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胖鸭捉奸惩丈夫,贞元仗义救义妹。
崔贞元的身子被胖鸭盯的死紧,可他的心早飞了——看看人家田太太!柳腰娥娜,翘臀长腿,酥胸如峰,樱唇齿白,眉目如画,面如满月。走起来如春风摆柳,笑一笑胜桃李争春,口一张吐莺歌燕语,那才叫女人!自家这头母老虎与人家相比,相差何止千倍万倍!老天爷呢,我崔贞元这辈子咋这么苦命呢!曾记得一年前向那女人抛过几个媚眼,送过几个飞吻,她似乎笑了笑……咦?是否有意思呢?据说田连长是个性无能,说不定他那媳妇还是个原装货!这要是搂一夜,嘻,岂不快活死……
这天,肖旅长五十大寿,胖丫和贞元也买了贺礼前去祝寿,热闹了一天。临别,妈妈拉着她的手,恋恋不舍,道:“你在家的时候,撒泼,耍赖,整天闹得我一肚子气,你走啦,家里冷冷清清的,我天天想你!儿啊,妈就你一个娇闺女,住几天吧,陪妈妈说说话!”这话还没说完呢,泪就下来了。
胖鸭心里甚不过意,她也想妈妈,便决定留下来,陪父母住几天,尽一点做女儿的孝心。于是,她留在了娘家,打发崔贞元自个回了军营。
晚上,胖鸭陪父母拉呱到二更天,回到她当姑娘时的闺房里睡了。迷迷糊糊之中,房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摸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只见她双目突出,血舌伸缩,一脸血污,脖子上尚拖着半截麻绳,指点着胖鸭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仗着有钱有势,纵容自家男人奸杀人妻,自己还装的没事人一样,今天我要报仇!拿命来——”那女人形同厉鬼,张开一双血淋淋的利爪,劈面只向胖鸭抓来……
胖鸭骇的“妈呀——”一声大叫,激灵灵折身坐起,但见,红烛摇曳,门窗紧闭,夜,静悄无声。原来是一场惊梦,浑身冷汗津津。
胖鸭经此一吓,再也睡不着了,疑窦顿起,悄悄叫了老爸的司机,开车把她送到东平镇,军营大门口。
她回到家里,崔贞元果然不在。是出门查岗了?还是真的去找了野女人?她也吃不准。想了想,把附近站岗的一个哨兵叫进屋来,问道:“贞元哪去了?你可见到?”
哨兵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他嗫嚅道:“崔太太,我没看到连长……”
胖鸭从包里摸出一块银元,递给他道:“拿去吧,买件衣服穿。”
小哨兵犹豫着:“崔太太,我不要,连长知道了……”
胖鸭安慰他道:“放心吧,有我给你做主。别叫我太太,不好听,叫我姐姐就行,以后听我的,别听他的。”
小哨兵接过银元,感激地道:“谢谢!嗯……姐姐,我确实不知道崔连长去哪了,不过我知道田连长出差公干了……”
嗯?胖丫心里一动,这小哨兵心眼可不少啊!他想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田连长出差公干了,崔贞元不在家,胖鸭悟出了小哨兵话里的意思!她稍一考虑,对小哨兵道:“小兄弟,你跟我来。”
他们悄悄地来到了田连长的家属院门口,推了推门没有推开。胖鸭稍一打量,见大门口有一棵大槐树,一根粗树枝伸在院墙的上方,她对小哨兵道:“弟弟,你从墙外这棵树上慢慢爬过墙去,不要弄出声响,悄悄把大门帮我打开。”
小哨兵为难地道:“姐,你是好人,不是我不愿帮你,我们这些没有身份的小兵,哪一方都得罪不起,你别让我掺和在里面好吗?”
胖鸭道:“你打开门就溜,没人知道,你听姐姐的话吃不了亏,回头我再给你一块银元。”
机灵的小哨兵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墙,墙头本来就不高。不大会儿,院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条缝。胖鸭打了个手势,小哨兵悄然离去。
胖丫蹑手蹑脚地挨到了正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缝上,耸耳细听,屋里的对话隐约可闻——
一男声道:“田连长不中用,这回够你回味了吧?嘻嘻!”
女声怨怨地道:“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了,快点走吧!让人知道了,不得了!”
