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CH.81
唐凌安对叶小川有稀奇、珍惜、奇货可居的心态,他也知道这是哥哥最后救下的人类，那个很可能因为哥哥而改变生命轨迹的家伙，而且最神奇的是经过了百年，哥哥在重伤下对那段记忆都很模糊了,居然还对叶小川有一些印象,他怎么能不好奇。
他对叶小川是有点不一般的看待的，这没什么奇怪的,独一无二的谁不喜欢。
没有哪个丧尸能抵住这样的诱惑,在丧尸眼里,叶小川首先是人类，其次才是他自己。
到底也是个百岁老人,还是全联盟知名的玩咖,一直标榜与哥哥那种苦行僧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只是之前始终思维惯性一直没往那地方想,但只要有人点拨一下,就有可能醒悟过来，朝着不可收拾的地方发展。
之前始终想不通的地方，好像有了解释。
但怎么可能呢。
长得再好，那也是个纯纯真真的爷们。
唐凌安像被戳中了什么禁地。
内心深处，是排斥的。
忐忑、纠结、自厌、怀疑……诸多情绪混绞在一起。
这个想法虽然很快被唐凌安否定，但就像一颗种子，掉在了上了锁的盒子里。
某天,打开盒子，掉了出来，它就会无限生长蔓延。
对男人的纠缠始终是唐凌安的终生阴影，他缓缓闭上了眼，然后就笑了起来，还是优生习惯的样子,半怒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不知道所有同性的都特么该绕开老子走。再说，你难道不在意人类？”
优生当然是在意的，末日前没有叶小川放过一马，他这回儿还不知道在哪里。
见唐凌安没什么异样，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干嘛自己吓自己。
也回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别放心上。”
“你真没事？”
“没事，只是外伤看着严重而已。”唐凌安想细问叶小川救自己的过程，
可手中的屏幕吸引了他的目光，拍摄画面渐渐对准了一个引起骚动的方位，那方位无疑是之前叶小川所在的地方。
当看清情况，唐凌安几乎维持不住笑容，眼神渐冷，低吼道：“马上去，立刻！”
血气翻涌，血丝从嘴角滑落，还伴随着一些被敌人粉碎过的内脏，唐凌安默默擦去。
*
叶小川此时，在生死关头。
当那以速度见长的丧尸扑向叶小川时，谁都没反应过来。
张政眼底的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就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让人反应不及的时间里，一个速度如同闪电般的战士突然冲出来，千钧一发之际，用激/光/炮直接将之爆/头。
血花在半空中绽开，就像漫天雪梅，落在了附近的丧尸脸上，血腥味铺散着。
大部分丧尸并不喜欢同类的血液，在他们的嗅觉里，那含着一丝枯萎、绝望、腐烂的气息。
这一幕让陷入精神癫狂的丧尸们冷静下来，血液还在沸腾，胃还在叫嚣着，但脑海被这血腥画面给震住了。
他们脑后的芯片虽然还闪烁着红灯，却不再失控。
虽然之前士兵都有射击附近丧尸，但没有造成死亡，这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杀伤性出现。
现在有丧尸直接因此毙命，才算暂时控制住了场面。
叶小川早就做好了防御姿势，可他速度终究慢了一拍，还没看清面前丧尸过快的交替动作，就已经看到那血花飞溅的样子。
那只没了脑袋的丧尸是朝着叶小川方向砸来的，一会功夫就被赶来的战士飞空一脚踹飞，落在远处，被丧尸们退开的空地上。
那中年战士很高，看着上了点年纪，半脸盖着一块眼罩，这种眼罩叶小川曾经在生活社区看过科普好，是为了保护丧尸身体最柔软的器官之一——眼睛，许多士兵都有军用的。
叶小川注意到此人耳朵上少了一块肉，心脏漏跳一拍。
“你…”
无他，他在安准南身边见过这个人，是那个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大哥，当时还用纱布裹住了这只流血的耳朵。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叶小川还觉得对方很和蔼，模样让人亲近，而且在安准南面前是有些唯唯诺诺的，但现在这一切，无不在说，这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甚至手上有不少丧尸命的顶级战士。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您没事吧。”司机大哥对着叶小川还是那憨憨的笑，身手比叶小川想象的还要好的多，在两人交错的刹那低声问道。
司机大哥还是相当警惕地看向周遭的丧尸们，普通的激/光/炮当然没有这样的功效，他刚才还趁着所有人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的时候，撒上了独属于他们五爷在三尾蛇身上提炼的醒脑液，有镇定剂的效果。
