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私事
天气慢慢变热,一天,林哲鸿把润英从书房里叫出去,让他坐在茶几对面。
“老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笑了笑,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说:“罗勇明天就去接我女儿了。但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我觉得家里的女仆和保镖太多了,他们拿我那么多工资,干的活也就那样,所以我就让他们回去了,只留下阿柔就可以了,她大一些,干活方便,手艺不错,至于保镖,罗勇一个就够了。但这样的话,阿柔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嘉韵就没人伺候了。我想让你多关照关照她。”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润英对这个提议感到疑惑。
“很难理解吗?”林哲鸿反问道。
“您是说,要我多帮助她的课业吗?”
“还有她的日常生活,你帮她弄弄房间,洗洗头什么的。你在家肯定见过女仆是怎么帮她的。”
“这……”润英迟疑了。
“你不愿意?”林哲鸿故意不满地说。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合适……”他一想到越来越漂亮的嘉韵,双颊就开始发烫,紧张地看着地面。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又差不多大。”林哲鸿维持着表面的严肃,心里却直想笑。
“可是,她是个女孩子。”
林哲鸿说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你还是挺细心的。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多操点心,听明白了吗?”说完,他嘴角微微上扬。
“是。”
润英一直在琢磨老爷的话外音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他很乐意多帮助嘉韵。他先帮她把卫生打扫一番,把被褥铺好。她走的时候由于长期不在家,房间容易积灰,所以会把被单的被罩都卸下来,交给女仆打理。现在这些任务交到了他的手上。
次日清晨,林哲鸿接回了女儿,她们有一星期时间在家,之后会一直在学院里一直呆到暑假。这学期的课业这么重,学生们的心情都很糟糕。淑梅一回来,精神状态就显得很不好,吃完饭就回房休息了。润英觉得,即使她现在成绩稳定了下来,还是解决不了她的苦恼。他在想,卡庭学院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新任务,他现在要多操心嘉韵的生活,到点了,他就从厨房里端起咖啡和水果走到嘉韵的门前,恭敬地敲门。
嘉韵一见到是他,开心地笑道:“你来啦!”
“嘉韵,老爷让原来的一些女仆回去了,他让我多照顾你。”润英笑着说,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他也觉得他们这种关系有点太近了。
“你照顾我?”她的脸刷得一下通红,“也就是说,我房间里的这些,都是你帮我弄的?”
“怎么样?还满意吗?”
她羞涩地点点头,小声地说了声谢谢,接着赶忙转移话题,和他聊起了功课的事,她坐在桌椅上,让润英坐在床边。果然,聊起学习就自然多了,嘉韵的数学已经进步很大,只有一些最难懂的知识她自己搞不定。虽然润英在很耐心地讲着,但今天的嘉韵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她一直在揣摩,爸爸让润英直接介入她的日常生活,用意何在。上层姑娘们对这些都十分敏感,她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该不会是爸爸在物色女婿吧……她越想越羞,可她一点都不讨厌这个主意。
这才第一天,润英就感受到了这差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只是整理屋子,打扫卫生那么简单,他需要帮她洗头、梳头,甚至要在她睡起来时帮她穿衣服,
总之,一切生活的琐事他都要参与。一开始他还没有熟悉,嘉韵也会感到害羞,不好意思向他提出什么要求。
润英觉得他一定是掉入了老爷所设的陷阱里。女孩子洗头比较麻烦,给女孩梳头这种事他以前可从没有想过会去做,当他第一次站在嘉韵身后,握住她柔顺的黑发时,他的心跳直加速,他看着镜子里害羞的嘉韵不断和他对视,尴尬的情绪溢于言表。他必须扮演主动的角色,于是一边和她聊天一边动作。第一次帮她洗头,笨拙的他弄了她一身的水。他不断地道歉,嘉韵却说没关系。之后他开始帮她梳头,可是他不会,便让嘉韵教他,他照着嘉韵说的动作来,好在他学东西比较快,到最后还是有模有样的帮她梳好了。
