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不认识他
圆滚滚的小猪仔凭空出现,抱着江月白的手张口就咬。
两排米粒般的细牙狠狠磕在一起,小猪仔泪眼汪汪。
坏人!
江月白揪住三花的后颈,将他拎到面前仔细看了看,“能够突破乾坤袋的禁制,本事不小。”
陆真真忍着头晕坐起身,“三花刚才冒犯前辈,我替他道歉。”
三花扭头看娘亲,四脚狂蹬。
呜呜,娘亲受了伤,都是他害的。
可是坏人身上好香,他忍不住……
愧疚、敌视与渴望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小猪仔的怨念喷涌而出。
江月白正要将他丢还给陆真真,手中一顿。
“他吃什么?”他问。
“他……和我吃一样的东西。”陆真真道。
江月白忽然笑了笑,“我怎么感觉他想吃我。”
陆真真怔住。
这话结合她刚才的回答,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陆真真清清嗓子,伸手想要接回儿子,“他在长身体,饿得比较快。”
屋中燃着烛火,窗外的天色已黑尽,晚饭时辰早已过了。
“你呢?”江月白问。
“嗯?”陆真真没明白他的意思。
江月白起身,“你刚进入炼气五层,身体消耗巨大,难道就不饿?”
话音未落,陆真真的腹中咕噜一响,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陆真真故作若无其事,“多谢前辈提醒,晚辈正打算外出觅食。”
她借住在桑子规院中,如今已过了饭点,总不好再叫主人家替她备饭。
江月白微哂,“顶着这张脸?”
陆真真抬头,“修仙之人还怕这个?”
修士之间的对决,轻一点的缺胳膊少腿,重一些的灰飞烟灭,比起容貌,还是生存和资源更加重要。
再说了,修真界有那么多灵丹妙药,这点皮肉之伤实在犯不着大惊小怪。她还在地球上时,若是在意自己的容貌,早就死了不知千八百回。
她的态度太过无畏,江月白顿了顿,“你修仙是为了什么?”
长生不老?生杀予夺?
陆真真按住咕咕叫的肚子,认真想了想,“随大流?”
既然来都来了,总要好好活着。
江月白对她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
“你若当真如此想,不如趁早离开。”他将三花丢进她怀中,“去凡人生活的地方,做他们的神仙,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世间不是没有这样的修士,当他们的修为再无寸进,他们会选择凡人聚居的国度,给那里的皇帝当一名国师。
在他们的寿命终止之前,他们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也算不枉修行一场。
陆真真捏着小猪仔的耳朵沉吟半晌,“还是算了。”
听上去就很辛苦,哪有在修真界来得自由自在。
她不想与江月白探讨这么深奥的话题,探头望向窗户,“桑道友他还在院子里?”
经过之前那一出,她对江月白的剑气格外敏感,屋外的威压至今未去,想必那可怜孩子还没突破试炼。
“前辈不去看看?”陆真真示意。
江月白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陆真真紧盯着房门关上,“呼”地松了口气。
她举起怀里的小猪仔,左瞧右瞧,忽地凑过去,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往床上猛地一倒!
“三花,听到了吗?我是炼气五层!五层呢!”她憋着嗓子咕咕笑,“难道你娘是天才?”
从三层到五层,嗖地一下,第四层连影都没有,就冲到五层,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越级进阶吗?
陆真真偷偷笑了一阵,一咕噜爬起来,将三花抛起又接住,压低声音:“儿子,等娘带你进宗门,吃香的喝辣的,灵石有的是。”
三花被她抛得晕头转向,本就饿得饥肠辘辘,这下更是奄奄一息。
娘,别得意了,我要吃饭,吃饭……
窗外,江月白望着屋内手舞足蹈的人影,冷冷勾了勾唇角。
他就说她怎么可能当真淡定。
越级进阶这种事对于一名散修来说,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从这方面来看,她的确有些潜力,不过很可惜,她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仅冲这一点,就没有哪个宗门敢要她。
想到这儿,江月白回头。
桑子规依旧半跪在剑域之中,他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仍然无法从威压中站起,年轻俊秀的面容惨白一片,眼中刻着深深的绝望。
江月白懒得再看,他身形微动,消失在院中。
桑子规几乎要哭了。
地上的断剑映出他扭曲的面孔,他在心中无数次地唾骂自己,明明他的修为比陆真真还高,为什么他就是站不起身。
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做一名修士,哪怕他已经如此努力,仍然比不过那些真正天赋异禀之人。
他的背脊慢慢垮了下去。
不如就这样放弃吧,他心想,不用自欺欺人,也不用再背负那么多嘲笑的目光。
心灰意冷之际,院中飒然风响,一名紫袍人在月下现身。
他生得相貌堂堂,一双虎目不怒自威。
紫袍人站在剑域外,拧眉望向场中的桑子规。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本事?”他低沉的声音透过剑气,传到桑子规耳边。
桑子规乍然一惊,想要抬头,却徒劳无功。
紫袍人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练剑。你看看,你连自己的剑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当一名剑修。”
“……不用你管。”桑子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紫袍人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起来,“你是我的骨血,你有几斤几两难道我不清楚?就连你用的那把剑,还是我找给你的。”
“那又如何!”桑子规闭了闭眼,“剑已经断了,我再没有拿你一分东西。”
“桑子规,”紫袍人沉声道,“你就是这样跟你父亲说话的?”
桑子规抽抽嘴角,“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有好好听过吗?”
“那是因为你说的都是废话。”紫袍人道,“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你只需要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回去。”
“不要。”桑子规一口回绝。
紫袍人面色一沉,“你在云山剑宗待了两年,你是什么资质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我听说你有一个师妹,悟出一招只需半月,而你呢?你以为那些弟子为什么让着你?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桑子规咬牙,“我就知道是你。”
“是我又如何?”紫袍人不以为然地笑笑,“你姓桑,这是你剔骨还肉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会跟你回去,”桑子规喃喃道,“就算我死在外头,也与你无关。”
“放肆!”紫袍人呵斥,“你是我儿子,要死要活不由你说了算!”
说完,便是一掌击出。
掌风卷若游龙,重重砸在剑域之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剑域纹丝不动。
紫袍人见状,掌中抖出一枚宝椎,挟着流光刺向剑域。
宝椎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弧线,眼看就要穿破剑气,忽地去势一滞,宝椎反弹而出,流光乍现即止。
紫袍人脸色铁青,正要再试,忽听一个声音道:“前辈且慢。”
陆真真换了身干净衣裳,抱着三花站在门边,她望着桑子规的身影,眉心微皱,“前辈,你再攻击下去,你儿子就要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