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城大搜捕
魔女与魔法师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据说,世上懂得魔法的人有两种。
第一种,得到了帝国的承认,或者说被帝国驯服了的魔女得以改头换面――她们被称为光荣的【魔法师阁下】。
魔法师接受帝国的统一管理,充当王权的附庸与奴仆。
另一种,则是那些不懂得敬畏王权的【魔女】。
从帝国北部高原的圣城,到南特新殖民府……十字架上的斑斑血迹,是【魔女】们说出“不服从”的代价。
帝国殖民地城市——西海岸之都。
一场针对魔女的搜捕使整个城市陷入了空前的混乱。
……
身着暗黄色制服的帝国宪兵们,并不懂得什么是文明。
上城区在一片富足的静谧之中沉睡。
而急促的行军步伐和粗暴的敲门声,却在整个中城区响彻着。小市民们的叫骂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下城区,破产者的简陋木屋被搜查的宪兵们成排地放火点燃。熊熊的火焰冲向云霄,浓浓的黑烟融入夜空之中。
住在这里的,都是不向帝国交税的民众。他们的生命与财产安全,都不在帝国法律的保护范围内。
在遥远的领海上,一艘外国的货轮注意到了西海岸的冲天火光。
“多么繁华的城市啊!她的光明就像海洋上的灯塔……”
那些喝醉的海员们举起酒杯向西海岸之都致敬,他们高声唱起帝国国歌,赞颂着帝国明珠的光明与繁华。
下城区,妇孺的哭泣声强有力地传遍了都市的每个治安所。
在那些地方,站岗的哨兵正悠然地抽着旱烟,长官和副手搂着游女,在比火焰更亮的魔能灯下,努力地用纸牌和酒精麻醉这座城市的罪恶。
甜丝丝的血腥味正钻入他们的鼻孔。
中城区的各大教堂依然庄严地耸立着,沉闷的铜钟宣告着凌晨的来临。
各教堂的主教带领神父们散入中城区的街道,他们大声斥责着帝国宪兵们的暴力行径。宪兵部队长官正低头向大主教道歉。
但是,暴力依旧。
亨德尔的家位于中城区,在一家小酒馆的二楼隔间里。
他谨慎地打量着一片混乱的街道,额头上冒出了几大颗冷汗。
昨天酒馆将近打烊的时候,一位雇佣兵模样的客人发起了酒疯。
他搂着酒馆的看板娘尤莉不肯撒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银发的魔女从东方来了,要杀够了才肯罢休……一万人,一万人……”
亨德尔当时没有在意这些疯言疯语,他礼貌地用啤酒杯砸晕了这位客人,把他装进麻袋之后,挂在店门口晾了一天。
他还记得,那天的生意空前地好。
银发魔女潜伏进了西海岸之都,他其实是知道的。
城市治安官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就领着治安队挨家挨户通知了所有商店店主。
私藏魔女者,罪同叛国!
但是,亨德尔并没有遵从治安官的命令。相反,银发的魔女正躺在他的床上安静地沉眠着。
经过连续一个星期寸步不离的呵护,他用【神术·治愈守护】为魔女治疗好了大腿上的枪伤。
她那瀑布般泄下的银发光彩耀眼,但也难以掩盖住这张面庞的秀丽与稚嫩。
眉头紧锁的神情,透露出主人正承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她的脸上露出病态的嫣红。
在海边,亨德尔捡到了她。
这并不是偶然。
二十年前考入神学院,十四年前参加世界大战,三年前来到东海岸之都,用所有的积蓄开了一家年年亏本的酒馆……这些都是为了遇见银发魔女的预谋。
可以毫不客气的这么说——他的一生都围绕着魔女展开。
亨德尔那一对身为神学家的双亲,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遗产,除了一张写在羊皮皮上的遗嘱。
【与邪恶的魔女进行交易,就可以达成连神也无法实现的愿望。】
遗嘱上详细记载了找到魔女的时机与条件。
【成为神父】256年达成
【参加世界大战】262年达成
【移民西海岸之都】273年达成
【取得魔女的信任】
【开一家酒馆,盈利十万帝国金币】……
在帝国刻意的舆论引导下,帝国民众普遍认为,【魔女】是危害帝国的嗜血恶魔。
只有极少数去过东方的水手,会在醉后的胡话中提及流行在香料国度的传说——那位能够满足人类一切欲望的银发魔女……
时至今日,亨德尔已经走到了离自己梦想最近的一步。
炼金术阵早已绘制完毕,只待与魔女举行【契约仪式】,那些求而不得的愿望都将一一得到实现。
但是比起遥远的梦想,当务之急应该是帮助魔女逃脱帝国宪兵的搜捕。
要知道,垂涎魔女力量的人,也绝对不只有亨德尔一个。
只要过了今晚的大搜捕,以后的一切都可以斡旋。
亨德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起伏,穿上纯黑的修道袍。
许久未穿的修道袍有些蒙尘,粗布的触感并不有碍于它的神圣色彩。佩戴在左胸前的圣徽更标志着佩戴者与普通信众的区别,在等级森严的教会——这是【授业神父】的专属服饰。
他挨个扣好胸前的二十二个纽扣,咽下一口唾沫,佯装镇静地走到大门前,等待着宪兵队的到来。
他算准时机,在宪兵敲门前的那一瞬间,将酒馆的大门悉数敞开。
门外,灯火通明。宪兵的魔能照明灯使街道亮如白昼。
酒馆里,亨德尔全身藏在宽大的修道袍里,灯光照亮了他脸上苦行时期留下的疤痕。
“我是【授业神父】亨德尔。按照神权法与帝国法的双重规定,教会产业神圣不可侵犯!”亨德尔说道,尽管骑兵的马刺亮得他睁不开眼。
为首的军官将刺刀调转朝下,换上了铮亮的靴子,向亨德尔屈膝行贵族礼。
“亨什么来着的神父,你说教会开酒馆,神父是酒馆老板……那按这个道理,这里的女招待,是不是应该都是修女啊?”军官说道。
周围的宪兵哄笑起来,有的还放肆地吹起了口哨。
这样的行为并不罕见。
军队早已在世界大战之后脱离了教会的控制,信教者反而会在军队中受到隐形的歧视,军队只在表面上保持着对教会的尊重。
“士兵,不准踏入这里一步。”亨德尔冷声说道,这些皇帝走狗的模样着实让他有些反胃。
“我们可是得到了大人物的允许,不是你一个神父能插手的。”那军官笑着对亨德尔抱了抱拳,向士兵们下达搜捕的指令:“给我搜,出了事,由我负责!”
