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各自的决心
红白相间的窗帘如石榴裙般在寒风的挑逗下慢悠悠的晃荡着,只有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来,照的那暗红色的地板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光亮。办公室墙角边摆着的绿萝毫无生机的耷拉着叶子,而在那株绿萝上方的是一个摄像头,像一只黑洞洞的瞳仁,死死地盯着第五揭。
“马局长,所以你依然选择保持沉默,对吗?”第五揭用他那惯有的极具穿透性的目光注视着马智行,“调查工作突然的叫停,应该不是你一时兴起开的小玩笑吧。您是怕再查下去……会查出有什么对您不利的东西?”
“哎,我不是说了吗,这起案子的凶手就是那个小偷。”马智行有些不耐烦地说。
“哼。”第五揭差点笑出声来,“您自己都不觉得这份说辞很可笑吗?现场的证物,监控摄像头,还有目击者的证词……有哪一点跟那个小偷沾得上在上边?‘他们’真是给了你不少好处才会让你死心塌地地为‘他们’保密啊……我说的没错吧?”
“‘他们’……是谁?”马智行说道,用自以为莫名其妙的表情问道。
第五揭站起身看向那监控摄像头,云淡风轻的说:“没什么……我啊……真想知道现在坐在这监控摄像头后面的人是谁呀……”
“你这突然问的都是什么鬼问题?这监控后面坐着什么人跟你有关吗?”马智行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搞糊涂了。
“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可惜那些忘掉本心的人啊……”说这话时,他声音底如耳语,“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这个还你,我不需要。如你所见,我不干了。”说罢,转身离去。
马智行没说什么,眼睛只是死死的看着他留下的那东西。微弱的晨光映在东西表面散发出迷人的金属色泽。那是一枚警徽,第五揭的警徽。
出了警局后,他的右手攥紧了口袋里的东西,那圆润的、盾牌状的外形,竟扎的他手生痛。
这时,他回头望去,看着公安局门口上方醒目的警徽标志,五颗金色的星星昂首于天安门前,轻声念叨:“你当初……为何要当刑警?”
这话既像是在质问马智行,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
“这么说吧……余梓杰,我这次对你很失望啊,叫你去把毕珊敏办了,你倒好,在案发现场留下指纹。”
“不……不可能!我在出发前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不可能会犯让衣服上的纽扣落在现场这种低级错误……简直就像……像是有人在陷害我一样……”余梓杰的声音愈来愈小,闭上了眼睛,将前天发生的事如幻灯片般在大脑中回放。
“是吗?有意思……那你先把你的犯罪过程说一遍,我来看看,你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余梓杰把他犯案的过程详细复述了一遍,他的脑子依旧是一团乱麻,但‘老板’的思路却愈发清晰起来:“我明白了……那时的黑色风衣……是虞文姬给你准备的对吧……”
还没等余梓杰回答,‘老板’就抬起手阻止了他,做出一个“出去”的手势。余梓杰虽然还是跟个丈二和尚摸似的,一脸不解的走出房间。
见余梓杰走远了,‘老板’便站了起来,背过身去,面对着这房间里的书柜,正准备将手伸向那本《罗杰疑案》,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见状,他赶忙把手伸了回来,走回沙发,从面前精致的木盒里抽出一支雪茄,
熟练地点燃,用低沉的声音说:“进来。”
门开了,‘老板’有意无意般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马智行那张满脸胡须的马脸。还有一个长着一双鼠眼的家伙,脸上写满了恐惧,全身跟得了癫痫似的抖个不停。
“啊,‘老马’你来了……这么说,这位就是……”他用轻快的声音说道,但嘴角留着的那残忍的微笑吓得杜涛抖得更厉害了,“你把他的手铐解开吧,我想跟他好好谈谈。”
“是。”马智行答应道,拿出钥匙解开了他戴着的手铐,随后转身退去。
“那么……我们的毒品……你是怎么搞到的?给你三十秒解释清楚……不然……”他从怀里掏出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现在……计时开始。”
杜涛的脸“刷”的一下白了,险些被吓晕过去,但看着那把指着自己心脏的手枪,只得不顾快要吓破的胆,几乎是尖叫着说:“额……二月二十一日晚我偷了个钱包,在逃跑的过程中撞倒了一个人,称他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顺手牵羊把他的手提箱也抢走了,那箱子里装着的就是毒品。就这样。”语罢,他大口喘着气,但那双鼠眼还警惕地盯着那把手枪。
“原来如此……好……那么请问您贵姓啊?”不知为何,他彬彬有礼的用语后却藏着一股杀气,叫杜涛不寒而栗。
“杜……我叫杜涛。”他胆怯地说。
“很好,那么杜涛……”他说着,忽然将那把手枪扔到杜涛手上,随及毫无征兆地扇了他一个耳光,说,“朝我开枪我开枪。”
“啊?”杜涛一脸懵逼,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抢,大脑如死机般一片空白。
“开啊!”那人再次露出那招牌式的残忍的微笑,深吸了一口烟。
杜涛还是一脸茫然。
突然,那人冲到他面前,强行把杜涛的手指放在扳机上,然后把枪指着自己的脑袋,叫道:“开啊!”同时,把烟都吐到了杜涛脸上。
“啊啊啊啊啊!!!”杜涛也喊道,眼睛里也冒出杀气,一时没忍住,扣动了扳机。
什么也没发生。
“很好。”看着大口大口喘粗气的杜涛,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胆儿还算大……应该能派上点用场……杀人就像吸毒一样……只要迈过了那道坎……就停不下来了……你也会学会享受这份快感的……”他说着,把空枪抢回来,见杜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笑着说:“不要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吗……你既然会去偷盗就说明……着样,你若帮我个忙,我可以给你……”他身出五根手指,“这个数。如何?”
