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走江湖

第2章 少年走江湖

顾诗终于还是踏步走出了这个生活到大的江南南城,他站在城门口的不远处,牵着丫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对于从没出过城的他来说,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往别的地方。

丫头轻轻摇晃顾诗的手臂,小声问道:“阿诗,我们真的要离开吗?”顾诗点点头,坚定道:“柳老头想让我们离开,自己出去闯,何况……何况我也答应了他。”

丫头抬起头来,望着顾诗,清晨的阳光透过顾诗的头发刺了下来,有些许晃眼睛,她依旧语气轻轻的问道:“那我们去哪呀?”牵着丫头的手紧了紧,顾诗想了一下,道:“往北走吧,柳老头的家乡是北边,往那走准没错。”

两个小孩子,一大一小,就这么渐渐地远离了江南这座城,城墙上有个带着无脸面具的白衣人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知道这两个小小的声音远离视线,白衣人微微叹气,语气低沉:“痴儿。”

今天估计是这座天下最热闹的一天,最先鸡飞狗跳的是南骊皇宫,南骊的老皇帝在大殿上大发雷霆,甚至将心爱的砚台拿起来砸向一直备受他青睐的陈貂寺,砚台落在地上应声而碎,陈貂寺的额头也被砸破了,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陈貂寺跪伏在地:“圣上息怒。”

老皇帝气的在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陈貂寺怒骂:“当初你如何向朕保证的?说那个孩子绝对不会走出江南,朕为了配合你特地将那柳忠全贬去江南,朕让他家破人亡,现在你来告诉朕,他走出江南了?”

“是臣办事不周,臣这就去处理。”

“罢了罢了,一个孩子,就让他自生自灭吧,别管他了。”老皇帝坐会龙椅上,轻轻喘着气,下方的官员一个大气都不敢喘,陈貂寺叩首:“谢陛下之恩。”

“退下吧。”

“是。”

陈貂寺慢慢退了下去,临到宫殿门口,老皇帝叫住了他:“仲安,记住,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谨遵陛下教诲。”陈貂寺拜伏着出了宫殿,右手已经被他自己攥的通红,最后轻轻一放,面带微笑的离开了,朝堂上的众官员无一人敢出声,老皇帝瞥了瞥他们,甩手道:“全部赐死吧。”

“不要啊,陛下,我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的啊!”

“昏君,你竟然滥杀官员!”

“昏君?说得好!朕还真就是昏君,你们已经是朕换上来的第四批官员了,如何?朕的国家,可有亡国?”老皇帝一甩袖袍,斜坐在龙椅上,嘲讽的看着那个怒斥他的官员:“你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叫李世同,你之前是在那个什么来着?哦,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朕把你提到如今这个礼部尚书的位子的!当初你就差抱着朕的大腿说你要为朕,为这南骊鞠躬尽瘁了,现在你来骂朕昏君?李尚书,李大人,您的官威不小啊!”

老皇帝一拍龙椅,自带威严:“传朕旨意,李世同意欲谋害朕,幸诸位爱卿衷心,为朕捐躯,朕心甚痛,所有官员的家室,女眷赐为诰命夫人,子嗣里已到取字年龄的,可世袭其父官位,至于李世同,竟敢行刺于朕,大逆不道,满门抄斩!”

南骊京城,司天监,一个小童子往着观星台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嚷道:“监正!监正!不好了!老皇帝又杀疯了!这次被杀的官员多达一百余名!”观星台上,一个鹤发老人笑呵呵道:“急什么?又不是没杀过。”

监正抬手,将摔倒在地的小童子拉了起来,

小童子好奇道:“为什么这个皇帝那么爱杀人,监正你不出手阻止啊?”

监正看着被隐藏起来的天机,轻声道:“景升有杀人的理由,我也有不能阻止的理由。”小童子不懂那么多,他只知道今天又死了很多人,听说皇宫里的血都漫出宫殿了,监正摸摸小童子的头道:“这世道就是如此,不管你多强大,依旧会身不如己,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

小童子似懂非懂,他又好奇问道:“话说监正,你每天都在看什么啊?”“我在看一个未来可能会成为这世间唯一一个改变世道的人的成长,可惜今天他被人藏起来了,我需要花很久才能找到。”“哦。”小童子陪着监正看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监正拍了拍他脑袋:“去睡吧。”

与南骊相望的北齐皇宫,那个同样身穿龙袍的男人正在和黑衫男子下棋,暗卫进来禀报:“陛下,顾家遗子出江南了。”北齐皇帝落子的手一顿,改下在了别处,大笑道:“看来是朕棋高一手啊,哈哈,景怀,这盘棋,是你输了。”

暗卫很自觉的退了下去,这个被称为景怀的黑衫男子并未搭话,这是捻子下在了一处,北齐皇帝倒吸一口冷气:“屠大龙,景怀,你可真狠啊。”

“谢陛下赞赏。”黑衫男子谦卑道,北齐皇帝心情大好,拂袖而起,朗声道:“景怀你看,这天下是多么的美好!”

