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延陵回忆 偶遇心怡
夜已深沉,竹窗外一轮圆月悬天,
圆月边三、两星闪,与之呼应,圆月边得黑天,被月光照得发白,
天空的圆月,仿佛一直在移动,时而闪亮在夜空,时而穿行一片云中。
茅竹屋内,小武生在竹床上酣睡,
只有一旁,另一竹床上躺着的呼延凌,双手抱头,望着窗外的圆月,无法入睡。
时光荏苒,思绪回返,
那年的呼延凌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又是巫师黄袍加持,能开坛起祭,
第一次随师父,参加年初的山寨“庆耕大典”,
山寨中的村民,人人盛装来庆,男挎腰刀,女戴满身银饰,孩童追逐嬉闹,好不喜庆,
寨中最大的一处空地,山寨的祭祀祠堂门前,
一杆冲天大旗竖立场边,牛羊宰杀,一应高香、纸烛、贡品祠堂门前摆放,
开坛起祭的祭坛也在此中,红袍黑帽巫师,纷纷持牛角、摇铃摆舞祭祀、跳法施术,
时而有口吐烟火,时而有方刀奋力砍身,时而有混身抽搐,入阴请神,时而有追圈跳法,
村长、乡绅、长老以及邻村各处村民、巫师,纷纷围坐在很大的一堆篝火旁边,
高酒大席,相互攀谈,谈蛊论道,喝酒划拳,
号角齐鸣,锣鼓喧天,祠堂披红挂彩,香火鼎盛,
每年的此时,都是山寨最开心的日子,
一阵长号齐鸣,锣鼓齐止,土司王盛装穿戴,锦衣披风,腰挎金刀,携妻女而至,
村长、乡绅、长老和一众村民,纷纷叩拜高呼:“王驾圣安”
土司王抬手微笑道:“诸位请起,盛典之时,不必多礼,”
跪地村民纷纷起身,继续欢歌起舞,共庆盛典。
人众各自欢庆正盛时,忽闻祭祀司仪高呼:
“吉时已到,“庆耕大典”开始”
“起祭。。。”
只闻长号、号角呜呜齐鸣,锣鼓震天擂响,鞭炮燃放,
人人起身离席,围住篝火,纷纷跳起土家族《摆手舞》,欢声笑语,庆祝开耕,
摆手舞毕,回到座前,
一队几十青壮,全身身披稻草,头戴草织高帽,赤脚跳起欢快的祭祀舞蹈《茅古斯》,
祈求风调雨顺,春耕秋收,能有个好的收成。
青壮舞蹈片刻退出,
几队清秀女子,头戴银帽,肩披银龛,胸前银圈,手戴银饰,腰间、脚上戴着银铃,
手持酒坛、竹筒,随着银铃之音,翩翩起舞摇摆,各席敬酒庆贺。
女子退,一声摔碗之声,顿时整个场地安静了下来,
人人翘首以看,只见几个壮汉,肩扛一副五丈高的木梯,健步架在大旗之旁,
梯子架好后,在篝火边一圈,撒上很厚的一层,燃烧着正旺的火炭,铺了一米多宽,
那梯子看上去,和其它的木梯没什么区别,只是长点,大点,
不同的是,木梯的横杆不是木的,而全是二尺方刀,锋利的开刃闪着寒光,至上成阶,
一级一级,共有十五级,木梯另一侧丈宽之地,铺满瓦砾、尖铁和碎石。
米久山坐在土司王和村长身旁,起身向众乡亲抱拳施礼,环视全场,
最后,眼光落在不远处,打着赤膊、赤脚站立在祭坛旁的呼延凌身上,
点头示意,呼延凌看了一眼师父,点头大声应道:“上苍祈福,刀山火海,踏步而行,”
声停,
场上锣鼓轻起,由轻到重,鞭炮号角,震耳欲聋,
呼延凌缓缓抬步,来到燃烧的炭火路边,
摇身运气,口里念念有词,轻喝一声,
