样巧合,黎不辞一来首饰铺,铺子里就死了人?”

黎殊闻言,攥着金链子的手指不禁紧了紧,她沉默了片刻,看向花危:“无妄城是很多年没闹过妖怪了,但师兄你还记得你为什么来无妄城吗?”

“……”他怔了怔,眸色略显错愕,“你是说?”

花危慌忙将镇妖鼎取了出来,掌心抵在鼎上,感应着鼎内的妖气。几乎是他手掌搭上的那一瞬,他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浑身的血都朝着脚下灌去。

被关押在镇妖鼎中的鸟妖鹉鹉不见了!

他不由想起首饰铺后院里那些死相惨烈的无妄城百姓们,他们的胸膛皆被剖开,肠子和内脏散落了一地,蜿蜒的血泊将大地侵染得通红。

鹉鹉最喜欢吃人的心肝,因此它四处逃窜肆虐时,那些遭殃的无辜百姓们,都被它用尖利无比的鸟喙撕裂开了胸腔肺腑。

再一想黎不辞先前辩解时曾说过,杀人的妖怪长着翅膀……花危脸色有些白,他唇瓣仿佛失去血色,缓缓扭过头看向后院的方向。

原来那些人是被鹉鹉杀害,黎不辞竟真的没有说谎,他是在救人。

花危嗓音微微颤抖:“这些话,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黎殊垂下眸,却没有回答他。

先不说她此时说出来的话,有没有人相信。

那花悲本就因为师祖的事情对她多有偏见,倘若杀害无妄城百姓的妖怪真是鹉鹉,那鹉鹉是从花危手中逃了出去,这些人命便也会算到花危头上。

若此事没有惊动天官便也罢了,偏偏所有人都认为那些百姓是被黎不辞所害,已是上禀到了天官那处。

那是活生生的六七条性命,如此严重的过失,花危又怎么担责得起?

依着天规处置,花危怕是要当众承受天刑。纵使那天刑不会要了花危的性命,他的修为和声名却都会因此而毁尽。

已是身为天山掌门的花悲,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黎殊几乎都不用想,方才她要是将这些事情当众道出,花悲定会当场翻脸。先反驳她没有证据,只不过是无端猜疑,再说她受上古魔种蛊惑,为救黎不辞已是失了智。

三言两语下来,她不但不能洗清黎不辞身上的罪名,恐怕连自己也要被花悲一起捉起来。

若他们师徒二人都被关进了私牢里,谁还能寻找证据,证明黎不辞的清白?

便是因此,黎殊才更觉得悲哀痛心。

明明她清楚黎不辞是无辜清白的,却只能任由旁人颠倒黑白,亲手将拴魂链带到黎不辞的颈上。

“师兄。”黎殊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你愿意助我生擒鹉鹉,前去天官面前证明黎不辞的清白吗?”

花危到底是与花悲不同,即便他一开始就对黎不辞有偏见,也是希望能帮到黎殊,还她自由。

只不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人不是黎不辞所害,而是他的过失导致,他又怎能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再眼睁睁看着天官去审判无罪的黎不辞。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眸中的表情复杂难言,似是在纠结什么。可他终是没有让黎殊失望,低低应了一声:“好。”

就在黎殊松下一口气时,却听见花危小心翼翼试探的嗓音:“但是黎黎,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黎殊问:“什么事?”

“我们婚约定下也有数百年了……”他犹豫着,“找到鹉鹉后,我愿去天官面前澄清事实,还黎不辞一个清白。只是在这之前,你可否愿意……”他抿了抿唇,“与我全了婚约,拜堂成亲。”

她默了默:“师兄为何想在此时履行婚约?”