黑衫男子微微低头,算是回应,北齐皇帝朝殿外喊道:“来人!”刚才的暗卫走了进来,“告诉南骊的所有暗桩,上鱼饵!”

“是!”

北齐皇帝又看向黑衫男子:“景怀,可否随朕南下一观美景?”“谢陛下好意,不过景怀的师弟就在南骊,若景怀当真南下,恐怕就要去见师父了。”黑衫男子一阵苦笑。

东部十三州的天阙城,一个美妇人站在城头,遥望着南骊方向,尽管脸色苍白,依旧抵不过她的倾城之姿,岁月好像没能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一个甲胄男子出现在美妇人身后,城头站岗的士兵都向这位年轻城主投来敬佩的目光,男人从后面轻轻揽住美妇:“二姐,别着凉了。”

美妇转头给了男人一巴掌,指着他颤声道:“你说过,阿诗只要待在江南就不会有事,现在我问你,慕容枫,你还认不认你这个侄儿?”慕容枫苦笑:“我怎会不认……”“那好,举兵南下,去把阿诗接回来。”

慕容枫抿唇,并未接话,美妇抬手又是一巴掌:“爹娘怎就生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你告诉我,你接不接!”慕容枫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姐……”不等他说完,美妇就离开了城头,慕容枫苦笑,随从士兵上前安慰:“城主,不要太过伤心,将军只是……只是一时气恼罢了……”慕容枫摇摇头:“没事,你们继续巡城吧。”

西域佛国,高殿之上,当世佛陀微微睁开双眼:“迦南,佛子出江南了,你去把他带回来。”“谨遵我佛法旨。”

一时之间天下风云涌动,天下修士皆往南骊赶来。

顾诗一个转头问路的功夫,再回来时,就看到了丫头拿着个包子在啃,顾诗提起丫头,抢过包子,语气第一次很冰冷的问道:“包子哪来的?”

“还给我!”“我问你包子哪来的!”这是顾诗第一次吼丫头,丫头委屈道:“阿诗吼我……”“丫头……”顾诗语气放缓,丫头的眼泪已经快要掉下来了,顾诗连忙抬手去擦,越擦越多,丫头小声道:“阿诗吼我……”顾诗紧紧抱住丫头,哄道:“丫头,是阿诗的错,阿诗不该吼丫头的,阿诗该好好跟丫头说的,对不起,丫头。”

丫头委屈巴巴的指着不远处的摊位道:“是那个爷爷给我的,他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给了我一个包子。”顾诗听后连忙走了过去,轻声道:“老人家,刚刚是您给那个丫头一个包子是吗?”老人看了看顾诗,又看了看在不远处还在委屈的丫头,笑道:“对,是我给她的,我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很饿的样子,我就给了她一个包子,我说你这个做哥哥的呀,怎么不好好看着妹妹呢?”

顾诗连连道谢,想给钱老人不肯要,顾诗只能把钱扔在摊位上抱起丫头就开跑,老人家连忙追了上去:“诶?你这孩子……”眼看追不上,老人也只得作罢。

路上没遇到客栈,倒是遇到一个小庙,顾诗带着丫头暂且在小庙里过夜,顾诗生了火,抱着丫头道:“丫头,阿诗不该骂你,阿诗向你道歉,但是丫头你要记着,别人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要,我们有钱的,能买很多东西,不能去要别人送的东西,别人给我们什么,我们就要还他相应的东西,不是说别人给我们东西我们就能心安理得的接下,这样我们会欠他们东西的,有些东西很好还,有些东西可能一辈子都还不了。这是柳老头一直教我们的道理,你要记着。”

丫头轻轻点头,脸贴在顾诗胸口上,小声说道:“丫头以后不会了,以后阿诗别凶丫头好不好?”

