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风烟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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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冲大婚之后数日,风寄月与童七方才前去驸马府恭贺。此时贺客散尽,笙歌静音,倒也清静。
三人正于花厅喝茶,一阵环佩叮咚之声,几名丫鬟簇拥着公主袅袅而来。
珠帘掀处,香风拂面。公主云髻高挽,盛装浓饰,堪堪遮掩面上疮痕。饱满的额间一颗鲜红的宝石熠熠生辉,与圆润朱唇遥相呼应。
童七见她虽面容稍损,然气度雍容,不掩皇家风范。不觉赞叹道:“果然是公主,气势就是不同凡响!何冲何德何能,竟娶得如此如花美眷!”
何冲听她挖苦,一笑置之。
公主莲步轻移,款款道:“有劳风公子与童姑娘前来探望,有失远迎。”
“哪能让公主迎接呢?嘻嘻,何冲一人代劳便成啦!公主快坐。”童七喜她善解人意,转嫁何冲,且口风颇紧,对她自是与前大不相同。
公主低眉一笑,缓缓落座,竟是自始至终未看向风寄月一眼。
不愧是皇家出身啊,分毫不乱,进退有度。若是她童七,唉,莫想啦!不由斜眼瞟向风寄月。
后者莞尔一笑,以传音入密法对她道:“我口味与常人不同,不喜大家闺秀。”
童七“扑哧”一下失笑出声,灵眸流转,顾盼生辉。
公主对她早有了解,知她当笑便笑,当哭便哭,从不强抑,更不顾虑人言。心中不但不怪,反生羡慕。一个女子能活得如此蓬蓬勃勃、飞扬叠彩、毫无矫饰,不必循规蹈矩、千篇一律,更非一生下来便被当做淑女名媛培育成摆设,被强行套上一条条的无形枷锁,实乃一大幸事也!
两对夫妻相谈甚欢,渐渐的,公主亦活泼起来,与童七联席执手,笑语如珠,只是眉间偶尔闪过一缕愁思,积郁难消。
“公主不必多虑,寄月的混蛋师父医术怪异,药到病除。届时,定能将公主体内的毒除尽,恢复本来面貌。再者,公主如此就已经很美啦,再美下去,何冲就莫想活啦!”
公主笑生双靥,感激道:“谢谢童姑娘,如今,我已很知足啦。”
“你放心,定有那一天的!而且不会很久!”
公主含笑颔首,温言道:“你一定过得很好?”
“很好。”童七笑眯眯点头。
“看得出来,你比从前更美啦。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哇——那我岂不是成了一根闪闪的大蜡烛?公主嫌我碍眼是不?”
公主咬唇一笑,戳了她额头一下,轻嗔道:“油嘴滑舌!”
童七嘻嘻而笑,娇声道:“公主姐姐,我是愈看你愈喜欢,从前我有不敬之处你全都忘了吧!”
公主含笑道:“既如此,不若我们就结成闺中姐妹吧?”
“好啊!那我又多一个姐姐啦!”童七拍手直笑,忙不迭命丫鬟焚香备酒,蒲团铺地,二人当场结拜。
一旁的两位男子相视一笑。何冲悄声道:“你这位娘子真会见风使舵。一看公主没有嫁你而是改而嫁给了我,就姐姐长妹妹短的了。倘若公主死缠你不放,还不知被她如何折磨呢!”
风寄月笑而不言,眸光追逐着飞扑过来的身影,牢牢抱住,在她鬓边亲了一下。
“何冲!你又说我什么坏话呢?”童七斜睨着长舌男。
何冲苦笑。“我哪敢。”
“哼,你倒是‘敢’一个试试?我有相公和姐姐同时治你!”说着眼珠一转,起身将公主拽了来,一把塞入他怀中,笑道:“这才像样嘛!夫妻夫妻,何必弄得相敬如宾?那还有何趣?公主,是不是?”
公主早羞得粉面飞霞,不知所措。何冲亦有些尴尬,二人俱呆呆的,僵硬如石。
童七奇怪的在风寄月耳畔道:“他们是夫妻么?”
“你看呢?”
“夫妻怎会如此生分?”
“你觉得夫妻该当如何?”
“像我们啊!还有我爹娘!”
风寄月轻笑出声:“你爹娘真是一对宝贝。”
“你说什么?!”童七伸指用力戳他的胸膛。
风寄月马上改正:“岳父岳母真是一对宝贝。”
童七转嗔为喜,在他唇上一点,笑道:“再叫错就罚你背我回家!”
“遵命!娘子。”
童七便是一阵“咯咯”欢笑。
公主早已羞不可抑,垂头不忍猝睹。想起身,却发觉何冲已不紧不松、恰到好处的揽住她。她坐不是,站不是,如临深渊。忽然,何冲手臂一紧,将她全然揽抱在怀,她一颗心顿时一个跌荡,险些抛出胸腔!一抬头,发现童七正冲自己挤眉弄眼,直羞得无地自容。
童七“吃吃”一笑,自在的摇动小脚,拿过果盘内的西瓜,与风寄月你一口我一口的边吃边看戏。
何冲恐公主娘子不堪忍受,但又不想放手,遂轻松一笑,蓦然道:“不知这匈奴国到底是何打算?可以告诉皇帝了吧?也好早作准备。”
童七暗笑,这家伙,一竿子支到军国大事上去啦。遂清清嗓子,秀眉一扬,脆声道:“要想搞垮匈奴国,嘿嘿,有个兵不血刃的高招:派几个我朝的贪官佞臣去,整日价吃啊喝啊贪啊嫖啊进谗言啊,管叫它不出一年便被生吞活剥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风寄月与何冲放声大笑,连赞:“好主意!”