杜涛脸上的冷汗流尽了,心跳也平静下来。他在回想起扣动扳机时那种解脱般的快感,再看看那五根在灯光下被染上一环光晕的手指,嘴角也拧出一个微笑。冷酷的微笑。
……
在离开房间后,马智行松了一口气,拿出调成静音的手机。穿过走廊,他开始爬一段长长的楼梯,在这期间,他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儿子。
马宁从睡梦中惊醒,一看时间十点刚过。他粗略地算了算,自己才睡了三个半小时。“谁打的电话啊?”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喂,儿子最近过得好不好?需要我给你寄点生活费什么的吗?”把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用不着。”他答到,心想:谁要用你的脏钱?
“这样啊,那学习呢,明年就要高考了吧?要好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那我就先挂了,我现在忙得很。”
“这……那好吧,不打扰你了,拜拜。”
电话挂断了,他叹了口气,无意间看了一眼手机壁纸,心里不禁一阵刀绞。
那是一张初二春游时拍的合照。卫一站在他身边,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笑得十分灿烂。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曾经学校成绩优异、前途无量的学生,如今却在精神病院接受着治疗,穿着那种束缚手脚的衣服,在满身软垫的房间里一会儿哭一会儿撕心裂肺的大叫。
他刻意把这张照片当做壁纸,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那个该死的家伙的所作所为。
越想越气,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进他的头脑里,已经是这周的第2次了。三年前的那场凶杀案、卫一撕心裂肺的哭喊、法官那句如五雷轰顶般的“无罪”……、那个他死都忘记不了的日记本,以及藏在日记本里的东西……种种回忆再一次击打他的心灵,过去的疮疤似乎裂开,流出血来……”
他翻身下了床,披上大衣,粗鲁地拉开门,关门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漫无目的地下了楼。
他在街边徘徊,试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但却无法让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就在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马宁?你在这干嘛?”
马宁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发现虞文姬站在跟前,一脸疑惑。
氛围有些尴尬,但好在虞文姬先问道:“你这是……要去看卫一吗?”
“哦……哦对。”马宁赶紧顺着这个台阶说下去,“对,我是要去医院看卫一来着……虞姐姐你呢?”他尝试缓和刚刚尴尬的氛围。
“我啊……”她苦笑了一下,“跟你一样,都是要去看看卫一。”
“哦。”马宁恍然大悟,随及意识到三月将至,距离卫一的姐姐,虞文姬的挚友李米娜的那起案件将过去三年了。想到这,他愈发感觉难以开口。他最初和虞文姬是在米娜的葬礼上认识的。在葬礼上,她的眼神叫自己终身难忘。那是一双充斥着悲伤、绝望和愤怒的眼睛,像狼。即便是现在想起还是会让他有点后怕;同时,他也感到羞愧,因为让那起案子的真凶逃离法网的,竟是自己的父亲……
“怎么了马宁?看你的表情……你想到什么了吗?”虞文姬用担忧的口吻问。
“哦,没什么。”马宁答道,立马笑脸以对,“走吧。”忽然,一缕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几乎同时,两人想到:
“初春的太阳照在身上,却还是会浑身发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