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王先生的汽车

第8章 王先生的汽车

早晨并无一缕阳光,只剩下断断续续的乌鸦嘶喊。

荒山在这片不愿褪去的灰色乌云下显得更为孤僻,就连汽车的鸣笛之声也尤为罕见。

“太太,我很感激,也很惭愧,您是我们医院最后的一位病人。而我是这所医院的最后一位医生。”

林老太放下她那淡绿色的茶杯,望着窗外。窗户的玻璃被擦得铮亮,远处的小路显得尤为抢眼。于海南的妻子躺在林老太身后的病床之上,她也注视着同样的一条小路,直到林老太的话音落下。

“我真是遗憾,我和我先生都认为这里是最好的一所医院。”

于海南的妻子回答道,她的双眼尽是疲惫,慵懒无力的嘴唇上下颤抖着,从口腔里挤出这些话来。

“是呀,可惜如今老啦,不仅是我,也是这所医院。年轻人更喜欢花大笔的钱去更先进的地方吧。车鸣与脚步声都成了稀缺了。”

林老太感慨道,她有时候会怀念曾经的日子,这里曾经的工作者,以及每一位得到治疗的病人。

眼前的这位女士,私人调查局的当红人物之妻,是这所荒山医院的最后一位病人。是她自己选择这里的。

与此地相对的,便是投入了大笔资金的城市中心医院,那里的医生会以药品出售情况以及病人治愈率的对比做出考核,以此考核拿到更为高价的报酬。此消息一出,媒体们非但没有对以医院为消费手段经营的错误方式进行批判,反而大幅度夸赞新型的革命方式的政策改良。

这是资本的力量,就如同荒山医院的广告不会在城市出现那样,只留在了人们的心中,且只占据一处分毫的地位。而那些倾向于谴责的媒体却更为难堪,他们的言论似乎都难以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病人的症状较为罕见,但他们似乎并不愿意走近所谓更有治疗效果的中心医院,而是选择了这里,尽管面临着疼痛和死亡的威胁。

于海南先生曾经这样评价过,如果一所医院,进行了资本主义的运营方式,所有的医生都拼死拼活地抢着卖出药品,或者为了提升自己的手术业绩,那么感冒的患者很可能会被推上手术台,最轻的症状也会在所谓的专家描述下需要最为昂贵的药物。医生与医生之间也不会再相互配合,而是希望以内卷的方式将他们的同事排挤,从这一刻开始医生与医生之间成为了竞争对手,医生与病患之间成为了客商关系,人们也不再因为治病而去往医院,而是被作为一种消费手段,一种不得不面对的消费手段。

正义远胜于人们的生死。于海南曾经这样说过。

实际上,于海南一家人并没有资金去支付中心医院极为高昂的手术费,但这番言论也并非只为贫穷而发声,至少是为所有贫穷的人们,也就是大多数的人们。

十二月二日的那天,于海南先生坐在他妻子的病床前,说完了那一番话。

“瞧你说的,那么沉重。”

于海南的妻子回应道,她的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份微笑,而这份微笑似乎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于海南先生也自嘲道:

“也是,我们应该聊一些别的事情。”

“我想也是,你简直不能相信,我亲爱的于海南,我在几天前的窗外,看到了一辆红色的汽车。”

“汽车啊,在这个年代本就罕见。”

于海南先生在话语结束之时便遁入了沉默。他似乎想对妻子分享那些工作上的趣事,但细数之后的结果是,

并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况且汽车一词让他能想到的,只有糟糕的王卫力和他愚蠢的手下们。

因为王卫力先生的汽车,就是红色的。

韩尹,这个名字突然在于海南先生的脑袋里一闪而过。

“局里最近来了一位奇怪的女孩。”

于海南向妻子说道,他看向带有一丝微笑的妻子。

“什么样奇怪的女孩?”

“她不会和别人说一句话。”

于海南回忆起那名女孩的神态,似乎在略微模糊的记忆中也显得和他人完全不同。

“那是抑郁症。”

林老太从他们的身后出声,看样子似乎已经驻足许久。

“任何人在面临巨大的打击之下,都有可能成为抑郁症患者,只是抑郁症被很多人群恶意解读,人们对这等症状的注意力也就少之又少。”

“巨大的打击?”

