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起

此间事起

周阳王朝天立七年九月。

禄丰州府内。

身穿绿色常服的妇人抱着怀里仍在熟睡的小主子,心里满是惶恐。

她抱着孩子,躲在柴火房内,嘴里无声念叨着“都没了,都没了…”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仇人的声音将妇人的心思拉了回来,看着怀里的小主子,妇人突然想到一个可以活命的法子。

“少爷,奴婢对不住你,奴婢实在是没法子了…”

妇人一咬牙,狠着心从柴火房里走了出来。

“司马家二子,司马琅在我手里,你们不是要杀他吗?饶了我,我就把他交给你们。”

那人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小娘皮子,还敢和大爷我讲条件?杀了你,司马琅照样会到我手里。”

妇人听到这话,右手颤颤巍巍的掐在孩子的脖子上。

缓缓用力,一边哭着一边喊道“我只是想活命,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饶了我,饶了我吧!”

只可惜男人只是一步一步向妇人走来。

步子迈的极其缓慢,每走一步,口中便说出禄丰州州牧所犯下的罪状:

“元德十三年,前任户部尚书于泽林府被司马昭平联合其党羽陷害,锒铛入狱。”

“天恒二年,司马昭平借外戚身份,横行霸道,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天恒三年,先帝不过弱冠之年,便早早离世。虽迫于司马昭平的淫威,无人敢出来指责,但其中真相,想必你们这些人比我们清楚。”

“司马一家,欺君罔上,理当灭门!”

男子话说完,刚好走到妇人面前。

“饶你?便是司马一家上下三百口人命,也远远不得以偿还!”

妇人眼中都希望陡然消失,嘴里喃喃道。

“你们要杀司马家的人,便把司马琅带走便是,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啊!。”

突然妇人死死抓住男子的裤脚。

“你现在杀了我,什么都得不到,把我,还有这个小东西,留一条命,我可以帮你。”

男子蹲了下来,看着努力求生的妇人脸上露出冷笑,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哼,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帮我什么呢?”

妇人连嘴角流下的鲜血也不敢擦,赶忙说道“司马家还有后人,司马昭平的大儿子,当年虽然离开了司马府,但他也是司马老贼的儿子,他更该死。”

男子又是一脚踹在妇人肚子上。

“你说的这些,我可比你清楚,但是我不觉得留着你有什么用。”

“司马淳风不可小觑,他会回来,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司马琅还活着。”

男子拍了拍妇人的脸,不顾身后妇人如何言语,终是让手下解决了她。

“把消息传出去,以司马淳风的性子,就是知道是陷阱,他也一定会走进来。”

一日后,朝野震惊。

那个被司马昭平亲手推上皇位之人。

那个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先后惨死的废物。

那个世人皆知的皇室痴儿。

手段竟如此狠辣。

心思竟如此缜密。

据那位当朝首辅之子所言。

“当日处死司马老贼之时,家父被陛下喊到身旁。”

“司马老贼的头颅掉地之时,年纪轻轻的陛下眼神满是狠厉。”

那位被后世人评价为弑杀成性的陛下,从那一刻起,才是真正的踏上了自己的帝王之路。

第二日,在首辅及户部、吏部、工部三位尚书联合上书。

细数司马党其余党羽共三十七人,一百零一条罪状。

第三日,被后世史官称为乱朝党的三十七人,均被判以诛九族的大罪。

有传言道“血流成河,斩头一刻不停,半日不止。”

第五日,京都下令。

派遣锦衣卫前往捉拿那位早年被逐出司马家的长子。

司马淳风。

“谢谢王叔叔,我就不留了,以免拖累于您。”

出声之人,正是已经被朝廷通缉的司马淳风。

白刀山庄庄主王叔蜇脸上满是不舍。

“贤侄说此话是什么意思?你尚未年幼,便已经离开那老贼身边。那所谓的圣上,不过是尚未搞清事情缘由罢了。”

司马淳风依旧笑容满面。

“叔叔能说出此话,我便心满意足了。”

“日久天长,事后相见。”

司马淳风抱拳朗声道。

王叔蜇看着眼前关上的山庄大门,不停的思考着自己刚才的话。

“老夫刚才所言,几乎声泪俱下,句句真情实感,为何还是未能留下贤侄?”