男声道:“咱们以后凑机会,没人知道。”
女声怯怯地道:“以后你可别再来了,我男人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放心吧,有了我,不出一年你就能当妈妈,他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嘻嘻。”
“你真不知足,彩云姐那么气质高贵……”
“快别提她,提起她来我就恶心!她就知道仗着有钱有势欺负人,你看她那脏形,蛤蟆嘴,大马牙,她……她就是个猪八戒!”
胖鸭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后退两步,用她那200斤的身子对着房门猛力撞去,门“嘭”的一声开了两扇。
不大会儿,胖鸭咬着牙,揪着两个光腚猴的耳朵,从屋子里扯了出来。
崔贞元一手护着耳朵,呲牙咧嘴的告饶:“姑奶奶,姑奶奶,我是喝醉了酒,神游来着,绝不是故意的!家丑不可外扬,下次再不敢了……”
田太太哼哼唧唧哭出了声:“彩云姐,你饶了我吧!不是我勾引你家男人,是他强迫我来着……”
胖鸭嫉火中烧,毫不手软,一手扯住一个人的耳朵,跟头踉跄的把奸夫淫妇拖出了小院,就在兵营大院里的值夜岗楼前,大声吆喝起来:“大家都来看呐,这里耍猴呢!看看光腚多白……”
已是午夜时分,官兵们早在睡梦里,只有几位哨兵探了探脑袋,又缩了回去。还有披衣起来加草料的马夫,远远的观望。这骚烘烘的是非之地,小人物不敢前来掺和。
这喊声惊动了一个大人物。崔忠良深知武术一道深不可测,学无止境,他向来练功勤奋,从不松懈。他正在打坐习练内功,听到外面吆喝声,虽然没听清喊些什么,但那急火火的声音使他警醒,不敢怠慢,一步跨出了房门,双臂一挥,一招大鹏展翅纵身飞出了院墙,寻着声音急速赶来。
他看到了尴尬的一幕,两个光腚猴,那白花花的身子,眏的月光都暗淡了。崔贞元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一声不吭,耍起了赖皮狗。田太太哭哭啼啼,苦苦哀求:“彩云姐……你是个明白人,是贞元翻进我家里,死缠烂打,赖着不走!我也是没有办法……咱姐妹要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你给我留半个脸吧,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胖鸭不依不饶:“你是个小妖精,你干嘛长这么漂亮的脸蛋呢?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崔忠良赶紧脱下外衣,掩在田太太身上,苦口婆心的劝道:“彩云呐,别再吆喝了,家丑不可外扬,先放了他们吧,以后再说……”
“不行!”胖鸭坚持道:“得让他们丢够脸,没脸没皮的骚货!”
崔忠良低声下气的哄劝道:”俺彩云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且听我说,你和贞元还得过日子不是?他丢人,我们是不是也不光彩?传扬出去,人家会说:那是肖旅长的女婿!他老人家面子上也不好看!听我的话,先放了他们吧。”
胖鸭想了想,叔叔说的有道理。她嫁过来也快一年了,与田太太相处的不错,其为人她也清楚。她松开了揪住田太太耳朵的那只手。
田太太突然趴在地上给她磕了一个头,爬起身来,低泣着跑走了。
崔忠良看着吓得抖抖嗦嗦的亲侄子,他是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虎目里突然落下两行酸心的泪,就在突然之间,一个飞脚将贞元扫的一溜翻滚。呼吸急促中长舒一口气,哀怨的、沙哑的、一字一顿的念叨:“我们……老崔家……哪辈子作了孽呢这是!摊上这么个……屡教不改的贱骨头!”
说完,他慢慢的转回身,昂着头往回走,在他的脚下,洒下了斑斑点点的泪痕。崔贞元伤透了他的心!