“好,以后不管丫头犯多大的错,阿诗都只会和丫头讲道理,不会再凶丫头了,更不会丢下丫头的。”

“拉钩!”丫头伸出小拇指,顾诗笑着也把小拇指伸了出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猪八戒。”

许是今天哭的伤心,丫头早早的就睡着了,顾诗自顾自地烤着火,时不时的拍打丫头一下,这是丫头最喜欢的哄睡方式,她就喜欢被这么一下一下的轻轻拍背。

夜里下起了大雨,顾诗起身想去关门,一只手出现在门上,顾诗一动不动,那手的主人凑了进来:“小施主,可否借小庙躲躲雨?”

“啊,好的。”顾诗让了个身位进来,把门关上,解释道:“我们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也是过客,在这里借宿一晚的。”

那人朝着佛像行了一礼:“无量天尊,佛祖,小道这番有理了。”原来是个小道士啊,顾诗在心中道,这小道士转过身来,对顾诗行了一礼,顾诗连忙还礼,小道士微微笑道:“小道从远处而来,途径此处,觉得这里的风景挺好,就留了下来,怎料到半夜下起了大雨,不得已才过来避雨的,还望小施主不要怪罪我打扰了您休息。”

“没有没有,我都还没睡呢,不打扰的不打扰的。”顾诗摸摸脑袋,小道士又是一礼:“那就感谢施主了。”“没有没有,那个,道长你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嗯?什么?”正在脱衣服的小道士回头问道,顾诗张了张嘴,最后道:“没……没什么。”

小道士将身上的道袍脱下来放在火堆面前烤,顾诗继续蹲坐在丫头旁边发呆。

“这是……令妹?”“啊,是的。,不过道长不用管她的,她今天有些累了,睡得早,我们小声一些就是了。”

“这样啊……”小道士点点头,随即问道:“施主,请问你们这是……?”“哦,我们想北上来着,亲人在那边。”“这样啊,小道我也是北上,不如我们一起?”

顾诗迟疑了一下,小道士很是自来熟,他靠近顾诗道:“小施主,你看啊,你们年纪尚小,路上会很危险,不若结个伴,路上也有个照应,我给你们提供保护,你们给我提供住食怎么样?小道很厉害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小道士撑起了胳膊,顾诗想了一下,道:“道长,这样吧,你帮我照顾我妹妹,我管你住食。”

“可以!小道我照顾人也是很在行的,对了,小施主你贵姓啊?”“……我姓柳,我妹妹就叫丫头。”顾诗抿唇,小道士嘻笑道:“小施主你不信任我是吧,我看你这面相,那将来绝对就是大富大贵的人,而这柳姓,这些年可不行,根本起不来……”小道士对上顾诗平静的眼神瞬间也平静了下来,朝着天空处行了个礼:“无量天尊,无量天尊,原谅小道这次的失言。”

小道士终于自我介绍道:“小道我啊,道号太平,我师父曾说,我生来异象,能给天下带来安定。不过我后来问他,他是怎么知道我出生的时候的场景的,然后我就被打了。”太平道士摸摸脑袋笑道,顾诗平静的听他自说自话,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把柴。

见到顾诗如此安静,太平双眼放光:“柳施主,我觉得我们很投缘诶,我从小就喜欢说话,可是不管我找谁说话,他们都让我滚远点,施主,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那么多的。”太平激动的都自称我了,顾诗斜了他一眼,他马上闭嘴,顾诗轻声道:“小声一点,我妹妹在睡觉。”

“哦,对,无量天尊,小道刚刚差点着相,还望施主莫要取笑。”顾诗摇摇头,“没什么好笑的,我以前也很喜欢说话,街里街坊也都会微笑着听我说完,后来,我遇到一个富家子弟,他差点把我打死在街头,后来我就不爱说话了,不过我很喜欢听别人说话的,你说吧。”

太平焉了下去,拿着根小木枝在地上划来划去:“柳施主,你这不是在堵我的话吗?你刚刚的经历我听着难受,说不出来话了。”

顾诗轻轻笑道:“没事的啊,我能够把那些事说出来就说明过去了呀,你看我不是好好坐在这和你聊天嘛。”“柳施主,你说的那件事,那时候你几岁啊?”“嗯……好像是八岁吧,柳老……我爷爷亲自去那个公子哥家磕头赔罪,这才让那家准许大夫来给我治伤。”

“八岁……”太平轻轻抹了把眼睛,顾诗觉得有点好笑:“太平道长,你不至于吧,就这么就哭了?还是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哭。”