“我知你待黎不辞只是师徒之情,可他看你的眼神却并不像是徒弟该有的模样。”花危道,“若你真是为了他好,便应当杜绝了他不该有的心思。”

这时黎殊才知道,原来方才花危是在纠结此事。

她应当像是刚刚那般滔滔不绝,条理清晰的辩驳。可偏偏在此事上,她无法反驳花危,她与黎不辞朝夕相处一月有余,他什么样的心思,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黎殊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师如父母长辈,修仙界中不是没有过师徒禁恋者,然而这是大逆不道,有悖纲常的荒唐事。

禁恋者的下场,往往比叛道堕魔者还要更加凄惨。单是她知道的那些例子,哪一个不是落得阴阳两隔,死无葬身之地。

“黎黎,你再仔细想一想,我不会逼迫你与我成亲。”

花危取出了寻魔盘,正准备转移话题,却听见黎殊干脆的声音:“你我自小定下婚约,成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三书六礼早已下过聘,只待抓到鹉鹉,在天山摆下喜宴拜了堂便是。”

明明黎殊答应的这样利索,可看着她眸中的冷淡,花危却生不出一丝欢喜之意,他缓缓垂下眸:“好。”

……

抓到鹉鹉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黎殊却不得不耗费时间去捉它。他们两人口说无凭,总要有证据才能说服天官。

这期间,黎不辞被花悲关押进了天山的私牢里。那私牢已经荒废了多年,如今重新被用上,花悲特意挑选了几个心腹弟子前去看管黎不辞。

黎谆谆总觉得花悲会耍什么花样,便将视角切换到了他身上。

果不其然,前两日花悲还小心翼翼不敢过分折腾黎不辞,本是准备等到天官来了再行审问。

偏偏就在这时,花悲察觉到了黎殊和花危的异样,他命人去跟踪了两人,而后便得知了花危不慎放走鸟妖鹉鹉的事情。

他又惊又怒,恨不得将花危带回来狠狠鞭挞一顿,可事情到底已经变成了这样,他再怎么发怒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去尽力补救。

花悲没有沉思太久。

他自是不准备让花危去担责,眼前的黎不辞分明就是个最好的替罪羊。

谁在意黎不辞是不是清白无辜?

他可是上古魔种,只要黎不辞手中染上了血,那他便是罪该万死。

在黎不辞进到私牢里的第三天夜里,花悲悄然进到密室里,通过密音指挥着他的心腹弟子,将黎不辞带进了刑室。

刑具早已经生锈了,但这并不妨碍花悲私自动刑。

他浑浊的双眼缓缓眯起,透过那密室中的窗户,看到容色狼狈,却依旧将脊背挺得笔直的黎不辞。

“呵。”花悲掀起唇冷笑了一声,他视线一转,“李江,你将他双手双足,钉死在刑椅上。”

刑椅是一块长长的木板组成,犹如棺材板般长宽,上面扎着密密麻麻几寸长的钉子,钉子之间的缝隙中隐约显出干涸成褐色的血,想必是上一个受刑之人留下的血渍。

黎谆谆光是瞧着,便觉得头皮发麻。

得到命令的李江看着黎不辞异色的双瞳,双腿忍不住打颤,尽管黎不辞颈上带着拴魂链,身上又被锁妖绳紧紧捆着,他却也迟疑着,久久不敢动手。

“李江,若我没记错,你修为只差一点便能突破元婴期了,但拖了三年多也未能勘破?”花悲不紧不慢道,“我这里倒是存着些极品的丹药,想必你服用之后,很快就能元婴期了。”

这话一出,李江再不犹豫。

他伙同身旁的两名白衣弟子,一同将黎不辞按倒在刑椅上,先是褪下了黎不辞脚上的踏云靴,一手按住那白皙的脚背,另一手拿着铁锤对准脚踝处,重重砸了下去。

李江用出了浑身的力气,那一锤子下去,黎不辞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再硬的脚骨也扛不住铁锤如此捶打,更何况他身下躺着的刑椅布满铁钉。他的脚踝深深嵌进了数根铁钉中,一丝丝殷红的血沿着钉子生锈的边沿向下慢慢流淌着,直至浸透了刑椅铁钉间的每一处罅隙。