最开始的几天,他们都很不适应,后来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润英还学会了不同辫子的扎法,觉得蛮有意思,他能看着嘉韵在自己的帮助下变成不同风格的模样,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有了这一层身份,润英几乎一整天都会和嘉韵在一起,润英既要当仆人,又要扮演家庭教师的角色,中途也不免成为她的玩伴,他们已经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嘉韵的房里时不时传出快乐的笑声。
这一天,润英早晨把早点给嘉韵送去,却发现她一直躺在被子里,脸色是痛苦里夹杂着羞意。润英惊了一下,问她怎么了,她咬着嘴唇不说话。看着她蜷成一团的身体,他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手足无措,心想这种女孩最私人的事情总不能让他参与吧?再者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他对嘉韵说:“你等一下。”随后冲出了房间把门关上,找到了在做饭的阿柔,暗示了两句,她一下就明白了,随后拿着纸巾进了她的门。
润英这下才明白,他终究不适合做小姐的仆人,他去找了林哲鸿,说道:“老爷,我觉得我还是不做嘉韵的仆人了,因为……女孩会那个,所以……”他有些羞耻地低下头。
林哲鸿缓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随和地说:“也没关系,你算着时间嘛,到时间了你就让阿柔帮你,阿柔和嘉韵很熟的。”
也不是不行,润英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得更加细心。
短短一星期的时间,润英已经习惯了嘉韵的味道,和她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快。而她今天又要离开了。他只能又一次目送她离去。每当她离开一次,孤独感就会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枯燥的生活间断性地发生,他必须学会快速地适应这个节奏,才能让生活正常地继续。
生活是个抽奖机,大部分情况下希望只会换来下次惠顾,但冷不丁地也会中几次奖,给你一点甜头。
一个很热的日子,润英在三层楼道里打靶,这时,保罗勇找到他,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什么?”润英诧异地问,按理来说不可能有人给他写信。
“你自己看就明白了。”他说完就离开了。
信封上写着罗勇先生收,拆开信封,没想到里面又是一封小一圈的信,上面写着:请帮我传给润英。
是嘉韵写来的,他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是用花式字体写成的,还喷着香水,这模样就和嘉韵一样可爱。内容是:润英,在学院里,我一直都很想你,请你不要逃走,好吗?
他笑出了声,紧接着是感动的泪水,他把纸条叠起来,决心细细保存。
六月二十日,又是这个日期,淑梅姐的生日。润英看到了几辆车靠近庄园,立刻就知道两件事,第一、有人来给淑梅姐过生日;第二、他又要被关起来。胸中传来一股无奈又悲愤的感觉。老爷也确实让他躲在那个房间里,他听着庄园里欢乐的氛围,越发地难过了。
他又听见了那个叫唐建峰的人的声音,就是还没见过他,润英就已经开始讨厌他了。他那轻浮的语气,无时无刻不在邪恶地纠缠着淑梅姐。这次的生日会没有上一次久,大概十一点多就结束了。外面有开锁的声音,开锁者却不是老爷,是嘉韵。
“润英。”她开心地叫到,快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
“是你啊,玩得开心吗?”见到了嘉韵,他心里的苦闷一扫而空。
“还好啦。你饿不饿?我特地给你留了点吃的,你跟我来。”说完,拉着润英就往屋子里跑,她给他留了一块蛋糕,还有各种他从来没见过的小吃。他没有多说什么,开始享用她的心意,他吃到了一块很辣的东西,弄得他不停地吸冷气,眼泪都冒出来了,逗得嘉韵咯咯直笑。
夜已深了,润英顺便帮嘉韵洗了头发,才回自己的房间。途中他路过淑梅的房间,隐隐约约听见里面有哭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本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个,却在生日会这天的夜里哭泣。
第二天,润英在自己的书房研究数学,嘉韵突然跑进来坐在他的旁边,他们已经熟悉到互相不必敲门了。她开心地说:“润英,你来一下,我给你买了礼物。”
他眼前一亮,“什么礼物?”