如果只玩毒，没人玩得过他们五爷。
叶小川摇摇头，大叔立刻展开全面控场，让几乎要应对不过来的乔远琳等人有了喘息的机会，但乔远琳心下也是忐忑，她可不相信张政会让这样一群精良的战士前来支援，他根本巴不得叶小川死在这动乱中。
一把钢碳合金的激光/炮朝着天空嘭嘭嘭射击了十几个连发，场面很是震撼，大叔彻底震慑住躁动和疯狂。
与此同时，是更多的支援，他们几乎将叶小川周围围成了铁桶。
叶小川左右一看，也没见到类似安准南模样的人。
不在吗。
也是，怎么可能在。
这还需要怎么想，他以为那样坚决的拒绝后，以安准南的性格，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可能不再理会他。
他知道，之前放弃的是什么，在安准南的概念里，他的行为可能等同背叛。
背叛，在安准南这里，是不可饶恕的。
他是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平台上，安准南喝了一口生化枸杞茶，一手拿着望远镜，平静地望着下方。
他悠闲的样子，好像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无论是叶小川被围攻，还是叶小川命在旦夕，似乎都不能引起他丝毫紧张。
“真热闹。”
“五爷，您不下去吗？”
“急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呢，这里的视野才比较好。”安准南的望远镜忽然转了个方向，看向城外，此时，那里只有烈日炎炎下的巨型城墙。
“他们真的会来？”
“人类的出现，打破了丧尸区平衡。他，就是一只羊进了狼群，不想吃羊的，就会被羊鼓惑，你说他们怎么会没行动？”
“需要下令让他们把叶少带回来吗？”
“连我都请不动他，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的确，十几年的感情，都没打动叶小川，从某些角度来说，叶小川心比石头还硬。
“但在他最危急的时候，是您出手救了他。”
安准南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这个人，他心里会记着我的所有好，但当下要做的事，一定会去做。”
“不过，等要做的解决了，以后……就不一定了。”
“您图什么？”在他眼里，他的主子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
“呵呵。”安准南轻笑，笑看了眼自家管家，“你说在他生死关键的一刻，我还是不计前嫌地过去救他，他心里的我，与百年前相比，是轻了，还是重了？”
图的就是一颗，世上唯一的人心。
……
法庭内部。
审判已经接近尾声，到了这时候，几乎所有旁听席的人对[唐凌安]的判决结果不抱太大希望，他们当初对半人类的保护，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审判最终敲定结果的是最高法官，一般情况下，原告是有机会通过辩驳来打动法官的。
但这次不同，无论是审判团还是法官，此刻代表的都是最高联盟的意志，他们是不允许破坏丧尸联盟不安定的因素存在的。
而现在，在各区并不太平的情形下，八区也同样需要一个安定人心的理由，和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毫无疑问，[唐凌安]是个合适的对象。
法庭中央的唐衍君，还是那凝然不动的姿态，似乎无论怎么样的判决，都欣然接受。
旁听席中，还坐着其他区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也在等待结果。
有的表示了对[唐凌安]的兴趣，虽然在哥哥的光芒下的，他的许多能力被掩盖，但这些大佬是清楚一些民众所不知道的，这个弟弟在机械和药剂等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八区不少武器都出自他的手。
这么一个杀伤性武器，完全可以物尽其用。
八区留不下，其他区可以，当然，这些都是可以私底下与这个穷途末路的家伙谈的条件。
在他们看来，只要他们能让[唐凌安]活着，这个没有退路的家伙会答应任何条件。
唯有同样坐在第一排，得到贵宾席位置的古嘉荣面露忧愁，他十分担心，而之前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大乔却不见了踪影。
坐在最前排的大佬们心中各自有着打算，等待着毫无悬念的审判结果。
一个个手下几乎在同时，悄悄潜回他们身边，将一个被静了声的直播视频递上去，悄悄附耳在他们身边说着什么。
大佬们面色既然凝重，人类居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外面！
就算是这些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快一时控制不住。