尽管李江按照花悲的命令这样做了,他的心跳还是突突猛烈的跳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神色似是不安。

直至李江发现黎不辞并没有反抗和挣扎,他才吐出一口气来,举起铁锤,又用力砸向黎不辞的另一只脚踝。

花悲适时提醒李江:“还有他的手。”

李江看着黎不辞身上的锁妖绳,不禁犯了难:“他的手被锁妖绳捆住了……”

“捆住了又怎样?”他冷声道,“有那拴魂链在,他根本无法反抗你,你将那绳子解开了就是。”

花悲让李江动用私刑,本意就是为了激怒黎不辞。若是黎不辞不挣扎,那便照着死去折磨他,让他变成瞎子,聋子,再也无法配合黎殊,开口证实自己的清白。

若是黎不辞挣扎反抗了,那便更好了。

最好是将李江和刑室里的两个弟子都杀了,那黎不辞杀人的罪名便也坐实了,任由黎殊再怎么费力去寻找证据,也洗不清黎不辞身上的血债了。

李江犹豫着,不情不愿地上前解开了黎不辞身上的锁妖绳。他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神情也警惕着,掌心里紧紧攥着铁锤,仿佛只要黎不辞做出任何反击行为,他便会狠狠抡出那铁锤。

只是李江还是低估了黎不辞。

他可以将凶残至极的鹉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便也可以像是碾死一只蝼蚁那般,轻松地致李江于死地。

黎不辞不过是不还手罢了。

他还记着黎殊的话。

黎殊说她相信他,她说让他等着她。

虽然黎不辞不明白,为什么她相信他,还要给他戴上拴魂链,任由他被这些陌生而可怖的人关在弥漫着腐朽气息,不见天日的牢房里。

可既然她这样说了,他便选择相信她。

他会等着她,等到她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等到她亲自接他出去。

原本还紧绷着神经的李江,在察觉黎不辞毫无还手之意后,渐渐将紧提起的心脏安置回了原位。

他给身旁的两个弟子打了个眼色,那两人便上来帮着他按住了黎不辞的双臂。

又是重重两锤砸下去,铁锤碾碎骨头的声音如此清晰。那铁钉穿透了他的掌心,好似刺破了他血肉里的筋脉,只听见‘噗嗤’一声,大片大片的血从刺穿掌心的伤口边沿涌出来,洇开在他的掌纹里,汇聚成一行行蜿蜒滴淌在刑椅上。

黎不辞额间渗出大颗的冷汗,他疼得肌肉都在抽搐,颈上的青筋道道突显,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什么喊叫。

花悲倒是没想到黎不辞这样能忍,他眯着眼:“天气甚凉,你将煤炭点燃了,给他暖一暖唇齿。”

李江似是被花悲的话吓到了,他吞咽着唾液,小心翼翼道:“可是……”

花悲没等李江‘可是’完,冷着嗓音问道:“李江,你是在怜悯一个灭世魔种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江连忙否定,这顶高帽子实在太大,他自然是不敢认了,“我这便去做。”

私牢里见不到阳光,日夜阴寒,他们夜里也要守在私牢里看守黎不辞,便早早备了些炭火,准备等到夜里用。

却不想,竟是提前用上了。

李江将火盆和煤炭提了进来,点燃煤炭后,拿着挂在墙上的铁夹子扒拉了两下。

炭火燃起,不时在空气中发出噼啪的声响,没过多久,那煤炭便完全点燃了,乌黑的煤炭隐隐泛着红。

李江用铁夹子夹住煤炭,迟疑了一瞬,还是走向黎不辞,朝着身旁守着的两个弟子挥了挥手:“拿锁妖绳将他捆在刑椅上,你们扒开他的嘴皮。”

那两人听得也是一愣:“师兄,你要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李江抬起腿往其中一人身上踹了一脚,没好气道,“我也是听命行事,你们麻利些!”

