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平壤!
终于,有铁骑胆吓破了,掉头欲回平壤,却见城门早已紧闭。
该死的!
越骑突出,漆枪如龙,迅速围剿这些残余的铁骑。
钱男建的头盔早被打落,披头散发、满面血污的模样极其狼狈。
环手刀早就不知被遗落在哪里了,铜矛也有些变形,甲已经被刺破几处,几处都渗出了鲜血。
伤势并不太重,但四面皆敌,钱男建纵有盖世之勇也注定不能突出重围。
这就是冒进的结果。
不知己亦不知彼,一介莽夫,钱净土又怎么可能支持他?
钱男建心头对钱净土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恨,若是当叔父的遣兵马来救一下,自己未必不能脱了灾厄。
然而他却忘了,就在刚才,他还志得意满地想杀叔祭旗。
觉得别人亏待你之前,为什么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待人的?
一支木枪粗暴地砸开铜矛,高侃暴喝:“钱氏的小崽子,跪地乞降,留你一命!”
钱男建面容扭曲,抽出腰间的铜剑,放声狂笑:“钱氏男儿,纵死亦不降!”
他把剑一挥,魂往平壤飞……
钱氏这一代人,钱男建的性子是最恶劣的,也是最刚烈的。
长矛倒栽入土,吊着钱男建的人头立于北门外,挑衅之意十足,然而钱净土却视而不见。
――
平壤南门,苏定方驱着祢植等百济降将攻城,黑齿常之三度攻上城头,却为进退有据的钱男生逼退。
坐拥十五万大军的温沙门,还是中了苏定方的埋伏,为苏定方、刘仁愿、黑齿常之三路绞杀,大军分崩离析,温沙门以身殉国。
超过十万的大军兵临平壤南门,钱男生还能打个有声有色,殊为不易。
莫看钱氏这一代人中,钱男生的个人武勇不足为凭,却比钱男建这号废物强多。
炮石、弩箭覆盖时,钱男生率众退避;
火力稍停,钱男生领军重新扑上城头。
伤亡在所难免,但一个优秀的将领,需要的是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而不是确保没有伤亡。
这是历史,不是神话。
钱男生的打法,谈不上太高明,却实用。
有韧性的防守,往往能让许多高明的攻击望洋兴叹。
钱男生从一开始就知道,城头的炮车、弩弓与大唐有代差,根本就没在这上头花费心思,只是以一波波军士消耗苏定方军。
问题惟有一个,南面的敌军太多,而钱男生手头的兵力不足两万!
钱男生都拼得气喘吁吁,黑齿常之高强度的登城让他疲于奔命。
你说你一个亡国的百济人,那么拼命干嘛!
“大公子!角楼!”
顺奴部军士叫道。
角楼处,借着马面的遮掩,新罗军士鬼鬼祟祟地登上了城头。
“杀!”
钱男生疯虎一般,提着铜矛冲去,仿佛一身的疲惫都消失无踪了。
国征战多年,相互间的仇怨积得很深。
但是,高句丽与百济之间的仇怨,却要排在高句丽与新罗之后了。
新罗的各种骚操作,让百济与高句丽都恨之入骨,这才是当年金春秋赴高句丽求援反被囚的原因。
要不是新罗对青少年洗脑的花郎制度,催生了一批批不要命的花郎,新罗早就被高句丽与百济联手灭了。
唯一疑惑的是,钱男生竟轻易地将新罗军士赶下了城头,这让钱男生好生得意,自己竟如此威猛了么?
一名亲兵揭露了真相:“那些不是新罗兵,是换了新罗装的长渊兵,恰好有一人是我认识的。”
阿西八!
钱男生赏了个白眼给这位真相卫士。
你不知道,这个世道最不需要的就是真相么?――
西面的钱男产是最轻松的,他手头只有五千步卒,凭借平壤近四十年高垒的城墙,与新罗一万兵马,悠哉闲哉地对骂、对射,虽是战场,却轻松惬意。
直到有人从北门方向转来,钱男产才感觉崩溃。
钱男建这个废物,不好生守他的东门,跑去北门越俎代庖,一战葬送了五千铁骑?
废物死不足惜,可他死了,谁与自己联手对付钱男生?
不怪钱男产觉得围城是在过家家,实在是新罗给他造成了错觉,仿佛高句丽的困难也只是一时,坚持两天敌军自退。
却没人想想,东面的钱男建跑北面送死了,东门呢?――
程名振率二万兵马,围困了只余一万残军的豆方娄,薛仁贵率一万人马轻骑突进,早就到了平壤城外。
闻得镇守东门的钱男建跑北门送死,薛仁贵好悬没忍住笑出声,率兵马悄悄转东门,踏着结冰的水迅速闯入东门,夺了甬道的控制权。
面对扑来的高句丽军士,薛仁贵一扬马槊,暴喝:“钱男建已死于北门外,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死……死了?
饶是东门为顺奴部把守,也经不住此等消息冲撞。
将是兵的胆,钱男建一死,高句丽军士迅速丢盔弃甲,或就地请降,或往城中逃去。
一声惊慌失措的“唐军打进城了”,让平壤城中井井有条生活的庶民四散而逃,消息如风一般向其余三门蔓延。
北门是最先崩溃的。
虽有钱净土坐镇,但北门的高句丽军士见证了钱男建的死亡,对东门失守不带半点怀疑,过万兵马瞬间作鸟兽散。
钱净土起身,满眼的落寞,寻了皮条自缚,开门迎接大唐天军。
至于自缚的手艺,实在是太不到位了,仿佛孩儿胡闹一般。
难看是难看了点,反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四门陆续失守。
不是不能打,是士气尽失。
连最坚韧的钱男生,听闻钱男建作死,东门、北门失守的消息,也乖乖束手就擒,再没有一丝抵抗的愿望。
天崩地裂,人力有穷时,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坏消息传入莫离支府,病榻上的钱盖苏文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一碗乌黑的血块,夹杂着一些碎片似的东西呕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榻上,再没有一点生气了。
这是宁死不为俘,钱男建这一点倒是学了个十足。
王宫里的高藏,早早与高福男等人候在宫门外,免得激起唐军的凶性。
延绵数百年之久的高句丽,在大唐两代人发狠的攻击下,宣告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