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守岁

看了一会儿海，刘书坤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啤酒。喝完后，他没说话，又连续喝了5瓶啤酒。

我说：“坤哥，不高兴？”

“嗯。”

“你会喝醉的，人不高兴的时候酒量会变小。”

“没事。醉了，我就在这儿休息。”

“那你会不会趁醉耍酒疯，去骚扰附近的美女？”

“所有的骚扰者都是清醒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见过醉酒的人殴打领导吗？”刘书坤反问我，“这说明醉酒之后还是有意识的，能分得清领导，自己不能打；醉酒者只会选择欺负弱小，恶心他人。”

我听出了刘书坤话中的心气，劝他休息一下，醒醒酒。他也确实累了，倒在躺椅上，准备休息。

我说：“我去给你拿条毯子，免得着凉。”

“嗯”，他合上了眼皮。

两分钟不到，我便发现他睡着了。我给他盖上毯子，一个人在月下独酌。

不知道他何时会醒来，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做个美梦。我看了一下手机，快没电了。我准备去充充电，顺便和国内的朋友聊聊天。转念一想，算了，现在都凌晨两点了，国内还比泰国快一个小时，这个时候应该没几个人在“守岁”了。

从小学到中学，我一直想’守岁’，但往往守到11点左右，眼皮就不听使唤了，又困又冷，连忙钻进暖和的被窝里。一觉醒来，已是大年初一的凌晨。

老家有风俗，初一要早起拜年。所以，初一的凌晨，我的印象都是一致的。在茫茫夜色之下，父母忙着摆贡品、煮饺子，开门纳福，燃放鞭炮。

一年又一年，时光就在鞭炮声中飞速而去，只留下记忆的片段，正如鞭炮爆炸后的碎纸一般，无论怎么拼接，再也无法复原。

小时后，总觉得时光缓慢；长大后，顿觉光阴似箭。岁月，就在我背诵“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时候溜走了。那时候，我还年轻，还不懂得珍惜时光的内涵。

到后来，读了大学，我总以为毕业后，前途就是光明一片。还有那场青涩的恋爱，短短两年，漫长得像一生一世。

一切都过去了，且听风吟。

我又看了看手机，已经没电了。人过50，就像没电的手机，永远没办法充满电，日子也没多少盼头了。

很奇怪：为何自己的心态如此衰老。

如果我说出来这番话来，刘书坤一定会反驳我。但他此刻还在沉睡，我看到他的眼球在动，可以肯定他在做梦。

我也躺了下来，望向这满天的星空。

小时候，自己和小伙伴特别喜欢看星星，最先认识的是北斗七星。

长大后，就看不到星星了。

能看到星星的时候，就多看。

一眨一眨的星星，让我想到了一个大学同学，赵敏。赵敏才貌双全，追求者甚多，但她都不满意。大二上学期，有一天晚上，一个喜欢她的男生来约她去操场散步。

在宿舍也很无聊，赵敏就答应了他。二人走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走累了，赵敏就坐在草地上，用手拨弄旁边的草。忽然，操场旁边的灯灭了，看样子是停电了。赵敏拍手叫好，马上躺在了草地上。

她说：“终于停电了，现在可以看星星啦！”

那个男生二话没说，马上躺在赵敏旁边，和她一起看星星，并用手指给她画出一些星座的位置。

就在这一刻，赵敏决定和他在一起，

二人就成了情侣。

我回头看看刘书坤，他还在沉睡。我走向岸边，站在能踩到海水的位置，伸开双手，让自己变成一个“大”字。不远处，走来一个老外。走近一看，我才认出来，原来是梅根先生。

梅根先生是新西兰人，留着长发，一身肌肉，看起来像原始部落里的野人。他每年都会来泰国游玩一个月。白天的时候，他喜欢在海边看书，眼睛看累了，就去泳池游两圈。

他是一个很有规律的人。在泳池游完泳，他就会缩在泳池的一角，练习憋气。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坐到池底。如此，反复憋上10次。

然后，接着去看书。

我和他聊了两句，他说：“原来今天是中国的春节，春节快乐，祝你好运。”

他对中国很感兴趣，让我多聊些文化风俗，我便从节日聊到了饮食。谈到饮食，他眼睛放光，手舞足蹈地告诉我他8年前去过BJ，最喜欢吃BJ烤鸭！

我继续说：“梅根先生，在除夕，中国人有’守岁’的习惯。”

梅根先生说：“那你现在在’守岁’？”

我笑笑，说：“也可以这样说。”

“原来如此。”

