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军部大楼,雪杉的实验室内。
人工虫洞在防护罩内散发着幽幽光泽,岑星面无表情的看着褐发少年。
褐发少年不可思议的看着荧幕上九年前的新闻。
岑星低声道,“阿弥,人在受到重大创伤后,大脑会处于保护,选择性遗忘创伤记忆,或者记忆进行回档。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想起来,”说着,岑星关闭新闻页面,拿出身份芯片探测器,在褐发少年的太阳穴上扫了一下,“你的身份芯片原本是藏在这块皮肤下面。”
机器发出冰冷的提示音。
阿弥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虽然不知道你在什么机缘巧合下回到过去,但刚才给你看的新闻,是真实发生过的。”岑星说着,又调出一个虚拟荧幕,“这是从我记忆中导出的画面,可以帮助你更好的回忆忘记的事情。”
虚拟荧屏上,在顶楼的酒店房间里。
一头通体雪白的雪狼,一口咬下男人的头颅,又转过头一爪一爪的划着躺在地上的少年的脸。
现场一片狼藉。
“我杀的你,”岑星低声道,“回想起来了吗?”
房间内的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阿弥神色痛苦,在墙角里蜷缩的更紧。
时不时毫无征兆的抽搐一下,双手捂头,一副思绪混乱的样子。
无尽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角里的阿弥才慢慢停止抽搐,垂头看着地面,单手揉着太阳穴,轻声道,“啊……有点印象了,当时,带你和我的伯父见面,然后你失控了……”
“然后你给我注射了激活剂,我杀了你们,”岑星接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可以说说,你是怎么回到过去的吗?”
“沈上将。是沈上将。”阿弥喃喃道,“在房间里被你……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是沈上将。可我没想到,你会真的能下手杀了我,甚至把我藏在……你居然真的做得出来。看来所谓的驯养员对你的压制,也不过如此。”
岑星安静的听他自言自语着,“发现你一直在欺骗我之后,就已经动了杀心,不过出于驯养关系的羁绊,我在清醒状态下尝试过杀了你,但很可惜,没办法对你没办法下手。也多亏你给我注射了不明成分的激活剂,给了我机会。”
“……”阿弥陷入沉默。
“你的苦衷,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原本是生活在第一星域,家境良好的小少爷。为了救被陷害入狱的父母,替沈橪寻找实验器材,结果没想到沈橪没有及时兑现承诺,所以想到利用兽化后的我进行劫狱。不过在你走后,他们已经成功从星际监狱出来,并且恢复身份和财产,还养了好几个孩子。”岑星继续道。
“……”
“为什么选择我?”岑星继续问道,“只是因为我恰好出现在你的门口吗?”
“不,在你之前,我骗过好几个符合条件的孩子,但是他们警惕心强,在带上战舰前都跑掉了。你比他们好骗,我都没想到,骗你会那么顺利……甚至不需要给你什么,你就乖乖摇着尾巴和我走了。”阿弥嗤笑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
岑星钻紧拳头。
他好骗……
虽然这是事实,但从对方口中听到,情绪上还是难免波动。
周围还站着军官们,岑星压制住心底的嫌恶,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继续道。
“其实当初如果你好好告诉我,你需要找实验器材,希望我加入实验,而不是欺骗我,甚至在谎言被戳穿以后还选择掩饰,或许我们现在还能保持良性关系。不过你当初救我一命,给我温暖的生存环境是真的,至少这件事情上,我很感激。阿弥,回去吧。”
“……”褐发少年没说话,微微别过头,没再直视岑星的目光。
半晌,他才垂头迟疑的开口,“我的父母被赦免,恢复身份和财产,并且有了新的孩子,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岑星回答。
“……”阿弥没再说话。
岑星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阿弥做出反应。
突然,阿弥毫无预兆的站起来,冲出了小房间。
岑星:“喂——”
等人跑出去了,岑星才反应过来,伸手拦了一下。
——只见阿弥跑到隔绝虫洞的防护罩门前,强行拽开透明门。面部表情拧在一起,铆足了力气。
“喂!”
“你要干什么!”
军官发觉到不对,试图阻止阿弥,不过他们全是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现在实验室,即便想阻拦,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拦住他!图克先生!”
“我很柔弱的,我怎么拦得住?”雪杉退到墙角,故作惊恐的看着暴躁的阿弥。
“沈绛!拦住他!”
“即刻增援实验区!”
“……”
不过十秒,防护罩的安全锁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破除,阿弥头也不回的走向虫洞。
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了一声凄厉短促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虫洞像是被雨滴惊扰的湖面,泛起涟漪后,瞬间又回归平静。
“图克医生,你实验室的防护措施就是这么做的吗?一个半大的孩童就能轻易打开防护罩的门?”
雪杉见阿弥彻底消失,才舒了口气,疑惑无辜的朝全息投影问道,“可是原本不就是要让他进入虫洞,回到原来的时空吗?过程有惊,结果无险不就好了?”
