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那双眼睛,是云笙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没有玛丽苏的七彩光晕，也没有琉璃般的紫或是神秘的祖母绿，是个像她一样,黑发黑眸的小姑娘。但是那双眸子,却纯净透彻,瞳仁宛若带着猫眼的黑曜石。

一眼万年。

小人儿弯眉一笑,更显得伶俐可爱:“阿笙。”

小奶音又软又萌，像极了秋秋的声音。

云笙心跳如雷，“嗯”了一声,再次蹭了蹭她柔软的肉呼呼的小脸蛋,满心都是极致的欢喜。

秋秋站在娘亲腿上,昂着小脑袋看她,小表情可凝重了。

凤九颜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劫雷,估摸着大概就要降下来了，便走过去，弯下腰将小崽崽抱进了怀里:“要降下雷电了,咱们得离得稍远一点。”

秋秋伸出小翅膀:“爹，娘的心里，住了另一个崽,不是你的。”

凤九颜被噎的差点窒息,循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秋秋有点生气,问道:“爹,你快帮我打她！”

哪来的小妖孽，竟然敢跟她抢娘亲？！

看清楚之后,凤九颜顿时哭笑不得,秋秋说的那个人,分明就是云笙的元婴，不过，小模样儿确实不太像云笙，只有三分像吧。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从前也有修士，偏爱另一类长相，就会把自己的元婴塑造成其他的模样儿或者是自己最喜欢的人的样子，有的甚至以此作为自己的后路。

遇到危险的时候，若是能用元婴逃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凤九颜没想到云笙也会有此想法，但这小娃娃确实很可爱，他看着也十分欢喜，便跟秋秋解释道:“那也是娘，是娘的元婴，相当于娘亲的另一条性命。”

秋秋才不信:“娘不长那个样子！”

凤九颜又说:“大概是，娘喜欢那个样子的小姑娘？”

秋秋顿时若有所思，想了一小会儿，恍然大悟:“那是秋秋化形后的样子，对不对？！”

娘果然最爱秋秋啦！另一个娘居然是秋秋的样子唉！

凤九颜微愣，仔细又看了两眼，觉得秋秋说的可能是对的，元婴的小模样儿，不仅有三分像云笙，也有三分像自己，剩下的四分，因为太小，只是个小婴儿的模样儿，所以还看不大出来。

即使只有三分，凤九颜心里也快活极了，唇角止不住上扬，附和秋秋:“爹爹也觉得是这样，秋秋化形后，一定会跟娘亲的元婴，长得一模一样。”

秋秋便探着小脑袋继续看小人儿，还忽闪着小翅膀快乐地跟她打招呼:“你好呀，我是秋秋！”

元婴小人儿往这边看了一眼，笑的眉眼弯弯。

凤九颜顿时心脏狂跳。

化形后的女儿，居然能这么可爱的吗？！回去族地后，他一定要督促秋秋好好修行，争取早点化形！

轰隆一声巨响，夹杂着电闪雷鸣，以及山崖被劈开的巨大声响，昭示着劫雷即将到来。

凤九颜立刻抱着秋秋往阵法外面退去。

这一次，他没有打算帮云笙抵挡劫雷带来的伤害。到了元婴期，云笙确实需要淬体了。而且，经过天参这些时日的滋养，云笙的体质，早就该能够抵抗元婴期的劫雷了。

往后还有数个进阶，不论是大乘期还是化神期，危险程度都远胜元婴期，而且，他也不能一直帮忙，劫雷不够，反而会阻碍了云笙的进阶之路。

所以，云笙必须要自己能够承担这一切。

父女俩刚刚退出阵法，云笙也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凤九颜的视线，立刻笑了起来，满眼都写着“我很好，不必担心”。

秋秋高兴地跟娘亲打招呼:“娘！”

云笙也立刻挥了挥手:“秋秋再等等哦，过会儿娘亲就来陪你玩儿。”

崽崽十分乖巧:“哦！娘你加油，不要着急，一定要好好努力长命千万岁！秋秋会等你哒，一个人也不寂寞哒！”

云笙听着小崽崽奶呼呼的小声音，心里更加安慰，深吸一口气，拔出了自己的剑。

正巧就在此时，第一道劫雷降下。

云笙几乎没有任何障碍、轻轻松松接了下来，剑气与雷力撞击，发出更刺耳的声音，带来更为浩瀚激烈的震荡。

除了手腕微微发麻，以及剑体导电带来的酥麻感之外，云笙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未曾受伤，甚至因为电流的导入，还觉得灵气的运转更加顺畅了，颇有一种打通了奇经八脉的痛快。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的劫雷，云笙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但是最后三道劫雷，仍是棘手。