他们的精神力暴动，让附近的空气充斥着紧张、不安、暴躁，特别是像藏银上将这样久经战场的将军，激动之下几乎能瞬间将这审判席毁灭大半，强悍的精神力往往也会影响较弱的丧尸，带动他们一同毁灭现场。
但无论下方发生什么，中央的[唐凌安]都不受丝毫影响。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法官注意。
“不得喧哗、吵闹。”
一法槌带着些许精神力，重重敲下，才暂时平息了下去。
但只是暂时的。
他们一个个来旁听，除了战神失踪，各方都在打探战神下落外，也是因为通过唐家实验室突然发布的人类直播才有所怀疑，不然这么多大佬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八区。
他们与其怀疑有人类，倒不如认为唐家实验室出了一个顶级亚人。
新的亚人，也足够让他们疯狂了。
而且，万一，真的有人类，这样的盛事谁能错过。
谁能想到，人类，可能真的降临了。
是的，降临。
这是神迹，无人能反驳。
审判团已经审完，退回席位。
法槌再次敲响，法官望着始终不承认的[唐凌安]：“被告唐凌安，造谣、引起社会动乱、危害社会安全、未经许可私自调动军队、拒不认罪等六项罪名成……”
还没说到成立，旁听席的美妆集团千金玉妍放下那纤长的腿，站了起来。
在藏银上将等人开口前，轻启红唇：“法官大人，各位审判员，我申请旁听席申辩，希望再延后五分钟判决，证人马上就会到。”
说完，微微鞠躬。
末日后的法院，坐在审判席的观众，是有机会申请为原告或者被告申辩一次的。
证人是谁，似乎都有了隐隐猜测。
人心浮动。
她非常漂亮，在整个旁听席上，就像最热火的玫瑰。
特别是她身边的小鲜肉团，才是被民众津津乐道的，见[唐凌安]这个八区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看向自己，她丝毫不避讳地朝他丢去了个媚眼。
只是唐衍君像是绝缘体般，丝毫没接收到。
他垂下眼睫，缓缓握紧了拳头。
旁听席这些人，与他本身而言有相熟的、不熟的，但这些人对[唐凌安]都是不熟悉的，弟弟和自己是两个领域的，现在他们会帮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
人类，来了。
唐衍君缓缓闭上了眼。
这是对弟弟、伙伴们的信任。
至于那个他可能百年前认识的人类，他想，或许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他想到了在与弟弟精神想通时，见到的那个面容模糊的人类，能让弟弟本能的掩藏，身为哥哥，必然是好奇的。
当然选不选择同意，只有法官有权利。
与此同时，藏银上将也放下手中的平板，站了起来，他的身高大约超过两米，脸上的胡须几乎遮掉半张脸，一双眼中却蕴含着鹰一般的肃杀光芒，他只有短短两个字：“附议。”
“附议。”同世堂的代理人也站了起来。
“附议。”
……
在下方的弘家人并没有看直播，只是他们对唐家兄弟一直有好感，秉持着公正的原则下，只要不违反道义，他们自然愿意支持这对毫无背景，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的兄弟俩。
弘家这样中立的家族都站了起来，旁边的人眼看形势，也陆陆续续站起。
一般旁听席有超过一半同意的的，法官就会酌情考虑。
哪怕判罪是联盟总部的意思，但法官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不然在这样公开的场面，触怒了大众，法庭的公正性就会被怀疑。
法官并没有当即宣判，直到审判团的成员，向法官递交了一份文书，而另一边，法官还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联盟总长也正赶往这里。
法官百年来握着法槌的手，首次没那么稳了。
他缓缓敲下一记。
“同意。”
庭审，至此进入新的阶段。
法庭上安静极了。
所有丧尸，似乎都在默默等着，那扇门，再次开启。
没有多久，外面响起了嘶吼和疯狂的叫声。
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也在证明着什么。
但神圣而庄严的法庭，不允许他们随意进出。
所有人再渴望，再灼心，也只能坐在原位上。
他们是有理智的种族，他们不是野兽，不是那被病毒影响后的行尸走肉。
*
庭外，兵力陡增了无数倍，将叶小川周围围得密不透风。
从直播画面来看，极为震撼。
即便是屏幕那头对人类出现表现疯狂的丧尸们，也在这样堪称特效的画面中，对八区军队肃然起敬。
只有张政神色非常怪异，他很清楚这些不是他的兵，哪怕打扮上看不出问题，但他绝对不会下令让这群人来支援。现在这样一群素质精良，武器都是高端的士兵，根本不是如今的治安局有能力拿出来的，而且正因为他们过于精良的武器，他甚至会被上头盘问。
是否是他的私人军，可这群人和他张政有什么关系？
还有，在刚才，他们射杀了三只丧尸，这种事，他会被审判的。
他当然猜到了是谁。
他没看懂那人要什么，是那人要求放叶小川下车，这样的叶小川必将遭到控制不住的丧尸围攻，送叶小川去死，又在关键时候救下。