“……”
“……回总部指挥官,第一星域外的大虫洞开始出现愈合迹象!”
雪杉小声道,“我就说,我的试验成果肯定是正确的。”
“现在立刻开始寻找其他错时空生命体!即刻开始制定计划,必须要快!”
沈绛没理他们的争执,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朝着里间里的岑星大步走去。
岑星还愣在原地。
沈绛拍了一下岑星的肩膀,“在惋惜吗?”
“哥哥指的惋惜是什么?”听到沈绛的声音,岑星回神,伸出手,将五指附在沈绛的手背上。
“没什么。”沈绛说着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
还没收回,就被强制握住,死死地攥在手心。
沈绛瞥了岑星一眼。
岑星不为所动,不仅没松手,甚至试图强行挤入沈绛的指缝。
“很庆幸他能回去,不然我还得再杀他一次,”岑星压声道,“流浪时期的所有记忆我已经导了出来,权限已经共享给你了,如果哥哥想看,随时可以看。”
沈绛淡然道:“没兴趣。”
“岑星,过来一下!”小房间外,雪杉的声音传来。
沈绛这才感觉到岑星松开手。
等岑星出去以后,沈绛看了一眼岑星离开的方向,拿出通讯器,看了看岑星传输过来的记忆文件。
这是岑星在外流浪时候的过程。
对着虚拟影评沉思半晌,最终,沈绛还是点了“接收文件”的按钮。
-
找到修复虫洞的方案后,沈绛暂时获得自由,可以在第一星域内自由活动,但要随时待命。
岑星选择回到医学部继续上学。
按理来说,沈绛在去年年末就应该从军校毕业,进入军部开始工作。
可因为战事,同一届的学生至少有一半再也回不来,剩下一半中,还有一部分因为伤势或是其他原因,无法回军校进行毕业手续处理,以至于他们这一届的毕业典礼至今还拖着。
军校所处的位置常年阳光充沛。
在军部大楼关的久了,见到这么刺眼的阳光,沈绛第一反应有点不太适应。
正是上午,除了在草坪上几个零零散散自习的同学,校园内几乎看不到人。
沈绛找各项教授要过签名,核对过往年成绩,才到校长接待室完成毕业前的最后一道手续——听林校长的毕业致词。
听前辈说,往年最后一道流程,都是大家站在礼堂内,统一观看预录好的致词演讲。
今年情况特殊,回来办理毕业手续的学生很难凑到一起,所以沈绛再次有幸被邀请到了校长室。
校长室的装潢还是一如既往的复古华丽。
今天,仿生人少女助手穿的是盘扣长袍,头上戴了支钗子,面无表情的给沈绛端了杯水。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林校长熟悉的全息投影从阁楼上飘了下来。
“林校长好。”沈绛连忙站起来。
“坐坐坐,”林校长见到沈绛,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总算等到你回来办理毕业手续啦。你们这一届真是命运多舛,这是我当上校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时间单独接待每一位毕业生……让我看看你的成绩核对,哇,居然这么多s+……”林佑之专心致志的看着虚拟荧屏上沈绛的信息,“很好,恭喜沈绛同学,完美毕业!”
林校长说着,关闭了荧屏,“好啦,毕业手续完成了,一个月内你会收到军部发来的入职邀请。不过问问,毕业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就是说,在入职军部前这个短暂假期里,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打算。”沈绛如实说道。
确实没什么打算,他不能出第一星域,以前的沈宅也不复存在,好在两个妹妹都在别的星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来军校的路上,他还在媒体上看到了沈络络作为职业偶像的近况。
听到沈绛没什么打算,林校长不禁笑了,“那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沈绛连忙道,“当然可以,您说!”
“这半个月暂时接替我的校长职务,帮我维持军校正常运行。工作内容不难,校内大多运行程序我早就设置好了,主要是小绮生得有人和它说话,给它拿衣服,才会在校长室进行例行打扫和藏品维护工作。”
沈绛有点奇怪,“这半个月,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校长:“有的,要去一趟军部。有一些历史遗留的问题需要我去解决。”
“遗留问题?”
“嗯。”林校长显然不想多说。
沈绛:“您不是早已经……脱离了□□束缚吗?”话到嘴边,沈绛还是把“死”字咽了回去。
好险。
“我确实早就死了,去军部也不用受空间限制,”林校长察觉到沈绛想说什么,笑了一下,“但是精神体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加上我生前受过很重的伤,残留的精神体汇聚起来化成一个全息投影已经很勉强了,实在是分身乏术。沈绛,你真不愿意帮忙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愿意帮忙。”沈绛急忙道。
“工作内容已经罗列好放在办公桌上了,那我先走了。”说完,林校长的投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小球,静静的搁置在书架的上方。
沈绛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办公桌。
桌子上只有具体的工作内容,并没有提及林校长去军部的具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