云笙一开始错估了劫雷的威力，还是按照之前的办法去应对，然后就被反噬了，猛地吐出一口血，头发也被被雷电烧焦了一部分。

秋秋紧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凤九颜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以示安抚。

听着爹爹毫无波动的心，秋秋也很快安静下来，大概就是大人们常说的皮肉伤吧？只要用天参泡过的灵泉水洗一洗，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秋秋在心里盘算着，皮肉伤换取娘亲能够长长久久活下去，陪着秋秋长大，也值得啦！她得继续给娘亲打气才行！

两大一小三只凤凰在陪着云笙渡劫，关注着劫雷和闪电的变化，文天化和太清也没有闲着，将那些一团一团的乱麻似的气运连接线，也都拿到了附近，让劫雷再劈到云笙身上的时候，也将这些因果全都劈开。

云笙察觉到两人意图后，也下意识地将劫雷引过去，绝不浪费每一道雷电之力。

渡劫尚未结束，因果之力却已经全被解除。

按照之前的计划，文天化一脚将盒子精踹到了凤九颜提前设置好的阵法里面，便不再理会他，耐心等待着云笙渡劫结束。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云笙的劫雷，也终于即将结束了。最后一道雷电之力，直接灌输到了她的剑体里面，随之灌输到她的经脉之中去了，那股苏爽的感觉，比生吃柠檬还要令人难忘。

云笙咬牙坚持了下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努力将其消化。

随之，便是漫天祥云，化作七彩光芒，从头顶的大洞之中，照射进来。紧接着，小黑屋瞬间亮堂起来，这里面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云笙这才看到，这间石室的面积非常大，足以抵得上一个足球场了。其中一半的空间，都被傀儡尸体占据了，怪不得连凤辞大长老都觉得恶心。那么多的穆恒舟和宋姝，确实十分令人不适。

只一眼，云笙就迅速转移了目光，不想多看。

剩下的一半空间里，原本有数个隔绝阵法，将他通过穆恒舟和宋姝们窃取来的气运，都聚拢到一处，然后转化为自己的能源。

凤九颜称赞他阵法学的不错，指的就是这个阵法。

隔绝效果非常好，云笙手指触摸过去，都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仿佛只是个普通的防御阵。要不是凤九颜已经破了阵，任是谁也想不到，里面竟然别有乾坤。

虽说她只是元婴期的修为，但云笙却觉得，这个隔绝阵法，想要瞒过苏晨桓都不成问题。也难怪上一世被他成功了。

所以，苏晨桓的死，应当也是他设计的？亦是为了窃取苏晨桓的气运？

想到这一点，云笙便又回去凤九颜身边，跟他说起来此事，语气依然犹豫，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顺利说得出口，或是，凤九颜能不能顺利听得到。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之前跟你说过一部分的。”

凤九颜点头:“嗯，你只说，梦到招摇宗会被灭门，梦里面一片火海，所有人皆是生死不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云笙应了一声:“我又想起来一部分，跟招摇宗无关，但是跟五大宗门好些人有关系，应该是在招摇宗被灭门之后的事情了，我看到了穆恒舟和宋姝，他们有了新的师门……”

“差不多就是这样。”

凤九颜听懂了:“都死了？苏晨桓、太清、五大宗门那些个化神期以上的长老，以及天赋纵横的年轻弟子，都陨灭在了战乱之内？”

“是不是很像千余年前的三界战乱？”

凤九颜回道:“像，但也不像。”

三界战乱发生的时候，这个小世界的和平已经维持快要万年之久了，没有人经历过战争，尤其是力量悬殊、碾压式的屠戮，所以当时人族和妖族惨不忍睹，也是情有可原，但，这才不过千年，当年历经战乱的天纵英才，如今都身居高位，他们不应当毫无反击之力。

云笙又说:“会不会是因为，他将整个小世界的气运，写在了里面？”

凤九颜微愣，随即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说着，他便转身走了过去。

秋秋从他肩膀上跳下来，飞向了云笙，甜甜糯糯地喊道:“娘，你是不是饿啦？吃点心！”

一落到娘亲怀里，秋秋就迫不及待地从包包里拿出来好几块小点心，示意云笙快吃一点，补充体力。

天参也探出长须，递给她一瓶灵露，是他近日刚刚泡好的，他进阶了，这瓶灵露的效果肯定要更好一些，急急忙忙道:“喝这个！你烧焦的头发会很快长出来的！”