嘉韵拉着他的胳膊跑到了自己的房间,只见几个礼盒整整齐齐地摆在她的书桌上,有大有小,缠着五颜六色的丝带。他先是愣在那里,随即眼圈一红,一时语塞。
“你自己打开看看吧。”她坐在床沿上,期待着他一会之后狂喜的反应。
润英一个一个拆开,里面不仅有最新的精美书籍,还有质量上乘的衣物、帽子、领带、名表,甚至还有一些华贵的奢侈品。
出乎嘉韵的预料,润英并没有她预想中欢呼雀跃的样子,他的确幸福地笑了,但是眼里噙满泪水,用他独有的哽咽的声音说:“嘉韵……我妈妈都没送我这么多东西过。”随即不停地谢她。
他收下了礼物,却根本舍不得穿戴这些衣物,只是把它们珍藏在柜子里。他仍然穿着他已经穿了很久的黑上衣,黑裤子,连他们早就小得不能再小都感觉不到。林哲鸿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的成长,并开始定期让仆人给他买合适的衣物穿。他把嘉韵送他的东西视若珍宝,那些书籍他也怀着虔诚的心细细地读,小心地不折损任何一个书角。
第二天,润英去拜访了淑梅姐,并祝她生日快乐。那时她正坐在圆桌的座椅上,一页页翻看他两天前就放在她桌子上的笔记。见他来了,她便让他坐在书桌的椅子上。
润英想起了昨晚他听见淑梅哭泣了,她的眼圈到现在都有些发肿,他想分担一些她的痛苦,可是他却不敢提及那些事情,一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在他心里设下了一个严密的禁区。她也看着润英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淑梅姐,这些笔记你还满意吗?”
她微笑道:“当然满意了,谢谢你,你写的还是那么清楚。”
“太好了,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便往房外走去。
可正当润英要出去的时候,她却叫住了他,起身关上了房门,又让润英坐在座椅上,自己坐在床沿上。她仿佛有什么话要讲,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日子,但是完全不同的气氛。
她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你知道唐建峰吗?”
“我听到过这个名字。”润英说。
“他是个畜生,”淑梅说着,美眸中流露着愤怒和恐惧的神情,“他一来到卡庭学院,就仗着他爹的势力欺负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爹是谁,他爹唐延超也是卡庭的一个寡头,都说卡庭有三巨头,唐家就是最大的那个。唐建峰经常找人打架,他总是欺负女生。”
润英听着她的描述,感到心里发毛:“就没有人可以管他吗?”
“唐家有卡庭学院一半的股份,大家都躲着他,但是他还是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即使他半学期不去上课都没有关系。”
淑梅就快说道最让她难过的地方,她一双白皙的手捂住了脸,开始默默地啜泣。
“淑梅姐,要不还是先别说了吧。”
“没关系,”她抹了把眼泪,“他和我是同一年级,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有想法。一开始我不怕,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实在低估了他的无耻。他一开始对我献殷勤,邀请我去各种地方,我说过我没兴趣,他就会说很难听的话羞辱我。班里全是他的人,老师连替我说话都做不到。我转过几次班,可是没用,我转到哪,他就跟到哪。我在宿舍里躲着,他就站在门口堵我,我根本没办法摆脱他。”
不知是因为悲愤,还是恐惧,亦或是二者都有,她又伤心地哭了起来。润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和她一起难过。
“我本来很喜欢弹琴,我在学院的活动里弹了一次,唐建峰知道了,就找一切借口让我给他弹琴。有一次在学院我迫于压力,只能给他弹,他竟然要坐在我的旁边,说和我一起弹。那个畜生根本不会弹琴…………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好害怕,如果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我该怎么办……”她说到这,不禁痛哭失声,即使这样,她还是压低着声音,不让哭声传到外面去。
“淑梅姐,”润英难过地把纸巾递给她,“为什么不告诉老爷呢?”
她悲痛地摇头,凄惨地说:“没那么简单的……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着。”
润英帮她披上了外衣,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