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筹码丨亦有双面
“筹码?我身上没带现金,手机已经没电了,说到这个,你有充电宝没,typeC接口的,我把手机开机以后给你转账,然后你带我走出去,这样可以吗?”
“不是不是”,他把手横在胸前,好像是拒绝了我的提议:“很抱歉,我没有您说的充电宝,就我所知,这附近没有电源,所以您的手机一时半会应该也没法用了。”
“不过您没必要因此烦心,我不是什么满脑子只有钱的黑馆主,我说的筹码不是货币,我想要的东西对您而言相当廉价,可以说一文不值,但是对我来说有着相当宝贵的价值。”
“什么东西?”
“一份承诺。”
“承诺?你要我承诺什么?”
我感觉越来越云里雾里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当您拒绝了我的水后,我向您抛起的第二枚骰子...现在这枚骰子可还没落地呢。”
我心一沉,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在当时,他当初也是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向我立下了“有一成的概率会杀掉我”的死亡通告,虽然十分之一的比率可以算很低了,但是只要不是百分百,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安全都预示着可能存在危险,所以我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把这个问题打马虎眼的糊弄了过去。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他已经完全忘了这档事,没想到他仍然记得这么清楚。
“...你想怎么加筹码?”
他好像听出了我沉声的语气,拍着手笑了起来:
“您果然记性很好。不过不必害怕,我的记性也不差,我还记得我当时跟您说过,我讨厌野兽一样粗鲁的捕食方式,也害怕背负死者的诅咒而愧疚的度过下半生,所以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承诺,是一份规则保护下的契约。这枚骰子我希望能完全交给您来操盘,我不会提供任何虚假的信息或者暗地里误导您,只会尽我所能的帮助您,如果您最后还是赌到破产了,那再由我来回收您的所有财产,反之一样。这样我们双方就不会因此感到任何不公和委屈,也不会记恨彼此,一切只是有着正当程序的一场豪赌罢了,输赢自负。您觉得呢?”
虽然我打心里觉得这是混账逻辑,但是却不得不说仔细想想好像也有道理,至少对于我而言,如果这样能保证他愿意尽力帮我走出这里的话,冒点风险就冒点吧,总要比在这里继续没完没了听他讲谜语要好的多。
我慢慢冷静了下来。但是我还是要先听听我能不能接受他提出的方案。
“那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他竖起食指,在我面前灵巧的画了个圈:“按照十进制来说,所有事情的可能性都可以分为十成的比例,这十成就可以看作您的十摞筹码,之前我已经替您压上了一成,也就是“我会亲手杀掉您”,可能将您置于危险中的概率,如果您想要对我提出要求,比如说回答您的问题,带您走出这里,或者要求其他什么东西,我会根据难度的大小向您索取对应的筹码,比如说,如果您想让我为您介绍一下刚刚的情况,【盈】是什么,那群赌狗又是谁,您为什么会来到这儿,我会向您要一成,也就是说,我现在有八成的概率帮您走出这里,有两成的可能性要您的命了。”
“您放心好了,这个比例只是象征意义而已,实际上决定权还是在于你我,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我坚定不移的想杀了您,那么成败毋论,这件事发生的可能必然是百分百;相反,
即使您已经输掉了九成的筹码,如果我不想杀您的话,我可以默认我选择了那剩余的一成的可能性,您照样能完完整整的走出这里。”
“只不过可能随着筹码的叠加,我们二人动摇的某项决心——无论是善是恶——也会因此更加坚定,人性本来就是没法预测的,像骰子一样同一个的身体上却长着完全不同的反面,即使要求做出承诺也毫无意义,因为我们都不清楚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粉饰过的谎言——至于这一点,您应该可以从刚刚那群赌狗分赃的经历中看的很清楚了。所以这是我没法向您承诺的,您也不必向我保证,这项规定会被算作黑榜单中的硬性规则。”
“您请放一万个心,我的宗旨一向是公平公正,绝不会在背后使绊子,第一是因为如果我的阴招导致您这样诚实善良的客人不明不白的丢掉性命,那我会比直接偷袭杀掉您更加愧疚的,而我最看重的就是程序正义,从我会把所有规则事先透给您这一点可以清楚的看出来;第二是就算您已经输光了赌资,想要反悔先杀了我也是没问题的,这种赌狗倾家荡产后直接杀掉债主销账的例子我也见过不少,所以本次博弈会保留毁约的权利,就算我堂堂正正的赢走了您全部底牌,我也只是赢得了纸面上的胜利,只要您趁我高兴的时候砸碎我的脑袋,把脖子拧断,或者任何操作下确认我的死亡,那么这场游戏都会默认您才是最终的赢家,不过您能拿到的奖励只有我活着的时候给予您的那部分了——所以如果您想自己走出这里的话,请记得在杀了我以前从我这里把离开的路线套出来。”
我沉默了下来,把所有规则在心里咀嚼了一番,内心深处社畜的畏难情绪还是不愿接受这么危险的赌局,但是现在我只遇到了他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家伙,总要比跑去找之前那群由瘾君子,站街女之类的货色组成的邪教徒来的安全。
更何况...我打量着他的身体,被斗篷遮住的身材明显撑不住衣服,基本上斗篷下一半的位置都是被鼓动的穿堂风填满,显得相当瘦弱和纤细,仿佛一个营养不良的难民一样。
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估计偷袭我的话我也能防备过去吧,以我的估计,如果他能带着我找到快捷的小路,而且保持昼夜全力行进的话,那撑死也就两三天就能走到公路,或者至少能碰见护林员了,我还真没听说过世界上有什么连着几百公里都没人设防的原始森林,如果真这样的话那根本来不及进行火灾的警报和抢险工作。
所以说只要接下来这几天我能保持高度警觉,也尽量少找他做交易,就只让他把情况给我说清楚,然后带我走出去,万事留个小心,这样的话风险也就相对可以接受了。
看来只好接受这场赌博了,我的内心真是忐忑,因为我翻箱倒柜了一番,在大脑内没找到自己任何赌博的记忆。我不敢参与这类活动,哪怕是有赌钱的经历,也是在公司团建的时候了,而且那个时候我满脑子只剩下怎么体面又狼狈的输给领导,然后装出惊叹的神情和同事一起夸赞领导的高超牌技。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我可是亲眼见证了那么多非自然现象,简直像是玄幻小说一样离奇,那么会不会眼前的男人也会用什么和他们差不多的“魔法”,所有他才会一直撺掇着我和他开赌?比方说,这个赌局会不会是个类似黑暗游戏一样的东西,如果我和他签订了契约,以后只要我在对局中输光了的话,那么不论我愿不愿意,现实里也会有什么神秘力量来把我的命强制没收?
