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士下山

第二章 道士下山

洪武四十一年,春。“刀光剑影不是我门派,天空海阔自有我风采。双手一推,非黑也非白。不好也不坏,没有胜又何来败。没有去、哪有来,手中无剑心中无尘,才是我胸怀。随缘而去乘风而来,才是我胸怀.....”武当山道上,一阵歌声伴着一阵得得蹄声由近及远,只见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青年翘着二郎腿,倒躺在一头黑驴背上,正从山上向山下行去。

山道上方,一位丰姿魁伟,大耳圆目,须髯如戟,满头白发,但却脸色红润的老道站在道旁林中,注视着那青年缓缓下山。在其身旁还伴着两位身穿紫色道袍,瞧起来三十多岁的道长。

“这小子,还有心思唱歌!师父,我这就下去,把他擒上来,让您好好消消气!”站在右首的道士出声道。

左首旁的道士则恭敬地面向老者问道:”师父,修缘那小子的性子您是最清楚的。至于江湖上那些流言,更是无稽之谈。您这次突然朝他发那么大火,赶他下山,是唱的哪一出啊?”

老道并未回答,而是看向山顶方向。只见又一位紫袍道长正从山顶向他们纵跃而来,几个起落间已越过二十余丈距离。到得那老者跟前恭敬一拜说道“师父,已接到回信,修缘那小子确实早已做了安排。自从上次大比之后,包括忘言在内的十几个要下山历练的弟子,都受到了他的嘱托,在江湖上散播关于他的那些流言。”

老道叹息一声:“两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自辱了吗?好孩子,难为他了。”

“师父,大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啊?”老者右首旁的道士有些吃惊的问道。随即转向左方的道长,“四师兄,修缘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布局自辱?”

左首的道长气笑道:“你这个做叔叔的不知道,我这个做师父的就知道了?“

老道摇了摇头,向右首边问道:“鹤年,近几年都有何大事发生?”

右首边的道长原来便是张全一座下七徒中最小的弟子,董鹤年。老道左首边的则是其弟子中排行第四的关鹤行。至于那最后下来的道长则是张全一的大弟子,宋鹤卿。

董鹤年思索了半响,斟酌着说道:“三年前,天方寺封寺已毕,门下僧人弟子重新踏足江湖。两年前,江湖上最引人瞩目的必然是霹雳堂被灭事件,据说此事与同为七大派之一的唐家堡老堡主之死有关。但具体如何,唐家堡之人却是对此讳莫如深,更是宣布从此封堡不出。经此过后,我们七大派也只余五大了。至于朝中嘛,当今那位年事已高,两年前更是大病了一场,师父您还被请去了京都一趟,估摸着这两年就会有所变动了。还有就是,北燕国师摩星子的弟子罗摩藏智宣称将于五年内入我中原,欲效法当初其师问武中原之举。”

关鹤行闻言道:“江湖近几年来确实不太平静。师父,您的意思是,修缘的布局以及此次下山和这些事情有关?”

宋鹤卿道:“近几年来,江湖之中暗潮汹涌。背后应该有一股,又或者是几股力量在作祟。这次唐家堡与霹雳堂之事很可能只是开始而已。莫要忘了,当年“赠经迷案”的神秘组织到如今也没有解开。中原武林已承平二十余年,所积累的实力不容小觑,一些有野心之人估计坐不住了。除了江湖本身,朝中的那位雄才大略,在离开之前又怎么会没有动作呢?”

关鹤行与董鹤年均没想到看似平静的武当原来早已深处旋涡之中,而自己确是全无所查,不由又是诧异,

又是惭愧。

“所以修缘那小子这次下山就是去探查这些事?但即便如此,也不必自辱啊?”

张全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问道:”你们觉得修缘的资质、品性如何?”

董鹤年笑着摇头道:“师父,修缘的资质无需多说。但是性子么,还需打磨。假以时日,必是我武当的中流砥柱。”

宋鹤卿叹口气,朝着两位师弟道:“这次师父突然发火,臭骂他一顿,赶他下山,本就是出自于他自己的主意。你们不是问为什么他要布局自辱吗?这次下山,他所要探查的无一不是隐秘之事。以他的性子,断无不惹事之说。而万一这其中真的牵扯到朝堂的话,恐怕惹的事绝不会小。他这是先与武当做个切割的准备,不想我们难做,也不想连累一众同门。唉......若以此次行事来看,他足可为我武当传道之人,可惜了.......!”