只见他慢慢单脚抬起,脚踏七星,一脚踩到炭火之上,
双脚至上,跨开双腿,蹲起马步运气片刻,在围着篝火的,炭火上奔跑起来,
连续奔跑数圈,捥起的裤腿,已被炭火烤的收缩,开始熔化,
跑完火海,直接站到木梯前,
双掌四指一勾,单指朝天,前推再运一口气,闭眼念动咒语,
只见呼延凌,手攀方刀,脚踏锋利的刀刃,蹭蹭蹭的片刻就到梯顶,
站在木梯顶部,脚踩刀锋,手扶旗杆,轻松的向场内所有人挥手致意,
呼延凌这一通操作,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众,
在他木梯顶部示意之时,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叫好之声,
米久山身旁兴致正浓的土司王,起身喊道:“好。。。好功夫。。”
拍着巴掌,不住的向米久山示意精彩。
呼延凌木梯上单手一挥,场内锣鼓收声,全场再次安静,
大喝一声,翻身从五丈高处直接跳下,落在瓦砾、尖铁和石块之上,
场内众人纷纷惊叫,眼光随着呼延凌一起直到地上,
只见呼延凌双脚落地后,弹起翻滚,稳稳的站在瓦砾、尖铁、石块当中,
“好。。。”众人一片喝彩,
呼延凌刀山火海之行后,抬步走到供桌之前,祭拜先祖堂前,
三名壮汉,手持长枪,枪尖铮亮,来到身前并排站立,
各自双双行气走劲,三名壮汉抬枪便刺,周围人众齐声惊呼,小心,
一人眉心、一人脖颈、一人腹部,三人一起用力猛刺,
呼延凌头抵、挺胸、收腹,头、胸、腹,直接抵住刺来的枪尖,猛然发力,
只见三杆长枪纷纷折断,再次引来阵阵喝彩,圆满完成了刀山火海之行,三枪六洞不穿之礼。
一阵号响鼓鸣,人人称奇赞叹,呼延凌在师父身旁,接受了土司王亲自敬酒,
这对一个土家族巫师来说,是无限荣耀之时。
庆典结束后,师父酒意已酣,先行返回休息,
时已入夜,春风拂面,
呼延凌庆典之上,多喝了几杯,虽是酒劲正浓,却还沉浸在荣耀之中,
返回之途,缓缓踱步,游历在桃李花香,油菜花地之间。
酒意上头,随手掐枝油菜花,在鼻子下重重的吸气闻了闻,
忽然,前方不远处,
一头戴弯月银帽,一身红色蜡染锦红,绣着白色花边的长裙,浑身银饰银铃,
面庞清秀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
随着舞动时发出的银铃声,在菜地边翩翩起舞,旋转嬉戏,不时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呼延凌醉眼稀松的瞪着前方,
见到眼前这和美的画面,顿时被女子吸引,站在油菜地里痴痴的看着,
少女见到有人在旁看她起舞,羞涩的跑开,
呼延凌一路跟随,来到一竹林深处,近到身前,拦住少女,鞠躬施礼道:
“阿,妹,留步,在下,关山,和寨,人士,姓、呼、名、延陵,”
“师从,关山脚下,巫师,大师傅,米久山,今年十八,乃是持袍起坛巫师”
“刚才见阿妹,在油菜花地边起舞,甚是好看,心中荡漾,喜欢的紧”
女子赶忙至腰间掏出一块蜡染方巾,遮挡面目,靠在一棵很高的竹子后面说道:
“这位哥哥,好生无礼,刚才偷看我便罢,这会儿还拦我去路,你。。你想怎样??”
