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折 斗剑
白婵儿动情的叙述,让温黄庭感觉到,似乎演武场内所有恶意的目光,已经全部都汇聚都了自己的身上,他不由得连连苦笑。
至于吗?
明明和她说了,瑶姨交代的事情,自己不是不愿意去做,而是要换一种方法……
没有想到她倒是迫不及待先下手了。
嗯……戏都演到了这份上,自己如果不接,她以后在瑶姨面前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说起来,她经常抱怨女学的课程太过无聊,啧……该不会是忍耐到极限了吧?
脑中想着有的没的,温黄庭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边唐诚的肩膀,问道:“这位兄弟……”
“干嘛?”唐诚眼中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后退了半步:“俺是不会帮你上场的!”
“呃……你要是有这份心,我是很感谢啦,不过我只是想问一下……”温黄庭摊手道:“要我和那个什么赵时比斗,至少得给我一把趁手的兵器吧?”
“你还真要上场?”唐诚闻言意外道:“那可是回风剑赵时!而且那家伙下手很黑的!”
温黄庭低头小声嘟囔道:“啊……至少不会比某人的心更黑……”
“你说什么?”
“我说,”温黄庭抬起头,笑了笑:“既然是表妹的请求,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啊。”
听了这话,唐诚看了看白婵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温黄庭的肩膀:“嗯嗯嗯,俺懂的。”
你又懂什么了!
温黄庭一阵无语。
此时,陆公却忽然高声唤道:“温家二郎!”
温黄庭转头看去,是个不认识的老头儿,于是疑惑道:“呃……这位阿伯,不是,老丈,你叫我?”
“你用老夫这把剑吧。”陆公抬起手,将一把剑连鞘一起抛了过来。
“谢了。”
温黄庭笑了笑,一把接过,然后看也不看,便将剑斜斜地架在肩上,走入了场中。
赵时打量了一眼温黄庭,从对方的身上,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修行者的气息,于是心中的战意大幅消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弃剑认输吧,只要你认输,看在你是婵儿姑娘表兄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你。”
“呃……”温黄庭指着赵时,转头望向台下的白婵儿,虚着眼问道:“这家伙人挺好的呀,要不我就认输算了?”
白婵儿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温黄庭,柔声说道:“表兄尽管试试。”
温黄庭打了个寒颤,再度叹了口气,对着赵时说道:“赵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还是快快打完收工吧。”
赵时闻言,眉头一皱,心道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打他一顿也好。
于是提起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说道:“既如此,请。”
看着赵时手中的剑,温黄庭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呃……等一下。”
什么嘛?刚才装大胆,现在终于知道怕了?
赵时唇边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刚要说话,却看到温黄庭指着赵时手中的木剑,又把他自己肩膀上陆巡检所借的剑稍微拔出鞘少许,示意这是真剑,表情无辜地问道:“这样对你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赵时闻言怒火飙升,冷笑道:“无所谓,今天你只要能用那把剑碰到我身上的任何地方,就算你赢了!”
够了,无需和眼前这小丑玩太久……
心中这样想着,赵时便足下一蹬,瞬间加速前冲,手中木剑根本没有使上什么招式,
而是朝着温黄庭随意一搠。
场外的河梁镇诸人,看到赵时出手,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
在他们看来,下一刻,温黄庭就要呕血倒地,出尽洋相了。
王三娘子也紧紧地抓住了白婵儿的手。
但下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场外的所有人,纷纷站直了身体,发出了一声比刚才更大的惊呼。
就连那陆巡检都瞪圆了双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演武场中,赵时仰面摔倒在地,而温黄庭站在他身后,手中之剑甚至尚未出鞘!
只见温黄庭轻轻用剑鞘点了一下赵时的后背,然后对着场外众人耸了耸肩,说道:“你们刚才听到了的,这样的话,应该就算我赢了吧……”
在场诸人还沉浸在一片震惊之中,王三娘子亦是张大了嘴,表情呆滞,然后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白婵儿,却发现她皱了皱自己可爱的鼻子,似乎不太满意?
但此刻,白婵儿心中想的却是——
师父,婵儿我啊,可总算找到机会把这条懒狗抬上架啦!