可惜,人们在接受教会温和的善意时,总是会下意识地遗忘教会的另外一面。
许多年以前,当传教士来到这片新发现的大陆时,神圣的信仰遭到了土著人从上到下的全面抵制。
但是,教会坚信——信仰必须前进,神的光芒必须照亮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因此,为了奉行神的旨意,教会向这些蛮夷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信仰,或死亡。”
亨德尔讨厌动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却喜欢用暴力来解决暴力。
【圣令·地上天国】
熟稔于心的祈祷不需要言语即可发动,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亨德尔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天国的领域在一刹那间笼罩了宪兵小队,天使的洁白羽翼凭空凝现。
除了军官以外,所有宪兵都瞬间被羽翼所包裹,陷入了看见天堂之门的幻觉。
他们微笑着向幻想中的圣域伸出双手,身体被大气中无处不在的神圣之力不断挤压着,在梦幻之中走向死亡。
场上的攻守形势瞬间逆转,但总有人认不清现状。
【唐·西安·绯色之刃】
发动血脉能力的瞬间,一轮猩红之月在军官的脚底浮现,天国领域强加给他的桎梏瞬间抹灭。
军官的右手之中一柄猩红的长剑凝为实质,像切豆腐一样划开了天国领域的阻挡。他手中剑尖一停,指向亨德尔。
亨德尔不偏不躲,仿佛对准他的不是致命的剑锋。
“原来是西安家族的公子哥。你们家族的祖先不过是教皇的侍从,【变节者】贵族也敢把武器调转指向教会吗?”亨德尔厉声道。
军官头上青筋暴起,这是越格发动血脉能力的表现。
他的眼中愤怒的火焰一闪而过:“哪怕是教会,也必须服从皇帝陛下的命令。不服从王权的神父,不过是反贼罢了,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军官挥向亨德尔脖颈的剑锋被打落,乳白色的神圣之力重新束缚住军官的身体。
“反正你是叛徒的后裔。要不要,顺手干掉你呢?”
亨德尔在胸前画了个完整的十字架。
【地上天国】领域之中,限定神术【圣令·使徒的裁决】发动。
军官的头顶凭空出现了一道暗灰色的十字架,不可阻挡般地压向军官。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军官闭上了眼睛,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特意交代他来查封这家酒馆。
他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可就在这时,一阵冰凉的触感湿润了他的脸庞。
西海岸之都,下雪了。
……
十字架被看不见的庞大力量所阻挡,停滞在半空中寸步难行。
“请收手。亨德尔神父。”一道温和的嗓音遥遥传来,旷远的回声仿佛具有安抚人心的魅力。
裹着洁白无瑕的主教袍,他坐在神轿上旁观了整个冲突的过程。来人正是,西海岸之都大主教【唐·阿马尔】。
夜空被磅礴的神圣之力划破了,雪花落在亨德尔的肩头,显得人畜无害。
但是,亨德尔可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这是大主教的独有领域——【阿马尔·春之回雪】。
雪随即落到军官的肩上,但很快就被他身体不自然的颤动抖落了。天很冷,军官的后脑勺上挂着闪亮的结晶,那些是恐惧的汗水凝结成的。
【春之回雪】锁定了他。
那一刹,仿佛万千飞雪穿过洪荒宇宙,只朝他一人而来。
大主教的神轿缓缓地在亨德尔的身旁落下。宪兵部队长官侍立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
被大主教锁定了的军官,正是他的小儿子。但是,在那一袭大主教白袍前,他没有勇气表达自己的不满。
亨德尔平民出身,他双膝跪地,向神轿伸出自己的右手。
大主教的手有力地握住了他。这双婴儿般的手,仿佛是这个冰雪世界里唯一被容许存在的温暖。
大主教阿马尔接受亨德尔的教会屈膝礼,走出了神轿。
所有神职人员与平民出身的军人都仆跪在地,几个小贵族低下头颅单膝跪地。
大主教唐·阿马尔随意地拍落亨德尔肩上的积雪,用双手将他拉了起来。
“亨德尔神父,为了帝国与教会的团结,请你配合他们的工作。”
“尊敬的唐·阿马尔大主教,这间酒馆是教会的产业,他这么做是对神权的不敬!而且也违背了帝国的法律!”亨德尔回答道。
“我知道。”大主教温和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亨德尔。
“让他们检查吧,我很欣赏你对神的忠诚。在这之后,教会和我私人会补偿你的损失的。”
大主教最后拥抱了亨德尔一下,随即笑着对军官说:“完成你的工作吧。”
亨德尔不敢再说些什么。
宪兵鱼贯而入,这一次,他们轻手轻脚地翻找酒馆的每个角落。军官带着两个宪兵冲上了酒馆的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