一句‘听命行事’将这两人也唬住了,他们按照李江所言,将黎不辞的身体和刑椅捆在一起,犹豫着伸出手,一人一边扒开了黎不辞的唇。

看到这里,黎谆谆已是有些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了。

大抵是有了先前的经验,李江夹着泛红的煤炭,没怎么纠结,径直按在了黎不辞的唇齿间。

昏暗的刑室中终于响起了含糊听不清的惨叫,那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烧焦味,空中顿时隐约升起几缕白烟。

明明下此毒手的人是李江,他却不敢将视线停留在黎不辞脸上,他哆嗦着手臂,没敢停留太久,又夹起煤炭扔回了火盆里。

花悲透过那扇密室里的小窗,看了黎不辞许久,见他仍是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不由嗤笑了一声:“剩下的煤炭也不要浪费了,便倒在他身上罢。”

“此人极其凶恶残忍,你们可要好好招呼他,让他为自己造下的杀孽赎罪。”

花悲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没有继续在密室中观察黎不辞受刑,只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命令,便起身离开了密室。

也正是这句话,抚平了李江心中的罪恶感——黎不辞本就是上古魔种,又残害了无辜百姓的性命,不管用怎样的酷刑,那都是他罪有应得!

李江看着消散在空气中的淡淡白烟,咬了咬牙,用铁夹子夹起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煤炭,一块一块往黎不辞身上丢着。

那鲜红的颜色很快融化了黎不辞身上的白衣,与他的血肉粘黏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烫熟的气息,又糊又焦。

黎不辞却再也喊叫不出声了,他的嘴唇血肉模糊,被煤炭烧得粘连在一起。别说是张嘴,只单单是身体发抖时不慎蠕动了唇瓣,便已是疼得撕心裂肺了。

很快,他就被那蔓延在身体各处,难以忍受的疼痛折磨得昏厥过去。

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李江厌恶地掩住鼻子,打开刑室的门,招呼着另外两名白衣弟子出去了。

至于那洒了黎不辞一身的滚烫煤炭,李江并不准备取下来,一个个夹下来总要浪费时间,便留在他身上也无妨。

待到那刑室里只剩下黎不辞一人,黎谆谆还是禁不住看了他一眼。

炭火还在燃着,烧得他皮肉不时发出‘滋滋’的响声,那通红的炭火光在漆黑无光的刑室内,明明灭灭。

一缕缕白烟袅袅升起,又渐渐消散。

黎不辞被钉在刑椅上一动不动,犹如死尸。他浑身似乎没有一块好肉了,鲜红的浓水沿着刑椅的罅隙慢慢淌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那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于死寂无声的刑室内,愈来愈响,震耳发聩。

黎谆谆忽然觉得有些窒闷和烦躁。

她喉咙中涌动着酸涩的呼吸,可明明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窥探着黎不辞前半生的旁观者。

她并不是容易共情的性子,若不然她便不会为了完成任务,徘徊于南宫导和张淮之之间,看着他们为她付出一切却无动于衷。

黎谆谆也并未参与黎不辞的人生,她只是犹如看电影般,旁观着他和黎殊在院子里的点点滴滴,感受着来自与他们师徒二人身上的温情。

仅仅如此而已。

但不知为何,看到黎不辞被如此对待,她的心脏真真切切在抽痛着,像是被人狠狠用重石砸了一下。

这一夜似乎变得极为漫长。

黎不辞整整昏厥了一宿,待到翌日,花悲又来访了密室。

李江便提起一桶冷水泼在了黎不辞身上,将他硬生生激醒了。煤炭早已熄灭,但它在黎不辞身上留下了一处处凹凸不平的烧伤,他白皙的皮肤不再平滑,像是一张被攥皱的纸。

“烧些丹砂来,灌到他耳朵里。”花悲欣赏着他的杰作,半晌后,缓缓道,“那只红眼睛也碍眼的很,一并灌了罢。”