这是什么套路？
他很快看到这群新来的卫兵，又再次以他为首，听他的号令。
再看周围丧尸恐惧地后退，对他的敬意更上一层楼。
难道…是为了给他造势？
他隐隐有了一丝恐惧，能招出这么多士兵，那个神秘人不仅是在他身边安了人，而是整个八区权利中心都可能渗透了的。
“他是最后一个，唯一的！”司机大哥看似听令张政，但该说的一点不含糊，他的声音像是有某种特殊功能，穿透力极强，声音透过共振传播到法院外的边边角角。
最后，唯一，两个词，打入了众丧尸心中。
见周围还是那茫然的状态，再次怒吼，“退开！通通退到十米开外！！”
丧尸们如梦初醒般，恍恍惚惚的，像是潮水般后退。
只是那一双双灰蒙蒙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叶小川。
一条丧尸的路，就这样硬生生被劈开了。
随着叶小川的前进，丧尸群不由自主地划开了一道可供人走的路。
从高空望下去，密密麻麻的丧尸群中，随着中间小黑影的移动，像流水一样划开。
航拍机忠实地将这一幕记录下来，震撼人心。
叶小川就这样，在几万丧尸的目光中，缓缓穿过那长达百米的过道。
这段路并不长，但人类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们心尖上，引得他们血液逆流。
对于很多丧尸来说，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个画面。
那个在他们眼里脆弱无用的生物，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越过他们，走向最威严庄重的审判庭。
在伫立着的大门前，守卫着的丧尸卫兵，也同样看着人类一步步走来。
见他们没阻止自己，叶小川自己握上了门把。
在握上的同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缓缓转身。
下方广场上，足足几万的丧尸们朝着他的方向移动着。
他看上去很镇定，没有丝毫畏惧，作为一个脆弱的随时会死的生物，像是破茧而出的勇士。
他这样的姿态，有别于曾经出现在这里丑态百出的人类，甚至比某些丧尸还硬气。
离得最近的航拍机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飞了过来，正面对着叶小川。
叶小川挺直背，碎发遮掩下的眼眉，一双美瞳无法做到的清透黑瞳，看向镜头，仿佛看着镜头那端，所有在收看直播，还处在癫狂状态的丧尸们。
他缓缓开口，犹如宣誓：“我就是人类，谁有意见吗？”
鸦雀无声。
分明下方挤满了丧尸，却没有任何声音。
直播上，弹幕已经疯了。
很多丧尸已经不看弹幕，他们只盯着那个半个世纪都没见过的灭绝生物。
如果说亚人是一道可口的点心，那么人类，就是饕餮大餐。
差距大到，连质疑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被他们高看一筹，看起来丝毫没有害怕的人类，其实神经紧绷到随时都会断，他藏在运动裤下的腿，正在微微颤抖。
妈呀，吓死了。
数量也太多了！
背脊的汗，几乎要渗透衣服。
叶小川，不能抖，继续走。
叶小川脑海中想起自己在现代经历过的一切，慢慢坚定了起来。
这一幕，被直播，传往联盟的各个角落。
要不了多久，人类出现的消息将被所有生活在这里的生物们知道。
叶小川再次握向门把，缓慢地推开。
在他打开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是阶梯式的审判庭现场。
现场也一样有许多丧尸，每一席位都有特定的人群，泾渭分明。
但第一眼，他看到的，是位于最中央的，那个最显眼的位置。
所有丧尸，无论地位高低，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推门而来的叶小川身上。
但叶小川，却只看着一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唐衍君的弟弟，一模一样的长相，远远看去，就连身材身高都没有差别。
不，还是不一样的，两兄弟的气质不太一样。
原本紧张，差点要崩溃的叶小川，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忽然安定了些。
这是多少次相处中，慢慢沉淀在心底的。
唐衍君的视力很好，哪怕隔着许多人，他也能看清叶小川的模样。
被弟弟硬是模糊了的脸，有了具体的五官。
原来长这样，他应该就是长这样的。
与模糊的记忆，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唐衍君从庭审到现在，从未露出丝毫情绪的脸上，终于展开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笑容。
我终于见到你了。
叶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