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昆仑路二十八号

三零二零年九月四日，中午十二点十六分。

刚刚从市局汇报出来的陈建斌坐在车里闭目休息，太阳穴隐隐有些胀痛，正如宋川猜测的一样，陈建斌早就发现了包裹邮寄的时间有问题。

这说明对手洞悉预判了警方的所以行动，甚至透露出更多细思极恐的细节，比如对方是怎么确定自己就一定会把赵光明弄进刑侦支队保护起来的。

保护赵光明的方式有很多种，派人保护，带去安全屋保护都是办法，甚至把赵光明放出去做诱饵，对方为什么确定自己就一定会把赵光明带进刑侦支队，从而提前将能够定时产生强磁场的装置送进刑侦支队。

另外，对方是如何知道赵光明晚上会睡在值班室隔壁的，如果是别的地方，很有可能就超出了装置产生强磁场的范围。

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支队里确实有内鬼，他将所有的信息都透露给了对方，造成了对方能够料敌先机的假象。

知道赵光明在值班备用宿舍的人不在少数，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参与恐吓信调查的人也很多，内鬼很容易就能确定这些信息。

第二，就是对方非常了解刑侦支队办公楼的内部结构，赵光明因为是临时保护，不可能送进看守所，而在刑侦支队大楼里，能睡觉的地方就只有值班室和备用宿舍。

同时，这个人对陈建斌也非常了解，知道他的行事风格，预判了他在遇到赵光明事件后的反应。

第一种的话，尚且还好，虽然有内鬼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起码暴露出陈建斌在队伍管理方面有问题，但是终归是能够查出来的。

陈建斌最怕的是第二种，如果对方所有的布置都是事先就策划好的，就说明对方关注自己，策划犯罪不是一天两天的，甚至不是一年两年。

坐在后座的陈建斌虽然在闭目休息，但是脑子里却并没有放空，而是在不断分析着案件的每一个细节。

为什么是赵光明？

以目前RAGUEL在警方面前展现出来的实力，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可以用易如反掌来形容，答案是为什么偏偏就是赵光明呢？

关于赵光明的背景调查资料，陈建斌已经看过多次，并且让王涛一直在做更加深入的调查。

但是从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赵光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邻里之间也没有什么打的矛盾，本身也没有重大经济纠纷。

难道RAGUEL选择他就因为他植入过心脏起搏器，可以用无声无息的方法杀死？

有这个可能，但是不大，RAGUEL的中文意思是复仇天使，对方如果和赵光明没有一点瓜葛，是不会选择他的。

但是，即便赵光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自己。

另外就是RAGUEL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在杀人前将自己要杀的目标任务暴露出来，甚至直接给刑侦支队写恐吓信，给自己手机发送短信。

这些都不是一个正常的犯罪凶手应该做的。

以赵光明的死亡为例，如果不是死在刑侦支队，不是有RAGUEL事先发的杀人契约短信，仅仅从赵光明的尸体上，甚至都找不出他是被杀的证据。

即便如此，陈建斌等人还是在宋川的提醒下，找到了快递包裹，才最终确定了RAGUEL是如何杀人的。

所以，如果RAGUEL的直接目的是杀死赵光明，那他根本没有必要挑衅警察。

所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用力揉搓太阳穴的陈建斌被电话震动声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然而，电话刚刚接通，陈建斌就猛的从车坐上绷直身躯，开车的司机透过后视镜清晰的看到陈建斌扭曲变化的表情，仿佛野兽一般择人而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打电话的是王涛，此刻的他正在办公室内往出走，拿着手机的右手微微颤抖，嘴唇甚至泛着青紫色，声音里满是悲伤、不安，还有还有一丝丝的恐惧：“陈队，刚刚昆仑路派出所接到报警，在公交公司家属院发现凶杀案……孙海宁被杀了！”

孙海宁……被杀了？

陈建斌的身体好像突然失去了一切力气，瘫软在车坐上，瞳孔因为强烈的精神刺激极速扩大，剧烈起伏的胸膛伴随着短促的呼吸声，好像一个溺水之人在水中挣扎着渴望吸入最一点空气，脸上石刻一般的肌肉扭曲变形，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具体什么情况？”

开车的司机有些不安的看着后视镜里的陈建斌，他从从未见过陈建斌如此失态，也从未听到陈建斌如此低沉压抑的声音，充满火山爆发前的愤怒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去昆仑路老家属院，快！！”

司机一听立马调转车头，警报拉响，疾驰而去，接近极速的越野车穿梭在车流中，各种车辆纷纷避让，路边过往的行人也个个侧目，现在已经很少能见到拉响警报的车子了，不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案子，如此急迫。

昆仑路二十八号，刑侦支队老属院是以前刑侦支队的福利分房，因为附近的教育资源比较好，这些年很多退休老警察早就把房子卖了，只有极少部分支队的人还住在这里，孙海宁就是其中之一。

孙海宁，五十六岁，是刑侦支队资格最老的刑警之一，年轻时曾经侦破过闻名A市的金店连环抢劫案，年仅二十六岁就成为侦查队队长，是当年A市警察系统的明日之星，当年的陈建斌还只是一个派出所的普通片警。

但是十六年前，孙海宁因为在毛纺厂大火中抢险，一条腿被烧断的房梁砸断，人虽然救了回来，但却成了瘸子，之后的孙海宁卸任侦查队队长的职位，渐渐脱离了一线岗位，但是并未离开刑侦支队而是从事一些培训工作。

现在的刑侦支队里，包括王涛、孙宝强、章立军的大部分人都在孙海宁手里学过东西，毫不夸张的说，孙海宁在刑侦支队的地位不比陈建斌低，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元老级刑警，现在竟然被杀了！

而且是在整个刑侦支队被RAGUEL耍的团团转的时间节点，陈建斌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时刻处在爆发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