童七得意的晃晃小脑袋,故意思量道:“派哪个去呢?皇帝身边的白脸奸臣都有谁?”说着看向公主。
公主好容易忽略掉最后一丝羞窘,有些汗颜道:“皇兄自来不许后宫参政,我对政事更是一窍不通,实在是不辨忠奸。”
“公主不必自责,童将军在朝堂打滚多年,至今不也是忠奸难辨?这些乌七八糟的肮脏事,你一个不问政事的女子又如何看得通透?”何冲柔声安慰她。
童七斜眼道:“你怎的还叫人家公主?不长记性!”
何冲的脸皮倒也足够厚,当下急忙改口:“桑柔,不必自责。”
童七蓦地里放声大笑,未加思索,肆无忌惮。是直率奔放、纯粹表达喜悦之情的孩子的笑声。“寄月,你听!”她指着何冲,“你听!哈哈!”她兴高采烈,浑然未觉风寄月的目光牢牢系在她的脸上,幽沉如水。
桑柔公主双手掩面,再不抬头。
皇帝很快知晓了太后的去处,但尚不知她已沦为异族王的侍妾,已是龙颜震怒。正欲出兵去救,却遭百官拦阻。
“皇上,切莫自乱阵脚啊,先且按兵不动,看那匈奴国到底是何用意!”
“是啊,皇上!他们既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做出此等大不韪之事,说不定就是故意挑起两国战端,逼皇上出兵,落入他们的彀中啊!”
皇帝冷眼一扫,满面霜雪,厉声道:“那依众位卿的意思呢?坐视不管?我天朝的颜面何在?威望何在?朕要你们这些文武百官有何用?当摆设么?”
满朝文武骇然噤声,倏忽齐齐跪倒,高呼一片:“万岁!万岁!万万岁!”伏地不敢起。
皇帝气怒交加,拂袖而去。
整个朝堂上下陷入焦头烂额、人人自危之境。
童骏这几日依童七所言称病在家,此时正躺在廊下躺椅中小寐,一阵风铃声响,睁眼一瞧,却是何冲来了,忙起身见礼。
何冲笑道:“童将军切莫多礼,否则,叫童七看见了,又是一通指摘!”
童骏呵呵一笑。“驸马爷见笑啦!驸马爷正值新婚,怎的有空光临敝府?”
何冲长叹一声,挥挥手,道:“我是个苦命的驸马爷呀!婚期未满,便要生灵涂炭啦!”
“此话尚早,胜败还难料呢!”
“不管谁胜谁败,还不都是流血牺牲?咱们的人命是命,人家的人命就不是命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就因上面一声令下,便要抛头颅、洒热血!说好听了是保家卫国,说难听了,就是冒傻气!这天底下为何要有汉人、胡人、蛮夷人之分呢?其实说到底,都是一个老祖宗!如今却尽是权势之争、地域之争下的牺牲、祭品!”
何冲这一番话直听得童骏矫舌难下,半天无语。
忽闻一声娇唤:“何冲!你又在卖弄什么呢?这些话,你也就敢在将军府说说吧?小心上面摘了你这新上任的驸马爷的脑袋!”
二人齐齐转头,只见风寄月与童七相携而来。
何冲笑道:“我自然只敢在将军府过过嘴瘾,在桑柔面前也是不敢乱说的。不过,我可不是卖弄,这都是你的相公一点一滴灌输给我的,月哥才是罪魁祸首。”
何冲本欲来个迎头反击,不料,童七闻言双目大亮,兴奋的抱住风寄月便要送上香吻,被童骏中途一瞪眼,转而咧开小嘴儿呵呵笑道:“我就说嘛,他怎的突然有了这一番见识,原来还是我家寄月教的!呵呵……”
童骏唯有苦笑。
风寄月则拥紧她的香肩,问何冲道:“有事?”
何冲点头。“皇上忽然将我叫进宫去,要我领兵打仗——”
“什么?你?”童七惊叫。
何冲翻个白眼。“小瞧我!我可是月哥一手带出来的!”
“啊!那成!那成!那皇帝还颇有眼光嘛!怎么?他想叫你接掌帅印?”
“是有此意。”何冲苦笑。
“唔,‘嫁’入了皇家,自然要替皇家卖命啦!”童七凉凉的道。
何冲横她一眼,又是一声长叹。
风寄月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我会帮你。”
何冲惊喜莫名,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道:“此话当真?你不是说过,你再也不行军打仗了?”
风寄月勾唇一笑。“我说过的话很多,包括一辈子也不娶老婆。”
何冲一愣,旋即抱住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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