“阿妹莫要,误会,哥哥,只是想,知道,阿妹芳名而已,并无,恶意,”
呼延凌酒劲翻涌,强睁双眼,眼前的妙龄少女,以一化身数人,
借着月光而看,越看越是越看,越看越是心中起伏,
“哼,一身酒气,必是贪杯好色之徒,再不让路,我。。。我就。。”
女子生气,奈何身边无物,只是气急的说,
“阿妹别。别怕,阿哥我。我真没别的意,思,你要不。不愿说。。。”
呼延凌见女子生气,摇晃着身子赶忙往前凑了几步,
一脚没有站稳,脚踢在身旁竹根之上,“扑通”重重的摔在地上,
鼻子刚好磕在,斜倒在地的一根横竹上面,鼻血直流,嘴里“哎哟、哎哟”痛的直喊,
女子被呼延凌这突入起来的一摔,惊的混身一颤,
呼延凌忍着疼痛,爬在地上,抬着头,捂着鼻子对女子说道:
“妹妹,别怕,我真没恶。。恶意,就想知道你的名姓和家址,你不愿说,也就罢了,”
“哎哟。。。哎哟。。。好痛”赶忙爬起坐在地上,揉着摔痛的各处,
女子听完,又见呼延凌如此滑稽,放下了些许戒心,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
说道:“依。。你长的好丑,满脸癞子,浓眉横眼的。。”
呼延凌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摇晃着说道:
“长的好看。。有。有什么用,不就是一副,一副空壳皮囊而已,”
“人。。人,之所需,性情,之中,引怀,仁义,以。。以身行善,胸怀家。。家国才是,”
“西门庆,有好皮囊,但不得。。好死,富绅权贵,有好皮囊,但尽数不。。不得善终,”
呼延凌一个鹞子翻身,站起身子,摇晃着脚步,
此时酒劲冲脑,直挺挺的再次倒在地上,
女子吓的,脖颈一缩,弯手举帕在眼前,偷偷斜看了倒在地上的呼延凌,
这小子居然打起了呼噜,就那么在竹林地上睡着了过去,
女子总算放松心情,拍着胸脯,喘了喘,轻声自言道:“吓我一跳,”
随后,蹑手蹑脚的,从呼延凌身旁绕开走过,
前行几步,回头再看地上熟睡的呼延凌,想了一会儿,微微偏头一笑,
蜡染方巾,缓缓盖在呼延凌的脸上,
赶忙跑出竹林,身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消失在月夜之中,
第二天,清晨,
呼延凌摸着混身酸痛的地方,皱着面,坐起在地上,嘴里鼓捣着:
“我怎么睡在这儿了,这酒喝的。。”
方巾从脸上缓缓飘落在手,是一块蜡染的蓝色手帕,方巾顶角一处绣着“李”
看着手中的方巾,呼延凌尽量的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嘴角露出了笑容,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飞奔回家。
时隔数日,常常偷偷取出方巾翻看,心中无限喜悦,
托人四处打听,总算得知女子芳名、家址
女子年芳十七,姓李名秀儿,辰州府南城郊外,望西山齐卡寨人,
家住望西山半腰一处,自建吊脚竹楼,父母都是老实的耕民,以耕种房前屋后,靠天为生,
家境虽贫,但也知足而乐,
当日参加完“庆耕大典”,回家的路上,留恋沿路的春光景色,故返家晚了些。
呼延凌自打听到女子的家址后,每日故意经过,假装巧遇,
一个城西关山,一个城南望西,这路绕远,女子明知,也不揭穿,
未忙时,呼延凌常常至女子家中,帮忙耕种、家务,一来二往,不觉已过半年,
女子父母虽常说,呼延凌长相丑陋,但生性活泼、开朗,勤劳善良,
师父米久山虽管理义庄,但在辰州境地也颇有名望,
二老心中甚喜,也有默许之意,
这日,呼延凌刚到秀儿家门,绕道屋后秀儿房间窗下,正欲敲窗唤之,
见窗上悬挂,绣染的西兰卡普长形方巾,方巾自绣图案精致,随风飘飞,
呼延凌心中大喜,知是秀儿,不嫌自己其貌不扬,已意身嫁,转身往家奔跑,
他要第一时间告诉师父,他这人生中最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