十来分钟后,稳定了情绪,崔忠良打出了一个电话。约莫半个小时,田连长坐车赶了回来。崔忠良交给他一纸调令。他没吵没闹,携田太太坐车连夜走了,再没回来。他们都是明白人——树挪死,人挪活。
东太平镇向西有一条直溜溜的官道,跑马二十里有一个大村落,属东平镇管辖,叫西太平寨。比东太平镇小了许多,也没有土墙围子,紧挨着黄河南大堤。站在大堤上,就能把村里家家户户看的清清楚楚。
这里属于崔团的势力范围,几乎每天都有一溜马队从西太平寨跑过,名为巡防,实则例行公事,他们轻易不过问民间闲事。
正值六月天气,热浪翻滚,田间的禾苗在烈日烘烤下,变的焉巴巴的。
突然,一阵擂鼓般的马蹄声响起,一列战马从西太平寨正东的管道上疾驰而来,扬起一路沙尘。一时之间,尘土淹没了路旁人把高的杨树棵子,看来已有好长时间没下过雨了。
马队在太平寨东头的十字路口慢了下来,平时巡逻到这里,大多时候向北拐,沿坡道爬上大堤,他们一般不穿街而过,免得搅的鸡飞狗跳
今天带队的是崔贞元,他大老远的就发现了情况,大街上群人聚集,似乎有乐子。他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直接催马跑了过去。
街道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围了三四十人,却并无喧闹之声,只有少数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
崔贞元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向人圈里观瞧,只见一个妙龄女子坐在一个大包裹上,双手蒙面,似乎在哭泣。有泪水从她指缝间渗出,滴落。一头长长的披肩发瀑布般飘逸在背后,发卡晶亮,银耳坠滴溜溜摇曳闪烁。上穿洁白绸衣,银光洒洒。下着百合雪裙,那红色的百合花就像活的一般,开的鲜艳夺目。
崔贞元怦然心动:这女子决非乡间村妇,不是大城市里的女人,就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不知何故遭难流落至此,这事应该管一管。
崔贞元飘身下马,向人圈里走了几步,大喇喇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围观百姓或相互观望,或低头不语,无一应答。那女子闻声站起身来,见一英俊威武的骑兵军官前来打问,喜出望外,情绪激动地道:长官,小女子受人欺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言罢,泪如雨下
崔贞元定睛观看,惊叹不已,天下竟有如此娇艳的女子,实不多见!但见她——不高不矮亭亭玉立,不胖不瘦,娇俏水润,肌肤欺雪,光洁滑嫩,唇似丹霞,齿如珠贝。狐媚眼,新月眉,晶亮的眼眸稍一转动,春情无限娇媚横生,勾魂摄魄。犹如画中仙女,有着魅惑众生的魄力。娇艳女子白衣长裙,乌发飘飘,香腮凝泪,更显凄美动人,优胜雨中杜鹃,支棱棱开的正盛,嘻!又是一个迷死天下男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崔贞元一时看的呆愣愣,痴迷迷,两眼发直,神摇意荡,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那娇俏女子并不了解崔贞元的为人,还以为他心生退意,不愿过问她这档子闲事了呢,惶急交加,“扑嗵”跪倒,哭哭啼啼地道:“长官,你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可真的不能活了!”说着,连连磕头。
崔贞元如梦初醒,赶紧弯腰搀扶,大意凛然地道:“放心吧,这事我管定了!当官为百姓,留的美名扬,有什么难事尽管讲来。”他这话也是说给众百姓听的。
那女子眼泪汪汪地哭诉道:“我和丈夫结婚四年,省吃俭用攒下了一点家业,去年他……当兵战死了,也是为国出力呢!可我那大伯哥不念兄弟情份,硬要霸占我们的家产。他只让我拾掇了这么点衣服。硬把我推出了家门。然后一把大锁锁了。可怜我有家不能回!长官,你要不帮我主持公道,我只有跳黄河去死了……”说罢,泣不成声。
崔贞元深表同情,他负手而立,大模大样地道:“哪位是大伯子,站出来说话,为什么欺负一个弱女子呢?天理王法何在!”
围观百姓纷纷扭头环顾,那娇艳女人顺着人们的视线看去,泪眼婆娑中,伸指一点道:“那个就是……他跑了……”
崔贞元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慌慌张张正向胡同深处溜,他大声喝道:“站住,再跑,我开枪了……”
那中年人身子一哆嗦,惊恐的转过身来,原来是个麻脸的胖子。他看到崔贞元一只手按在腰间枪套上,急巴巴地解释道:“长官,你不能偏听一面之词!她……她……算了,好男不和女斗!钥匙给你……”他弯腰,甩手,远远扔过来一物,不等钥匙落地,一扭身,钻进了另一个小胡同,逃走了。
那俏女子快步捡回了钥匙,对贞元连声感谢道:“多谢长官仗义执言,不然小女子有家难奔了,请到家中喝杯淡茶吧。”
崔贞元没有表态,他环顾了一眼众百姓,大声道:“乡亲们请回吧,没事了,没事了。”他看到围观的百姓纷纷离去,又吩咐瘦猴和众兄弟们:“你们按原来的路线去巡逻,我留下一会儿把事情搞清楚,矛盾彻底解决,官兵一家,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吗!”