秋秋一听，也连忙说道:“娘亲快喝！喝完就不疼啦！”

云笙感动不已，养崽的快乐就是会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接收到来自崽崽的爱心投喂。听着耳边奶糯的小声音，云笙的笑意从眼中蔓延到全身。

吃饱喝足，云笙原本打算先去与师尊说几句话，问问这些年来的经历，以及几位师兄现今在何处，一转头就看到凤九颜又去了盒子精身边，犹豫了一会儿，也觉得眼下的事情更重要，便也走了过去。

看到凤九颜脸色沉重，云笙更是不敢再扰乱他的思路。

盒子精的天赋能为，比他想的，可能还要更加无耻，凤九颜不愿意再多等一秒，迫切地想要知道，若是他没有来，这个小世界和云笙，到底会怎样。

被困在阵法中的盒子精，失去了气运的支撑，又被傀儡分去一大半的灵气，此刻键盘和显示器更是被分隔在两个阵法空间中，除了骂骂咧咧，丝毫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也没有多余的灵气来幻化出另一个可以修改程序的键盘。

凤九颜原本只是猜测着，这个称之为“键盘”的东西，应当是法器。当时云笙说这个东西至关重要的时候，他就隐约有所猜测，如今也算是证实了。

看到他，盒子精冷笑一声:“想读取我的记忆？来吧，我也很想知道，神，是如何看待我的修行之路的。”

凤九颜没有理会他，激将法对他从不管用，疯子的想法他也并不在乎。

若是没有自己坚定的道义，如何成神？

凤九颜伸出食指，透出丝丝缕缕的灵气，穿过阵法，连接到盒子精的显示屏上，寻找到他的元神所在地，迅速团起来，将其罩在自己的术法之下，识海中的记忆，逐步显现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得有数百层的高度。视角拉近之后，云笙看到了建筑物的大门，宏伟且恢弘，厚重典雅，古朴却又透露着熟悉的气息。

待看清楚门匾上的那几个大字之后，云笙瞬间了然，这股熟悉的气息，名为大学。

这座建筑物，叫做修仙大学。

出入的学生，穿着打扮与她所在的这个小世界，并无异样，甚至有不少学生在校园里御剑，或者骑着灵兽，跑得飞快。

云笙恍然大悟，这也是个修仙世界，只不过点的科技树完全不一样。很显然，盒子精所在的这个修仙世界，有着一套独立且独一无二的修行方式，修士们在每个阶段学习不同的功法术法，按照自己的特长，在大学的不同专业里，寻找自己的飞升之路。

盒子精的专业是c语言修仙。

这个专业的修行方式也确实很独特，需要用c语言构建一个属于修士自己的空间世界，在这里，他设定好每个人的天赋、命格、大致的修行路径，然后开始运行程序，不停地注入灵力，等待这个空间世界的自行发展。

若是有朝一日，它能被天道认可，空间世界便会成为一处秘境，散落于三千小世界，秘境的主人，自然也就悟道飞升。

盒子精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的导师对其寄予厚望。盒子精也在认真又努力地修行着，希望早日飞升，但他创造出来的空间世界，却总是运行时间不够长就崩溃了。导师说，是他没有将空间世界的所有人事物，当成与自己一般平等的对象来对待，没有赋予他们足够的悲欢喜怒，只不过是傀儡罢了。

而傀儡，离了主人是无法行动的。

眼看着期末考就要到了，盒子精无比焦躁，就在这时候，他从学长那里，听闻到了一个禁术——若是自己无法创造出完美的空间世界，那就将话本子的世界转化为空间世界。

借着这个禁术，盒子精在数百年后，顺利飞升。

而禁术之所以是禁术，是因为他有着巨大的缺陷，会失控。

盒子精创造的空间世界最终亦是如此，全员黑化，遍地恶人，成为人间炼狱。

好在，那个空间世界被投放在盒子精的本源小世界，大能们迅速发现了秘境糜烂的根源，第一时间进行了处理，解决了祸端。

但此时，盒子精却已经对禁术上瘾了。

继话本子之后，他开始对三千小世界里的真实世界，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他从司命的典籍之中，选中了一个人，便是云笙。