“您为什么还没休息？”我怀着好奇的心思，想了解他不睡的缘由。

他说：“我失眠了。”

噢，原来梅根先生失眠了。

“这几天我都在失眠。失眠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到了一定的年龄，就睡不好。明明很累，但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梅根先生平静地说。

我说：“我很难理解您的痛苦，但我知道睡不着的时候确实很不舒服。”

“也许再累一些就能睡着了，我继续散散步，消耗一些精力。”

我目送他走进黑暗，思绪回到了从前。

读大三的时候，我选了一门选修课，名字叫“大学生健康教育”。当时是校医院的副院长给我们上课，他说人生有四大乐事————吃得香，睡得着，尿得净，拉得出。

他说完这些话，有不少学生就在讲台下面笑。

他接着说：“你们现在觉得好笑，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番道理了。”

一晃，8年过去了。还没到他的年纪，我就明白了他所说的话。

我沿着海岸走走停停，望着夜空，发呆。星空因深邃和辽阔，一直为人类所敬仰。

如果刘书坤醒着，他也一定会仰望星空，也许他会因为星星而联想到小王子的故事。

刘书坤涉猎很广，各种类型的书都看，从科幻小说，到地摊上的新闻爆料。记得高二的时候，有些老师上课枯燥乏味，老师自己都没弄清楚，又怎么能让学生清楚呢？

刘书坤在这些无聊的课上看了很多“野史”，他也给我分享了不少清朝王公贵族的趣事。

有一个故事是关于家庭教育的，故事内容如下。

有一个贝勒，吃午饭的时候教育自己的儿子，儿子才5岁。贝勒问儿子：“吃饭的米是从哪里来的？”

儿子呆头呆脑，不知道怎么回答。

贝勒生气了，训斥儿子：“你真是个笨蛋！记住：米是从厨房端来的！”

旁边的老王爷听不下去了，他训斥贝勒：“你也别训他了，连你也不知道米是从仓库里挑来的。”

还有一个故事是关于清朝妃子的。妃子们吃一日三餐，无论多么漂亮，都免不了要上厕所。有些妃子看起来美艳无双，但拉出来的屎奇臭无比。

这种情况发生过吗？

很少。因为妃子们蹲马桶的时候，旁边都准备好了香料。妃子们用的马桶不是普通的木桶，而是里面装有香枣的木桶。排泄物重于香枣，就沉到了下面，香枣的味道可以掩盖异味。

我正在回忆这些趣事的时候，刘书坤悄然来到了我身边。

我问：“睡醒啦？”

“渴醒了，起来喝点水。”

我说：“没想到我人生中第一次’守岁’竟然是和你一起，而且还是在泰国的象岛。”

他笑笑，说：“第一次的事情都很有意思。不过，人也会忘掉很多个’第一次’。”

“我表示怀疑。”

看我不信，刘书坤补充道：“不是所有的第一次都像第一次做爱一样刻骨铭心。”

他接着说：“你还记得第一次吃苹果的时间吗？”

“我不记得了。”

“所以，人就是在遗忘’第一次’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

刘书坤很有思辨性，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原因之一。

我问他：“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他：“刚才是不是看到我眼球动了？”

“是的。你做了什么梦？分享一下。”

“梦到我自己在一处陌生的人行道上，旁边路过了一个美女。美女五官精致，就像是漫画里的人物，大眼睛，圆脸，一头长发。她穿着白色毛衣，咖啡色的裙子。尾骨处的裙子开了一个口，露出了一块臀沟，又白又弹······”

“搞了半天，是个春梦。”

“不是春梦，她就是这样的打扮。”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欺骗的开始。”

刘书坤乐不可支，说道：“没想到你还记着这句废话。”

我说：“当然记得，我同桌当时天天说，把这句话奉为至理名言。”

“你是说周春颖吗？”

“是的。”

“她上大学后怎么样？”

“不怎么样，和男朋友吵架，就动手扇别人的耳光，哪个男生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他说：”所以她一直单身？“

我：“嗯，世界上的公主很少，但有公主病的人很多。”

他笑笑，说：”不正常的男人也很多，比如说我俩，过年不回家，真是有病！“

”哈哈哈哈，你很幽默。“

刘书坤说：“你熬夜没事吧？”

我摆摆手，说：“没关系，现在还算年轻，熬得起。再说，陪朋友熬夜也是一件趣事。”

“那就好。”

“咱们之间不用客气，我能跟上你的节奏，跟不上的时候我就直接说出来。”

“好，痛快，去干一杯！”

我俩回到刚才对饮的地方，各拿着一瓶酒，相视一笑，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