太平嗓音竟已经有些微微沙哑:“不好意思啊,柳施主,在你面前丢脸了,我师父都说我不该做道士,我应该去做和尚,他说我心太善了,所以才让我出来历练。”

顾诗自嘲的笑了笑:“原来你是历练呀,我居然还可怜你,我应该可怜自己的。”

太平不太明白顾诗说的这句话,疑惑道:“柳施主,此话做何解?”“你把北上作历练,我把北上作求生之路,太平道长,我们并不一样。”“没有没有,柳施主,虽是历练,但是我们道家讲究的是一个缘字,如果我死在半路了,那只能是我和道门的缘分到了,我不知道我和道门缘分到没到,可是我不想死啊。”太平越说越急,越说哭腔越明显,顾诗一个心软,道:“没说赶你走,我只是这样感慨罢了。”

太平喜出望外,嘿嘿傻笑,顾诗一边添火一边问道:“太平道长,你几岁了?”“如果我师父没骗我的话,我应该十一岁了。”

顾诗一阵头大,又来个比他小的,虽然只小一岁,但这个小道长好像一点都不谙世事,顾诗一时间想后悔。

太平问道:“柳施主今年几岁啊?我看柳施主和我岁数差不了多少。”“……比你大一岁。”“哦……”太平摸摸头,捡起柴火想帮忙,顾诗拦住了他:“小道长,你去睡吧,火有我看着的。”

“……哦,好的,柳施主不用一直叫我道长,叫我太平就好了。”太平憨笑道,顾诗点点头:“我比你大一岁,那你叫我柳哥吧,不用一直叫施主的。”“好的柳施……不,柳哥。”太平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顾诗一人烤着火,他的眼里倒映出火光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天一亮,顾诗就把丫头叫醒,他给丫头介绍太平,丫头揉着眼睛甜甜的叫道:“太平哥哥好。”太平一脸局促:“呃……呃……你好……你好……”顾诗抱着丫头,对太平道:“既然你也是北上,昨晚说好的,那就走吧。”

太平赶紧跟上,两人的旅途就这么变成了三个人,他们一路上一边问路一边赶路,朝着北方走去,其实顾诗也不知道他到了京城后能做什么,不过他想先去看看,看看那个让柳老头伤心的地方。

顾诗他们住过的小庙,那个带着无脸面具的白衣人再次出现,他略微感到惊讶:“那么快?”然后消失在了小庙里。

又过了几天,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也到了小庙,他皱了皱眉,出了小庙,往北方赶去。

再过几天,这次是好几个人感赶到小庙,他们在小庙里发现一行刚刻下的字:如若再追,我定向你家主子问剑。

几天的路程,顾诗三人终于在一个小镇落脚,顾诗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个包房,太平轻声道:“柳哥,我其实可以和你们住一起的。”“丫头不习惯和外人住,那天是因为她睡得早,这几天没发现她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了吗?”

“哦……”到了包房,顾诗铺好床,招呼丫头过来睡觉,他抱着丫头问道:“丫头,明天让太平哥哥照顾你好不好?”“为什么?阿诗不要丫头了吗,丫头很乖的。”丫头眼中的泪水又在打转,顾诗轻声哄道:“阿诗白天要去赚钱,晚上回来陪丫头,我们往北走,只有那点钱是不够我们走到的,听话好吗?丫头。”丫头轻轻点头,把泪水憋了回去:“好,丫头会很乖的,放心吧,阿诗。”

看着懂事的丫头,顾诗心疼的不行,小时候的他就是这么过来的,他想让丫头开心一点,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做不到这一点,顾诗愈发内疚起来,丫头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轻轻拍着顾诗后背道:“阿诗不哭,丫头在呢。”拍着拍着,丫头的眼泪成串珠掉了下来:“阿诗,我想柳老头了,他这么弱,在下面会不会被欺负啊?”

顾诗声音微微颤抖:“不会的,柳老头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欺负呢,他会好好的,说不定现在就在看着我们呢,好了,丫头,别哭了,阿诗还在呢,阿诗不会离开你的。”丫头睡去,顾诗把轻轻的她放在床上,走了出去,他在门外擦掉脸上的泪水,敲响了太平的房门,太平打开门看见是顾诗,小声问道:“丫头睡啦?”“嗯,按照约定,你从明天起,白天照顾丫头,我晚上回来哄她睡觉。”

“好的,柳哥放心交给我就可以了。”顾诗点点头,回房睡了。

太平关上门,看着外面的夜空,自语道:“柳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的经历会如此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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