也是巧得很，他偷溜进去查看司命典籍的时候，正巧是云笙出生的时候，司命典籍自动记载了她的一生。

因其命格贵重，当时司命典籍散发着淡金色光芒，一下子就被注意到了，盒子精也就顺理成章地看到了云笙的人生记载，开始了窃取她气运和命理的计划。

穆恒舟和宋姝这两个人，都是这个小世界的修士，也是盒子精寻找到的合适的代言人。

没错儿，哪怕在云笙的记忆里，这两个人是一路风光，踩着招摇宗上千弟子的骨血，顺利走到了巅峰的主角，其实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而穆恒舟所得到的偏爱，不过是因为，他是盒子精的化身罢了，寄予着盒子精所有美好的期盼和想象。

或许，在每次期中期末考试备受煎熬的时候，盒子精也曾无数次想过，若他天赋好一些，若他有着更好的气运，若他的导师是个更优秀的大能，若他的宗门能够将全部资源倾向于他……这一切，会不会就不至于如此艰难？

他的飞升之路，也就更加光明正大，顺利且昭然，不用如此蝇营狗苟，也不用投机倒把，令人不齿。

他也曾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世界之巅。

所以，穆恒舟从未曾窃取过他人气运和命理，这一切，都是宋姝来做。而穆恒舟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姝所带来的一切好处，他只要好好练剑，做个龙傲天男主就可以了。

但对云笙的羡慕嫉妒和仇恨，却是掩饰不了的。所以，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敌人，不可更改，不可磨合。

在悄然拿到云笙气运的那几年时间里，盒子精的修为突飞猛进，也察觉到自己在术法方面的天赋更是一日千里，于是，他利用自己在修仙大学所学到的知识，将自己的元神化作显示器，器脏化作键盘，写出了一个完整的程序，来监控和操纵他的两枚棋子，让他们源源不断地为他带来新的气运。

当然，他也想好了后路。

云笙的前半生，都在招摇宗渡过，但招摇宗却是注定要被覆灭的，魔尊的烈焰，会将一切吞噬，自然也会埋葬他留在招摇宗的所有痕迹。所以，盒子精丝毫不惧，疯狂地吞噬着招摇宗极其周边数十个小宗门的气运，修为越发膨胀，他又写出来数个程序，找到了更多的代行者，比如绯红和重欢。

——剑妖的诞生，确实不是偶然，而是盒子精推波助澜的结果。

看到这里，凤九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文天化会处于如此劣势的地步。

这个程序，仅需要几行字符，就能将千年前的因果一并修改，令人不寒而栗。

后来，眼前的这些，就满足不了他了，盒子精琢磨着开始搞事，想要将这个小世界据为己有。而唯一的办法，便是成神。

自傲、自负、疯狂、兴奋、贪婪……无数情绪蜂拥而来，冲上心头，让盒子精做下了一个无比大胆的决定——他要代替那只凤凰幼崽，成神。

云笙死了，冰凰幼崽自然就不会有机会出生，而那个空缺的神位，却是一直在的，大胆一些，为何不能属于他？

之后凤九颜又将时间细化，特意挑选出来跟招摇宗有关的部分，首先看到的，就是盒子精操控指挥着宋姝，让她在拜入招摇宗之前，先去杀了云笙。

至此，云笙五年前重伤那一幕，终于水落石出。

动手的人是宋姝，也是绯红。

做完这件事之后，绯红就被迫再次进入沉睡，以逃避天道的追查。也是因它一直藏身于人族修士的元神之中，确实难以被察觉的到，除非自己现身。

就连凤九颜第一次见到宋姝和穆恒舟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剑灵的气息不大对头，却始终未能感知到剑妖的存在，直到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不得不说，越是残忍的办法，越是有效。

天道也不能时时刻刻监控着某个人，关注着他们身上每一时刻的变化，被隐瞒过去实属正常。这个c语言程序，也确实有点东西，算是高阶术法了。

而之所以没有让云笙即时死去，就是怕引起天道的警惕。

窃取了云笙大半的气运之后，盒子精便开始筹划，触动各处的魔界封印，让魔尊提前登场，在凤九颜再次来到这个小世界之前，让招摇宗覆灭，顺便毁掉一切蛛丝马迹。

疯狂大胆又谨慎细微，每一步都计划的很好。

要不是秋秋突兀出现，将他引出族地，前来寻崽，云笙绝对逃不开，毫无意外地，死在魔尊的烈焰之下。

凤九颜怒火刚起，就被秋秋的小奶音打断了。

小崽崽伸出小翅膀，疯狂拍打着他的手臂:“爹，打他！打他！就是他害的娘亲生病受伤的！”

凤九颜立刻安抚:“好好好，爹爹知道了，秋秋不生气。”

崽崽怎么可能不生气？她不仅很生气，还跃跃欲试，想要亲自给娘亲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