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颜宸
颜宸——于新世纪x年入E城特(警)队,初到时为人孤僻,除出任务外几乎不与队员交流,后有所好转。
“绝鸩”计划于贰佰贰拾柒天前宣布失败,警方损失数十名警员,其中包括一名特队队长“白XX(省略)”和其他资源……
这个计划,在初步判断中警方考虑过花销和危险程度,但是在死伤范围内并未过多考虑,他们对特队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直到最后行动中,“绝鸩”的目标组织给了他们个措不及防。倒也印证了那句话:弱小和无知不是障碍,傲慢才是。
不但如此,对于牺牲的那位特队队长,是对外称之是发现之时已经死亡,实际上只不过是在一个无法辨别的尸体附近找到一些个人物品,所以推论是他——因为续那次任务后,这名特队队长下落不明;其他参加任务的警员,一旦落入敌手,不是死便是残。由于前队长离开和“绝鸩”余波的影响,部分特队成员转队、离职、休假——特队内三大支队,人数锐减至刚好凑够二队。
颜宸属于强制休假的成员,不仅是对“绝鸩”的失败感到不甘和挫败感,更多是前队长的离开影响着他。本就孤僻,受到影响后更加阴晴不定,除个别熟悉的队友,他是特队乃至整个警局敬而远之的存在;相应的,他也对他人视若无物。特队内因为这个副队的存在,画风也逐渐清奇:像是组合家庭里带着孩子的妈妈病逝后,年幼的孩子和他的阴郁老爹的相处状态。于是,上级对特队内奇怪的气场的来源者以“休养生息”的理由给他批了年假,并且安排了几疗程的心理治疗服务。
颜宸也知道自己最近确实不对头,迷迷糊糊,某些行为上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做:一头黑发自己有意无意在右侧一部分末段染成橙色;三更半夜跑去个废弃工厂附近闲逛,也不知道哪天费了什么手段进入工厂内部,只记得第二天有群众举报废弃工厂有异样,大门被砸破(?也有可能是高温融化)一个大洞,但工厂内部除了一片空旷和一些废料堆在一旁外,没什么问题……
直到某天,颜宸突然想起自己E城特警的身份,于是溜到前队长的无名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之后体面地回警局复职。全局上下慌得一批:这厮才休个把月就回来了??这心理师怕不是反被颜宸洗脑了这么快放他回来复职?
颜宸本人,也不知道搭错哪根筋,把掀不起惊涛骇浪的特队接下来,当个临时队长死咬着不放。上边批他升为正队方便管理,他立马翻脸,歪着头阴着脸态度十分“诚恳”地回复:“抱歉,我并不想升职呢?”那气势,就差没做出拿把手枪怼着领导的太阳穴崩一枪的行动了。
但是,抛开这些奇葩问题上,颜宸带出的特队并不比前辈们带出来的特队差,甚至被盖上“地狱队”的美称;对大局来说,利大于弊,影响不大。
大半年就这么过去了,绝鸩拉开的戏幕像落水石子掀起波澜后迅速消失,至于前队长“死因不明”调查也随之隐去。颜宸渐渐接受这个结局,表面上他也不再无事便大张旗鼓地去查这查那讨个说法,以他自己的方式可以暗地慢慢调查,但随着心理治疗的推进,他发现自己放不下这码事——尤其是最近频繁做的相同的梦走了新的进展时,他坐不住了。
“相同的梦?梦里有什么内容吗?”心理师蒋空推推眼镜,在纸上写下什么。
“实验室、‘我’没有正常人的体征、外面有面镜子。
”
“‘我'是你自己吗?”
“不是,‘我’是个……”颜宸停顿下,“失踪很久的人。”
“你认识‘我’吗?”
“嗯。”
“关系挺不错吧?你和这个‘我’……”
“……”颜宸低头沉默。
“不管你怎么看,或许这个人在你潜意识中挺重要的,梦境是大脑的浅层反馈这点你自己也清楚,”蒋空放下笔,“我疏导你也几个月了,尽管你放不开,我也尽力从你说的零零碎碎中分析点什么。至于这个失踪的人为什么在你梦里频繁出现,可能是强调什么事情,或者和你日日夜夜所思考所想相重叠,所构成一个在你价值观内相对合理的画面……”
颜宸重重点头,视线却转移到蒋空办公桌上的一本书,是《围城》。
带着厚眼镜片的心理师顿了顿,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书香气息的人,却不会像书呆子一般呆板无趣,“近些年还流行一种说法?虽然不怎么科学,你想听听不?”
“什么?”
“平行宇宙,对应着你的梦是另一个‘你’或者其他什么你认为重要的人遇到的事,虽然有点玄学那味……”
“何止,不信。”颜宸收回视线,向后一倒靠在了沙发垫上,“不科学就算,何况他都已经…”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并没有离开,”蒋空注意到颜宸眼中闪过一丝光,“你自己都对他的存在产生质疑,不妨推测推测。”
“你是指,他还活着?”
“对。”蒋空平静地看着他,这让他联想到某个人。
他站起身,撑着茶几自上而下盯着蒋空,同悬崖边的狼王低头凝视着无底的深渊:“怎么说?”
“你的梦,证明你有预感;之前你说过你暗地查什么东西,我想应该和你说的这个失踪的人有关,如果调查无果你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放不下;以及从你的心理状态来看,与其让你消沉,还真不如来一个大胆设想让你打起精神。”蒋空在讲述自己的推论的同时,观察到颜宸喉结微动——激动的表现?还是紧张?“三种意义的死亡概念你们警察也知道吧:身体的消失,身份的删除和被人彻底遗忘,这个人不一直在你记忆之中?”
颜宸记得在离开医院时,这位心理师在看着他,末了对他笑笑。
回到住所,颜宸靠在沙发边,回忆着最后的对话:
“由此推出,在你的潜意识世界映照着现实,虽然不能确定是这个世界的现实还是哪个世界的,他没有死亡,只不过活在一个什么地方……至于在这里,只要你相信,总会遇到他的,哪怕擦肩而过。”
‘哪怕擦肩而过,我也满足了。’他想。
寂静的,黑暗的房间里,他拨打电话,但另一边永远不会接起。
他打开扩音,传出一成不变的声音:
“我是白单新,目前无法与你通话,请在提示音后响起后留言——”
他挂断电话,再一次拨打。在相同的声音中,他用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对着天花板小声地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凄凉的月光照在阳台上,不会眷顾坐在地板上孤独的人,手机随手扔在一边——如果和以前一样有人拎着一袋汤粉打开防盗门,进来后皱眉责怪他坐在地上会着凉,然后把汤粉放在茶几上问他吃不吃宵夜——该多好啊。
可是,他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