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要么富贵,要么重开

卷1 要么富贵,要么重开

朱久武,男,十五岁,往上数三代都是江都县周地主家的佃户奴工。

某日,已经数天水米未粘牙的他在给主家放羊时,突然醒悟了一个道理:

人生难逾百年;

没有谁生来就该吃苦;

哪怕享受一刻,都远远强过苟活一世;

不仅自己挨打会疼、被砍会死,其实周地主、江都县的大老爷、统治江南的吴王,甚至远在天边的皇帝老儿也一样;

自己已经当了十五年的牛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及时止损,并且往后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人都是会死的,谁也不能免俗;

所以可以是自己死,也完全可以是压迫盘剥自己的人死。

“……”

手背湿漉漉的发痒,正出神的朱久武低头,与舔舐自己的头羊四目相对。

被打断思绪,他回神后只一秒,眸中的迷茫便转化为了不可逆的冷酷。

左手轻抚头羊的脑袋,朱久武右手探向腰间别着的柴刀。

头羊以为少年跟往常一样是在与自己玩耍,「咩咩」叫着,喷出腥臭的鼻息。

“咩~”

噗!

寒光一闪,朱久武一刀封喉。

大量失血,头羊两只前腿一软,居然没有立刻毙命,不可置信的无声嘶鸣,跌跌撞撞想要逃开。

而它这旺盛且无意义的求生意志在朱久武看来,像极了不久前的自己。

没有任何怜悯,他只觉不堪入目。

“咩……”

扑倒、咽气,头羊至死都没敢扭头顶撞紧跟尾随的凶手一下。

简单去了点皮,朱久武在正式开膛放血之前,先割了一小块生肉塞入口中,足足咀嚼了百下才舍得吞咽进腹内。

少年仰头,满足长叹。

“舒坦!”

漫山遍野的枯枝败叶,朱久武随便捡了些,起架生火。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被劈成两半的头羊已烤至金黄、肉香四溢,引得少年喉头不住滚动。

再等不了了,他仿佛饿死鬼投胎般手口并用,吃的满嘴流油。

“嘶哈嘶哈!”

眨眼的光景,那半扇头羊便让朱久武给啃了个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挨根舔的溜光水滑。

“嗝儿~!”

不知是因为饱餐战饭还是因为念头通达、亦或两者都是,现在朱久武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只觉开山裂石不过等闲事尔。

歇息了一阵,他将剩下的半扇头羊背上肩,又收拢羊群,往周地主家走去。

走没多久,朱久武路过另一户奴工住的牲棚。

这户奴工姓韩,两口子有个儿子叫韩五六,跟自己是发小。

韩五六的爹娘前几天饿死了,买不起地下葬,只能就这么在丢牲棚里边躺尸。

“五六。”

韩五六目光呆滞的蹲在门口,手里握着一小块长条形的黑绿色肉条,隔一会儿便往口中送一次、扯一点。

朱久武疑惑的上前道。

“你吃什么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韩五六浑浊的眼珠子小幅度动了动。

“是久武哥啊。”

冲发小咧咧嘴,韩五六笑容空洞无物,扬了扬肉块。

“我爹。”

他跟朱久武的感情很好,大方的。

“你要吃吗?要吃自己进去拿,还有。”

啪。

朱久武一巴掌拍掉发小手里的东西,瞬间韩五六的整个五官都扭曲了,好像化身为狼。

猛扑至地面寻找。

“肉!肉!!我饿!!!”

朱久武牢牢箍住韩五六的脖颈,后者无论怎么反抗都挣脱不开。

到底是强弩之末,韩五六的癫狂也没能坚持多久,不一会儿就彻底脱力了,跟条死狗样瘫软在地。

哀哀的哭。

“久武哥,我饿……”

噗!

扔下肩上的另半扇头羊,朱久武激起尘埃飞舞。

“吃这个。”

!!!!!

只要能早一秒让五脏庙停止互相倾轧内卷,韩五六什么都愿意吃,生的熟的根本不重要。

那半扇头羊被抓住就再不可能拽回来了,朱久武也只得放任发小跟头野兽似的疯狂撕咬。

“唉。”

叹息,他望了望死寂一片、仿佛乱葬岗的牲棚区,决心干脆不做不休。

再次宰羊放血、起架生火,有了经验的朱久武,这回收拾起来动作更麻利了。

很快肉味开始弥漫,牲棚区里或走、或爬出黑压压一片貌若僵尸的奴工,开始朝味道的源头聚拢。

一只羊不够那就两只,两只羊不够那就三只……

不知何时,朱久武发现胃里有了些东西垫底的韩五六,开始不声不响的给自己打下手。

“嘿。”

这场狂乱饕餮持续到太阳落山,朱久武晌午从主家带出来的羊群,仅剩下一只了。

心满意足的奴工们,横七竖八的躺在路边直哼哼。

朱久武问坐在一侧的韩五六,声音并不大。

“吃饱了?”

韩五六摸摸圆滚欲破的肚皮,点头。

“饱了。”

“爽不爽?”

“爽!”

“你是想只过瘾这一天,还是想每天都这么过瘾?”

“当然想每天都这么过瘾!挨饿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我也想每天都这么过瘾,但是有人不让。因为只有我们不死不活的熬着,他们才能过瘾。”

韩五六不傻,可他还是顺着话头问了。

“谁?”

拍拍屁股,朱久武起身,往西北眺望。

那里有周地主家的大宅。

“周家,但又不止是周家。”

吃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好到韩五六一想明天又要挨饿,便恐惧的颤栗不休。

他恶狠狠的龇牙,几乎用喉管挤出咆哮。

“谁不让我吃饱,我就吃谁!”

闻言,仿佛是表示同意,奴工群中稀稀拉拉站起十来个,往朱久武的位置靠得更近了些。

但大多数奴工依然选择了沉默,无论言语还是行动。

有人开始往牲棚里走,好像那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他生来就属于那里。

没有鼓吹煽动,朱久武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奴工们自行分化为两部分。

“无论铁锹、镰刀还是榔头,有什么拿什么。”

良久。

自然而然成了头羊的朱久武,面对自己人生中拉起的第一支、也可能是最后一支队伍,高举柴刀。

“周家的田、粮、钱,都是我们用命给他们挣的,结果好处全给他们占了。”

“我倒不是要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大家都两个肩膀抗一颗脑袋,好日子可以是他们过,也可以是我们过。”

“事实上,他们好日子已经过很久了,怎么也该轮到我了。”

“当然,路是自己选的。既然打算掀桌子,那就要有掉脑袋的准备。事成了大家吃香喝辣,事不成……”

少年手往前挥,目光坚定。

“那与其这么猪狗不如的苦熬着,我宁愿早点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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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逆骨,尤擅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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