关鹤行与董鹤年对视一眼,有些诧异,均没想到那个平时看似有些惫懒的小子竟有如此有担当的一面。

张全一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可惜了。不过你所说的原因只是其一,修缘还与我说了另一个原因:北燕。北燕近年来国力日涨,而我们中原则变天在即。一旦当今圣上有何变故,恐怕便是罗摩藏智入中原之时。论武中原只是手段,其根本目的却是在我大离朝堂不稳之时,窥探是否有可乘之机。二十六年前其师摩星子为我所败,这次罗摩藏智若入中原,我武当必是首当其冲。他是小辈,我自是不能出手。但据闻罗摩藏智已尽得摩星子和灵吉上人二人之长,在北燕隐有“小武圣”之名。若传闻不差的话,我门下弟子,你们师兄弟七人当中,恐怕只有鹤松才可堪与其一战,且胜负难料。比武切磋,胜败原是小事。然而事关两国,务必要一挫北燕锐气,是以此役非胜不可!”

董鹤年道:“二师兄两年之前突然闭关,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有了什么新的感悟,原来却是为了这件事。”

张全一摇了摇头,朝着三位弟子道:“你们一个是修缘的师伯,一个是他师父,还有一个是他亲叔叔,有多久未与他切磋过武学了?”说完未等回答就苦笑着接道:“三天前我与他切磋了一次,以他如今的修为,你们这七个长辈若与他切磋较量,恐怕只有鹤松才有十足把握,鹤卿你与鹤月能有七分赢面,而若是将比武切磋改为生死相搏的话,即便是你与鹤月,胜面也不如他大!他这次下山之前,已与我言明,在罗摩藏智入中原后,会在鹤松之前与其一战。若是他输了,一个被赶下山的武当弟子学艺不精,于武当名声无碍,而他与罗摩藏智交手的经验会成为鹤松的资粮,帮助鹤松打赢这场比试。若是他赢了,那么连一个被赶下山的后辈武当弟子都打不赢,罗摩藏智想必也没有面目再留在中原了。事关两国,他就是以此为理由,逼迫我答应他,帮他完成这个自辱的布局。“

宋鹤卿三人想到自己身为长辈,竟还要一个后辈去犯险,不由又是惭愧,又是苦涩。

关鹤行拜伏在地,拱手朝张全一道:“师父,我知道这事关两国。但修缘他万一有个.......”

张全一挥手打断他,道:“放心吧,如果对他没有信心,我怎么会允许他下山。别忘了,两年前我去京都见过天子。如无意外的话,罗摩藏智大概率会在两年之后才入中原。以修缘的进步速度,届时与罗摩藏智一战,谁胜谁负,可还未必。即便罗摩藏智在这两年之内便已入中原,修缘或许会败,但绝无性命之忧。说到保命逃命的本事,即便是老道我,也要对你那宝贝徒弟甘拜下风。放心吧,不只是你担心徒弟,我这个做师公的也心疼自己的徒孙。”

关鹤行道:“有劳师父了!弟子惭愧,无法为师门解忧,要小辈犯险,长者担忧!”

张全一道:“修缘这孩子是有大机缘在身之人,这点你们是知道的,旁人比不得,你们也不必为此气馁。其实我看得出来,他对与罗摩藏智一战极有信心。我更能断定,短则五年,多则十年,这武林之中,位立绝颠之人必有他一个!然而,虽然这孩子没明说,但他自辱下山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担心吧。担心无论是朝廷、北燕,还是江湖其他各派,都绝不会想看到武当同时有两个张全一。嘿嘿....这孩子心是好的,不过窝在武当这二十多年,虽有梦中世界相助,始终格局还是小了些,难免有坐井观天之嫌。所以我本也打算近期让他下山游历的,既然他自己有此想法,老道我乐得顺水推舟了。让他亲身看看这个江湖,看看这个世界,眼界开阔了,也于他武道有益。“

关鹤行这才放下对这个弟子的关心,道:“有劳师父挂碍了!”

张全一看着面前的几个弟子,摇头道:“不只是他,便是你们几个,恐怕眼界也仅囿于这个江湖!须知,道无止境,这两年我本就有些许感悟,再加上前几天那小子又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武道之上,究竟如何,我很快便可一窥了。”

三人对视一眼,面露喜色,齐声道:“师父,您老要再做突破了?”

三疯道士微笑点头,看着那个愈行愈远的小蓝点,自语道:“小子,走出去,方知天地之宽广。虽说我武当可能明面上少了一个传道之人,但老道如能多一个论道之人,也是极好的。此番既下得山去,便尽情地闹,好好地闯一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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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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