于海南先生回头朝向林老太,并稍有急迫地问道。

“我在十五岁那年,被一个男人强行发生了性关系。”

林老太回应道,她的眼角换上一缕悲伤。

话题似乎持续了很久,在于海南妻子的视角逐渐模糊下,眼前的花瓶里的枯草也开始步入微醺,沉睡让她无兴听完聊天的结尾,便与夜色相容。

自那天起,于海南先生消失了良久。

十二月三十日,雪天,天气阴。

同样本该寂静的某一处地点被接连不断地鸣笛声所打破,私人调查局正在进行勘察现场的工作,负责这个案件的是于海南先生所属的部下,奇怪的是,于海南先生并没有来,实际上他已经与队伍失联了很多天。

千懿先生接替了于海南先生的工作,起因是一对突然出现在酒厂的情侣发现了本不该出现的大量血迹。

“您好,我是德瑞市私人调查局的千懿,这是我的证件。

千懿先生向眼前的一对情侣出示他的证件。

“您好,千懿先生。”

情侣间男方回答道,尽管他还只是一名高级学院的孩子,但显得尤为镇定,至少在这一座荒凉的酒厂上是格外冷静的。

女方蜷缩在他的怀里,很显然他们似乎是同一届的朋友,证据就是他们都身穿着同一套制服,尽管女方的衣服要干净很多。

“恕我冒昧,但我还是有必要询问二位,二位今天踏入这个并没有人再去使用的酒厂,不能是因为在玩所谓的探险游戏吧?”

千懿先生打趣地问道。实际上他也十分好奇,因为初步鉴定的结果表示,血迹的样貌似乎暗示着这场灾难距离今天并不遥远,而功劳首当其冲地,就属眼前的一对情侣。

由于大量血迹的出现,负责侦察的人们通常会把这里作为案件的突破点,也就是所谓的第一现场。事实上,人们也在酒厂的某一显眼处就发现了凶器。

凶器是一把已经有些愚钝的刀,但是从其上留有的痕迹来看,似乎愚钝的原因是它被过载的使用过。

“我们来这里是因为....”

小小情侣的男方回答的有些犹豫,他看向女方,似乎在等待一个肯定,或者别的什么。

“我想,如果你们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么很可能伤者的身份可以被更快的找出,甚至有可能因此将他的生命挽回。”

千懿先生回答道。其实千懿先生的心里已经明白,流失如此大量的血迹足以让一个人死去两次。

小小情侣的女方向男方点了点头,如果加以细微观察,并不难注意到点头的频率可以被犹豫二字所形容。

“千懿先生,不瞒您说,五年前,我们就来过这里。”

“五年前?”

小小情侣的男方将事情全盘托出,在这份故事之中,张英丽女士的名字在案件之中浮水而出。

实际上,这一对小小的情侣,正是五年前张英丽女士偶然撞见正在约会的那一对小孩,五年后他们以怀念或者以愤怒或报复的心态重新回到了这里。

或许是他们在向曾经被质疑的地方发起挑战,就好比在西方的婚礼上,男人和女人都会为了婚姻这个神圣而美好的事物对人性发起最终的挑战。

人性本就不是专一的,古老的人们分工明确,男人负责狩猎,女人负责采摘,而事实上男人的眼睛会盯上不同的猎物,女人的眼睛也会盯住不同的食物。

张英丽女士的确失踪了,那位总竖起高高领子,手里怀着一本教科书的,位于德瑞市基础学校的工作者。

千懿先生敏锐地察觉道,这位工作者很有可能是这一场案件的核心。

案件的重点也被转移,寻找张英丽女士成了他们目前的首当其冲。

事情进展地额外顺利,事实上,顺利一词不应该在此刻被运用,应该形容为,事情进展地额外迅速。

在新年当即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十二月三十日,德瑞市著名的易北河在凌晨放满了烟火,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在天空中盘旋,烟火与明亮的响声交替行驶,疯狂的人们并不都会注意到炮竹的轨迹,一处烟火朝人群中飞驰而来。

一位年轻人在烟花的爆炸中砰然倒地,人群的尖叫声也被另一处烟火深深掩埋。

救护车的笛声迟迟没有响起,新年之夜在杂乱中继续前行,易北河成为了区域的分界线,一片围绕着那名受伤的年轻人,以及优先赶来的警笛声,另外一片仍然徘徊着烟火声,两处各不干涉,好像从未有过关联。

人们的悲喜不会互通,只会尽量避免互相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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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星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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