瘦猴把崔贞元的青骢马拴在街边树上,扭过脸去,冲另一个骑兵兄弟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儿,然后,心领神会的各自一笑,骑马奔西去了。
崔贞元看他的兄弟们远去了,提了地上的包袱,随那女子来到就近的一个小院门口。待开了院门,只见院中种有豆角,茄子、辣椒等各种蔬菜。正房是小瓦扣顶,起着花脊,这在当时也算是上等房舍了。堂屋里更是收拾的桌明几净,茶壶茶碗摆放的整整齐齐。墙上贴有字画,怎么看也不像个普通的百姓之家。
崔贞元感慨道:“看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嘛!初一开始,我还当你是城里人呢。”
女子叹了口气,道:“我一个人过日子,闲的无聊,总要找些事做打发时间。长官,请用茶。”她双手捧上一碗香茗,见贞元接了过去,又道:“请问长官哥哥,高姓大名?也好称呼。”
贞元道:“姓崔,名贞元,是骑兵连长,请问您……”
“我叫锦凤,娘家姓贾,在黄河北岸。今天亏得贞元哥仗义相救,不然尚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呢!”
贞元道:“还能流落到哪去,回娘家也就是了。”
锦凤摇了摇头,道:“贞元哥有所不知,我娘家父母早亡,哥哥生性软弱,嫂子强势。我十六岁订婚,为了少看嫂子的白眼,十七岁便嫁了来。现在宁可一个人独守空房,过清冷的日子,也不想回娘家受窝囊气!可惜我和丈夫结婚四年,虽然各自努力,也没有一男半女,这就是命啊!”
贞元同情地道:“想不到你鲜花一样的容貌,却是个苦命人,老天爷不公道啊。”
锦凤叹口气道:“娘家没人给撑腰,就是受气的命!我要有你这样有本事的哥哥,何至于落到今天如此地步呢!”
贞元不失时机的来了个竹竿打蛇顺杆儿爬,道:“如果不嫌弃,你就认我做哥哥好了。”
锦凤喜出望外,道:“贞元哥,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怎么能高攀得上呢!”
贞元郑重其事的道:“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有你这么漂亮的妹子,我是求之不得呢。”
锦凤迈上一步,情意绵绵地道:“贞元哥,那妹妹高攀了,我给你磕头。”她双膝一曲,跪下磕了一个头。
贞元赶紧弯下腰,抓住她的手搀了起来,亲热地道:“妹妹请起,不必多礼。”那春葱般的纤纤玉手,柔若无骨,水嫩润滑,温柔生香,感情十足。贞元动情地紧紧握在掌心里,久久不愿放开。
锦凤娇羞的垂着头,任他握着。好大一会儿,轻轻抽动了一下道:“哥,我们成了兄妹,以后有的是机会……茶要凉了。”
贞元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由赞道:“好茶!想不到我妹妹这里还有如此合口的香茶!”
锦凤从抽屉里双手捧出一个陶瓷罐,放在桌子上道:“哥,这个茶比那个还好,你拿去吧。”
贞元不好意思地道:“我什么都没给你带,怎好要你的东西呢!”
锦凤情真意切地道:“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点茶算的了什么?今天多亏你相救,大恩大德,永生难报万一!以后只要妹妹这里有的,什么都愿意给你。”
“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吗?”贞元被感动了。
锦凤娇嗔地道:“哥,看你,咱们是兄妹了,我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呢!以后还指望你保护我呢,你可要常来啊,我一个人寂寞的很,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她瞟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浓浓的春情。
“好,我会常来的!”贞元双手捧了那磁罐,心满意足的走出了院门。
锦凤紧跟相送,看着贞元上了马,意味深长的道:“哥,常来喝茶呀,妹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