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鸳鸯蛊
傍晚时分,安清跟随着父亲安亭,坐在寿来居的包间中。
这家寿来居是大约五年前开起来的,地方并不是很大,也不是洛安府最高档的酒楼。
本来嘛,安亭一个地方父母官,更是个清官,又是请外族皇室吃酒,总不好高调大摆宴席。既是老友相聚,简单就好,尤其这寿来居厨子请得讲究,菜色足够美味。
其实,安家的人是完全有资本高调行事的,这还要追究到安家的背景上来。
当年先帝梁鸿还是前朝东秦的节度使,身边的副使、亲信拢共这么几个人,除了安亭,其他几人如今都在朝中位高权重。手握天下兵权的靖江侯莫雄,那是安亭的好友,兵部尚书安平贞,那是安亭的表兄。原本安亭出使南楚谈和有功,也有济世之才,理应入朝封侯拜相,先帝也确实数次挽留,但安亭仍然选择了回到洛安府留任一方父母官为民请命。
这还没完,安亭早年有个妹妹,名叫安宁,没开朝的时候就嫁给了一家姓沈的商户。后来先帝开国大兴商业,正需要扶植一些带头的商户去打通与外邦的商路。一来沈家家主在先帝曾经任职的辖地有旧交,二来有安家的姻亲关系,先帝便令沈家迁到了国都宜江,逐渐成就了如今“皇商”之称的沈家。
安宁虽然十几年前就离世了,但她留下了一个女儿,论辈儿应该叫安亭一声舅舅。这个女儿叫沈安瑜,十五岁及笄那年便依靠过人的才智当上了沈家的家主,一年后嫁人便把家主之位给了她的叔叔。那么沈安瑜嫁的人是谁呢?是靖江侯莫雄的小儿子莫子霖,今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生在这样的背景下,安清简直不是皇亲国戚胜似皇亲国戚,还好没有长在宜江城那样的权力中心,不然定少不了与形形色色之人没完没了的周旋。安清虽不至于说是经世之才,但因着骨血里忠正,至少称得上德才兼备,清白正直。只是他一直都想不明白,这先帝和当今是有多信任这些旧部,多大心,才敢把商路和兵权捆一起放同一个篮子里?
“贵客里面请。”包间门被推开。
且不去猜这两位皇帝是怎么想的,眼下,南楚的段王爷到了。
掌柜张畴向来是个有眼神会做人的,知道是府尹父子的贵客,亲自摆着笑脸引着人上了二楼包间,随后又识相知趣地关上门离开。
安清随父起身与段绎拱手见礼。
“段王爷。”
段绎看着安清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眼中满是赞赏的神色。
“好,好啊。小清果然是一表人材,跟你爹年轻的时候真像!”
段绎笑得爽朗,拍拍安清的肩膀,三人落座,伙计忙活着把酒菜都端上来,安清起身为段绎和安亭斟酒,气氛好不和气。
“段伯父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安清提杯向段绎敬一杯酒,安亭坐在一旁满眼的骄傲与满意。
段绎笑着一饮而尽,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只方形的黑紫檀盒子,递到安清面前。
“来,我可是告诉过你爹,要给你带见面礼。看看,喜不喜欢?”
安亭自然是没跟儿子提起礼物,此刻安清欣喜地双手接过盒子,手指摩挲着那盒盖上的雕花。只见那雕刻得分明是一个图腾——代表南楚王室的腾蛇图腾。
五国的皇族都有自己各自的图腾,大鸿的重明鸟,南楚的腾蛇,北齐的九尾狐,孤漠的夫诸,西辽的白虎,还有已经覆灭的前朝东秦,图腾是毕方。
“王室的东西?”安清吃惊。
段绎提酒杯在嘴边,挂着笑意等他说下去。
安亭倒是有了些猜测:“不会是你们的宝贝吧?”
安清闻言,拨开锁扣,打开盖子,只见盒中被雕成了八卦圆盘的形状,两只非常精致的小瓷瓶一黑一白相对放置在鱼眼的位置,十分精巧。
安清盯着那两只小巧的瓷瓶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惊喜地抬头。
“鸳鸯蛊?”
众所周知,养蛊,是南楚的独门秘技。其实每个国家除了图腾,也有各自的优势或擅长的技艺,比如大鸿的商业繁茂令他国望尘莫及,孤漠的战马品种是绝顶的好,北齐擅驯兽,西辽擅制毒,即便是前朝东秦也有它最令人眼红的机括术,而南楚的优势便是蛊虫。
南楚国力没有多强,战力更不能与他国相比,之所以能传承百年不被吞并,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能巧妙地利用蛊虫自保。
当然,南楚王室自己也清楚,蛊虫的杀伤力到底有限,真如果真刀真枪的对阵起来,终究还是会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二十年前安亭出使谈和时,能顺利说服南楚解除与西辽的合作,结大鸿一个盟友,为自己建立起天然屏障隔绝辽与齐的威胁,何乐而不为?
南楚的蛊虫千千万,但养蛊的技艺却很少外传,当然就算被外族学了去,他们也没有合适的条件去养。这其中以王室特有的蛊最为隐秘,-除了段姓王族,外人皆不可学,而鸳鸯蛊便是其中一种。
可是,为什么安清会对鸳鸯蛊熟知而喜爱?
当然因为他那装满了断案和抓贼的清奇的脑子。
这鸳鸯蛊分为两只,鸳蛊和鸯蛊,一雄一雌,鸳蛊追寻鸯蛊而走,是追踪定位用的奇招。比如说,今天官府得知一处客栈里有歹人落脚,想通过歹人抓到幕后之人,但追踪有难度容易暴露,那么就想办法把鸯蛊下在他们体内,然后自己服食鸳蛊,在蛊虫的作用下,自然就会知道对方的方向,跟着指引去就成了。
而这两只蛊虫都不会对人体产生伤害,服食之人也不会有任何不适之感,最妙的是解蛊取出之后还能循环再利用。
“段兄,这鸳鸯蛊极难驯养,可是你楚国国宝级别的蛊,就这么给清儿,也亏段兄舍得。”安亭为段绎满杯。
“第一次见贤侄,总不能显得太小气不是?怎么样,小清可还合心意?”
安清当然合心意,再次站起来躬身抱拳行了个大礼:“多谢段伯父!”
段绎从他手中取回那只盒子,把手探在盒子底部掰了一下,盒子侧面弹出一个小抽屉夹层,递回给安清。
安清过手,见其中是两只竹节形状的管状小瓷瓶,同样是一黑一白。
“解蛊的时候,瓶口对着肚脐,不出半刻钟它就出来了,之后要放回原本的瓶子里养着,三个月后才能再次拿出来用。”段绎解释道。
平白得了这么一宝贝,安清可是欢喜得不得了,这顿饭吃得也更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