除了白婵儿之外,事前即便是对温黄庭最为乐观之人,最多也不过是觉得,他或许能在赵时的手下走上三五招而已。
可如今,被瞬间击倒在地的居然是赵时!
一时间,演武场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当中。
率先将这片死寂打破的,是赵时。
他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
之所以趴倒在地没有起来,主要还是源于心中极度的不可置信与震怒!
河梁镇这些田舍郎贱种,居然用如此歹毒的连环计来阴我赵七郎!
先找个美人儿来乱我的心智,然后找个独目高手来装弱智,在我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陷阱就来了!
太可恶了!
太可耻了!
婵儿小娘子她怎么可以这样!
不不……仔细想想,她一个弱女子,多半是被迫的,幕后的黑手不是里正王磐那贱狗,便定是都督府的巡检陆荣超这老狗!
极度的羞愤让赵时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他双手猛击地面,利用反作用力站了起来,看着温黄庭怒笑道:“你们阴我!这次不算!”
“呃……你这人怎么这样……”温黄庭挠了挠额边的碎发,无奈地说道:“我之前还说你人不错来着……”
但赵时已是怒吼一声,将手中的木剑挽起了无数剑花。
一时间,剑势暴涨,演舞台上剑影重重,赵时的身影也变得虚实难辨。
场外的古定远忽然握紧了手中的刀,走近了场边。
此前,他便是败在了这一招之下!
赵时这次一出手便用上自己的得意招式,显然心中已然怒极!恨极!
若是温二郎无法抵敌,就算拼着背上破坏演武规矩的名声,也要出手帮他格住这一剑。
因为……古定远感觉到了赵时的杀心!他是真的要杀温黄庭!
陆荣超注意到了古定远的动作,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但他心中亦觉得有些奇怪。
这赵时的性子,为何如此暴戾急躁?平日里并非如此啊?莫非是输急了眼?
不过此前赵时瞬间被放倒时,陆荣超或许是场外唯一看清了温黄庭是如何出手的人——正因为看清了,所以反而更加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古怪的少年,刚才在打斗中,全程没有任何使用到任何真气内息,显然是连气脉都未开,正处于九境里最低的修身境而已。
而赵时已经是养气境巅峰,五脏内蕴养的真气早已满盈,只待百日筑基之后,便能初步构筑起自己体内的经脉。
以正常而论,体内若没有任何真气的人,是不可能单凭力气,便足以将五脏内真气满盈的赵时摔倒的。
但温黄庭做到了!
他似乎是完全预判到了赵时的攻击,在那随意的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不仅轻松侧身躲过,更是恰到好处地用弓步将膝盖摆到了赵时侧胯的移动轨迹上。
不早一分,不晚一分。
当时的赵时,全身正处于将动未动之间,重心转移正好全在侧胯上,被温黄庭的膝盖这么一碰,重心全失,自然就不可避免地向前摔倒。
陆荣超仔细回忆起刚才所看到的画面,严格说来,倒更像是赵时故意配合着温黄庭,用自己全身最不稳的重心撞上了对方的膝盖,然后被自己的力量所带动,摔倒了自己。
嘶……
想通了此节之后,陆荣超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望向温黄庭的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种能够完全精准预判对方攻击的战斗,像极了……修行指导。
所谓修行指导,既是世家或是门派中的长辈,面对面指导晚辈时,才有可能做到如此精确的提前判断出对方的行动。
要做到这一点,有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一是指导者对被指导者的功法极为熟悉。
二是被指导的晚辈并未晋级御命,无法真气外放,全身动作在御命境的真气场索查下,才会无所遁形。
若说温黄庭熟悉赵家的回风剑,也未必没有可能——这年头,哪个门阀没几个私生子流落在外边?谁知道他真是姓温还是姓赵?
可要说温黄庭已经是御命……十七岁的御命?谁能相信?
要知道,天下众多修行者,修行方式各有不同,但不管是大唐,还是孛戎、突勒、高觉这些化外之民,想要正式开始修行,都必须在十六岁身体长成以后。
一年多里连跨五境?
就算是传说中最为天赋绝伦的那位公主,都远远没有那么夸张!
愈是想不通,陆荣超便愈是好奇,温黄庭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当赵时再次祭出了自己的得意剑招之后,陆荣超死死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这一次,他要盯死了温黄庭,看他有何破解之法!
温黄庭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