“我确认一下,刚刚那几个人又发激光啊又搞融合的,你会这些吗,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超能力,比如说黑暗游戏这种?”
他很疑惑的歪了歪头,显然没听明白黑暗游戏是个什么玩意。
“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他小声回答:“我只知道契约是一定会被遵守的,您说的那种东西我没听说过。”
我和他解释了一下,他恍然大悟的张开了嘴,好像听见了什么相当不可思议的痴话似的。
“抱歉,您说的这个有点不太现实,我确实没听过这种事...”,他小声嘀咕:“...不用我自己动手就能命令什么别的东西来帮我讨债,原来人类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人类能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要问也该是我问吧,那边那位大哥刚刚可是放了个气功炮以后突然和自己的晚饭超融合成一条史莱姆窜了啊,说的好像人类能做到这种程度不稀奇一样...
我无语的想到,他的眼睛却好像在斗篷下闪闪发亮,我注意到他把两只手很兴奋的举到胸前。
“先生,如果你会这项本领的话我能学吗,我拿我的筹码来和你换,你要我的九成都没问题”,他相当急迫的问我,像是个渴望玩具的小屁孩似的:“感觉以后用这个技巧回去开赌庄会很方便,讨债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被那帮老赖围在树下扔石头了。”
“打住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别说我不想要你的命,就算我想和你换我也不会这神通”,我相当无奈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真想学还不如让我拿“你要杀了我”这一成的概率来抵换掉,你就十成的老老实实带我走出去,出去以后我带你去找找其他人教教你。”
“真的吗?”
他步步紧逼的追问到,热烈的热情熏烤的我睁不开眼,他好像也忘了那些故作高深的谜语和礼貌到让人别扭的语气,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我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虽然他表现的相当成熟,但是从年龄来看终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屁孩罢了。
这么一想,矮矮的个头,小巧的身材,像只小猫一样被包在肥大的斗篷里,让我突然想起我家的英短维塔,她也是一直对所有事情都抱着孩子一样的好奇心和旺盛的活力,每天不是追这个就是扑那个,把我烦的够呛。好动还不要紧,最要命的是她脑子还出奇的好使,甚至连我去上班以后她都会搭箱子自己开门出去搞事情,所以哪怕我这么多天没回家我都不担心她会饿到自己,我只担心她出去偷别人家剩饭的时候别被当野猫打死了。
这么想想,现在的他,竟然还有那么一丝可爱?
“啊对对对,等出去以后我带你去漫画店,你就记住里边有个叫武藤游戏的杀马特小伙,他就很擅长这种游戏的...”
我一边哄小孩一样胡编乱造着,手却情不自禁的探向了他的脑袋,想要摸摸他的头。他好像很陶醉的往我身边靠了靠,相当期待的伸出头,结果等我刚把手放在他的头顶,他突然触电一样一个大颤,然后第一次非常失态的连滚带爬跑向后方,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抱歉了先生,刚刚的服务算我请您的附加服务”,他埋着头对我说道:“我们的额外交易终止了,您说的让我撤销这一成的筹码,我不会和您换的,因为这样就和赌博完全没关系了,相当于我只做赔本的买卖,我没这么好心。”
他把头抬了起来,虽然他已经在尽可能恢复平时冷静的声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抱着手把头扭向旁边,但是我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惊慌和害羞,连脖子根都红了起来。
“好了,我奉行夜场迎客制度,所以我会继续等您到夜晚结束,在这以后我就得去忙我自己的事了,您请尽快做出决定,就按您个人的意愿来选择就好,其他的事情我来包办,您也不需要为我费心——”
他顿了顿,好像是在脑子里拼命回忆着什么。
“——比如您说的武藤游戏先生,也不劳您费心了,等到出去以后我自己会去拜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