丹砂就是炼丹所用的一种材料,若是经过加热烧炼,便会变成人们熟知的水银。

此时的李江,面对花悲近乎残忍的命令,已是显得从容不迫了许多。他不再质疑追问什么,只按照命令让白衣弟子去寻丹砂了。

黎不辞到底不是普通人,这样严重的烧伤放在寻常人身上,早就挨不过去一命呜呼了。但他的身体似乎拥有超强的修复能力,一夜过去,身上的烧伤已是结出了淡淡的血痂。

他平日一顿饭不吃都要饿得饥肠辘辘,如今被关押在私牢里,前前后后却是有四日未曾进食了。

他的嘴唇又黏又干涩,口腔内灌满了浓重的铁锈味,似是被晒干的池塘,连一丝唾液都分泌不出了。

黎不辞此时却也顾不得吃不吃饭了,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灼痛着,像是要将他活生生撕裂扯烂。

可他疼也叫不出来,时间仿佛被拉得极为漫长,每一时,每一分对于黎不辞而言,都如同一个世纪般,煎熬又难耐。

黎不辞本以为他不会比此刻更痛苦了。

直至李江取来了烧沸的丹砂,将那滚烫如熔浆的液体灌进了他的耳中。水银没过他的耳道,沿着耳垂淌到颈上,他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全然被刀割,被火灼般的剧痛吞没。

黎不辞生生疼出了眼泪,喉咙里隐约发出嘶哑的呜咽,从血糊糊的唇缝中发出的倒气声越发微弱。

师父,救救我。

他不由一遍遍在心头念着。

可他的痛苦并不会因为他的祈祷而结束,李江紧接着又将烧沸的水银倒进了他赤红色的眼瞳中。

黎不辞的身体抽搐着,眼瞳连带着眼周围的皮肤被水银烫得一片血红,钉在刑椅上的手足不住哆嗦着,他本能地弓起脊背,却并不能缓解半分他的疼痛。

他额间渗着大片血红的冷汗,浑身都像是被血水浸泡过一遍,脏污不堪。

黎不辞又疼晕了过去。

花悲看着黎不辞狼狈的模样,满意地笑了出来。天官也快要来了,凭着黎不辞现在这般又聋又瞎的样子,只要再割了他的舌头,他便再也无法自证清白。

听说黎殊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已是寻到了鹉鹉的踪迹。

届时花悲只需要赶在天官来之前,处理干净鹉鹉的存在,任凭黎殊说破了天,也休想拖花危下水,洗清黎不辞身上的污点。

花悲笑了笑,撂下了最后的命令:“李江,割了他的舌头,这几日好好看守着他。等天官来了,我便将提升修为的极品丹药拿给你。”

李江一听这话,顿时应道:“是,我这便去割。”

花悲走后,李江便取来了弯刃的匕首。黎不辞昏了过去,唇瓣又被煤炭烫得粘黏在一起,他索性用刀刃割开了那粘连起来的唇。

趁着鲜血直流之际,李江侧过刀刃撬开黎不辞紧闭的牙关,手起刀落,利索地割断了他的半截舌头。

做完这一切,李江哼着曲儿,将割下来的舌头随手扔进了火盆里,转身离开了刑室。

大抵是黎不辞伤得太重,这一次他足足昏厥了两天两夜。

待他再睁开眼时,那只炽焰般鲜红的眼瞳已是睁不开了,只能虚虚掀起另一只幸存的黑眸,神色迷茫地看着漆黑的刑室。

师父,他的师父……还没有来。

黎不辞又阖上了眼。

颈上的拴魂链冰凉,他好似想起了黎殊轻抚他脸颊的时候。她的动作温柔,指腹微凉却又残存着独属于她的气息,一下一下抚摸他的颊边。

紧接着,黎殊便将手掌落在了他颈上,用这条本应该栓妖魔的链子,束住了他的颈。

或许,此时承受的所有苦难,便是他沉溺于黎殊温柔的代价。

她说她相信他。

可她真的相信他吗?

她说让他等着她。

可他真的还能等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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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手指是召唤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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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个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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