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子
大苍国,国都——苍和城。
黑云压城,狂风呼啸。
仿若天兵天将围城,气势磅礴,墨色晕染间一股压抑感铺天盖地袭来。
此时诺大的都城有些空寂萧瑟,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家家户户门窗上都贴着大大的“禁”字。
街上行人不见踪影,酒楼、茶馆等场所却人满为患,餐桌上菜香扑鼻,但却无人有心思吃食。
人们面面相觑,都静悄悄地等待着什么。
有食客悄悄透过门窗缝隙偷瞄着街巷上的巡视兵马。
只见远处的十字街上有一身形单薄的街溜子擦了擦鼻子,张嘴似要打个喷嚏,下一秒就被一群大兵汉子扑倒,捂着嘴拖进深巷中。
整条街巷只剩下萧萧风声和兵戈碰撞的声响。
食客收回视线,转头对着众人微微摇头,无声一叹。
众人默然,只是神色更加紧张。
而此时的皇宫更是气氛凝重,护卫披甲带刀,脸色肃穆。
宫女宦官行色匆匆,目不斜视的低头双手合十,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什么。
似是在求神拜佛。
唯有坐落在皇宫深处的慈心宫不同。
此时宫殿里不时传出痛苦的呻吟声,更有宫女不断端着铜盆进进出出。
殿门前,只见身着一袭黑金龙袍,眉眼沉稳中透露着些许不安和焦急的威严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慈心宫的大门。
似是看出了眼前男子的担忧紧张,男子身后一慈眉善目的宦官缓缓挪步到男子身侧。
“陛下,京城已按您吩咐噤声戒严,天下无人能在此时惊扰皇后,况且皇后贤德,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不必过于忧心。天变寒了,陛下该多多保重龙体。”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披风呈上。
话落良久,当今皇帝却恍若未闻。
宦官不由悄悄督了一眼皇帝,心中一叹。
此时的皇帝哪里像雄才大略的开国大帝,更像是一个心忧妻儿却无能为力的丈夫罢了。
见此,宦官无奈,不再说什么,只是手上的披风仍在旁端着。
“啊!”一声痛苦的哀嚎声突然响起。
皇帝脸色骤变,抬脚就要冲进寝宫内。
宦官见此也顾不得僭越,急忙拦住皇帝,低声惶恐道:“进不得!进不得!若陛下此时进殿,不合礼法又遭人忌讳啊。”
“李总管!滚!”
见皇帝低声怒斥自己,视若无睹就要闯进殿内。
李总管立马噗通跪下:“陛下三思!莫要担心则乱。若此时闯入,怕是会惊扰皇后和胎中龙子!”
话音一落,皇帝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总管。
略一沉思,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告诉稳婆,天下初定,皇后母仪天下,不容有失。”
“诺。”李总管不敢迟疑,急忙起身拦下一宫女让她将话带进去。
即便这话意思十分明显,若是被御史听闻必然要参上一笔,但他此时更怕皇帝不顾忌讳再闯进寝宫内。
到时不管如何,他都要被百官唾沫淹死。
不久,宫女回复稳婆已知悉。
李总管这才低头垂眉缓步走回皇帝身后,不敢再言语。
“老李,你跟着我老赵亦有二十余载,如今天下初定,我赵家登基不足半载,却连你也变了啊!我可记得往日你可是最看不起循规蹈矩之人!”赵皇语气有些复杂唏嘘。
听闻此言,
李总管面色不变,环顾四周后才悄声说道:“陛下慎言,正因为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您为开国大帝,救天下于水火之中,百姓尊崇,都以陛下为表率。这天下都看着陛下呢!为了天下苍生,奴婢往日的小性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哼!你倒是心怀天下,可怜朕的皇后,她往日还夸你是忠勇之辈,如今正是危难之际,你却将她的夫婿拒之门外!待她身子好些时,我必将此事告知与她,让她狠狠罚你!好自为之吧!”
赵皇说完,眼神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总管,完了似还不解气,扬手挥袖重重哼了一声。
此言一出,李总管明白赵皇未曾真生气,二十余载相伴,他自是了解自家主上的脾气,此时不过是些气话罢了。
他敢打赌三日内准忘了。
不过此时还是要装一下给点面子的,李总管遂缓缓后退一步拱手长揖。
“臣不胜惶恐!”语气却不见惶恐。
“......”
赵皇无言,神情恢复威严沉稳,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
一刻钟后,痛苦的呻吟逐渐消失,殿内一时陷入沉寂。
赵皇心里不由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面色逐渐涨红而不自知。
待得婴儿啼哭声响起,赵皇再顾不得其他,龙行虎步闯进慈心宫内。
李总管此时也不再阻扰,默然站在殿外静候。
而赵皇也不管殿内有些惊慌的宫女丫鬟,径直来到床榻前。
只见薄纱帘幕后一位眉眼优雅娴静,眼眸回盼流波,面色苍白却不失俏丽端庄的江南女子正躺在床榻上含情脉脉的看着稳婆环抱的孩子。
此时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和衣襟,显得我见犹怜,赵皇见此心里一阵悸动,分外心疼。
女子见到皇帝突然来到床前,有些吃惊,挣扎着就要起身,张口似要说些什么,但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出声。
“起来做甚?好好躺着!”见到自家皇后如此不珍惜身子也要起身见礼,赵皇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将皇后按回床上。
这该死的礼法规矩。
嘴里忍不住念叨着:“往日身子就弱,今日这一遭怕是要受苦好一阵咯,如今不比当年,咱们家大业大,那些补品可不能再省了!”
皇后听着耳边看似抱怨实则担心的言语微微一笑,缓了一会才提起力气道:“陛下不必担忧,妾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儿,当年在田间小舍诞下太子平儿,那时比之当下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不也挺过来了吗?”
听着皇后虚弱却仍温文尔雅的声音,赵皇眼睛一酸,愧疚涌上心头,紧紧握住皇后的双手道:“那时我在外征战,得知消息时只觉得兴奋,哪知生孩儿会如此痛苦。唉!那些狗贼竟还说是你的福气!我看明明是活受罪罢了。”满脸懊悔羞怒。
接着便是像下定决心般正色道:“我看往后不如便不再生了吧。我与你有两个孩儿便已知足了。”
此言一出,皇后便摇摇头。
“莫要胡说,妾身子虽弱,即便为陛下再诞下一位龙子也不在话下。”
涉及皇室子嗣后代,后宫多有忌讳,皇后也不便再言,略一思索便打算岔开话题。
“还是看看咱们的孩儿吧!不知是似陛下般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还是如宁妃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君子?”
听到“宁妃”二字,皇帝心中一滞,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皇后,略一迟疑便不动声色道:“好!”
旁边坐立不安的稳婆闻言大喜,连忙上前谄笑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大苍喜添一皇子,此乃天下之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