只是老人走过山庄内的假山时,回头望了一眼,挥了挥手,山庄院墙上似乎有刀光闪烁。

片刻后,再无一丝痕迹。

“这小子,越来越聪明了。不好糊弄啊!”

司马淳风对王叔蜇的准备嗤之以鼻。

七年了,每次自己要外出游历之时,都是这一招,就是傻子也不会上当了。

但若是说没有一丝想念,自然不可能。

毕竟,以后能不能回去,还真不好说了。

三个月后。

武田王朝华安州府。

一个老道人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大汉,颤颤巍巍道“壮士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若是贫道有什么能帮到壮士的地方,自取便是。”

大汉一拍桌子,声音如雷鸣入耳。

“我岂是那打家劫舍之人,道长误会了,我本是个庄稼汉,只是这年头天天打仗,逃难来了这里。”

“今日只是想和道长借一些盘缠,待到日后相见,必有厚报!”

老道士叹了口气,起身向闹市走去。

“贫道不想惹是生非,可壮士实在欺人太甚。”

“你我过往恩怨,今日了结便是。”

却说那武田王朝,开国皇帝本是武将出身,在乱世中崭露头角,打下如此基业。

也是创立了非同寻常的规矩。

“凡武田国土,城池内皆设有擂台。若有恩怨,上台便是。一旦上台,生死由命。”

老道士缓缓踏上擂台,抬眼看去,那大汉已经站在对面。

“当真非打不可?”

大汉此时终于说出缘由。

“道长那徒弟,草菅人命。半月前,我和其余几位一同将他截杀。”

“可老子心里的恨还没有解掉,道长,你可明白?”

“贫道知晓了,壮士只管来便是。”

大汉摆出架势,左手呈拳状摆在胸前,右手又摆在左手前。

大喝一声,大汉向老道士冲去。

老道士眯眼一看,眼神惊疑不定,低声自语道:“如此看来,此人并非武林中人。”

老道士生性多疑,虽然已经看出来,大汉不过是装样子而已,却也是接了大汉一拳。

看似凶猛,实则只是花架子罢了。

大汉又一拳挥来,老道士这次手呈掌状,握住了大汉的拳头。

大汉只觉得眼前老人的气势突变,好似猛虎食人前的疯狂一般。

老道用力将大汉往前一拉,大汉完全抵挡不住,身子立刻向前倒去。

老人看着哀嚎不断的大汉,问道:“壮士还是老实交代吧,若是我那徒弟真被你这般人拿下,老头子我有何必要东躲XZ?”

大汉强忍着痛低声开口“道长,俺也是被逼无奈,你那徒弟,逼着我过来将你引上擂台。”

汉子后面都话还没说完,老道士已然将他忽略在脑后,朝擂台周围不停的环顾。

很快,一个头戴斗笠,身后背剑的瘦弱男子被老道看着眼里。

老道士刚想直接去找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朝壮汉走来。

“不要怪老头子我,武田王朝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说完,举起手掌,真气汇聚在掌心中,猛地拍向壮汉的胸口。一掌过后,壮汉已然断气。

老道士刚解决壮汉,再抬头寻找时,那瘦弱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老道士下了擂台,身形一下子佝偻起来,仿佛弱不禁风,但在场之人自然不会将刚才的一幕忘记。

看着在远处三三两两围观的百姓,老道士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是没什么生意了。

将东西都装起来后,老道士背着包裹摇摇晃晃的朝城外走去。

“这天杀的世道,连个住的地方都不给老道我留了。”

老道士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正在被官兵拆掉的破庙,将包裹放在一棵歪脖子树旁,满脸恭敬的走到一个官兵面前,问道。

“五爷,上面又给您安排差事了?”

被叫做五爷的官兵扭头一看,老道士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五爷看了看没人发现,将铜钱接了过来,掂了掂份量,咧开嘴笑了。

不着痕迹的将一大把铜钱塞到怀里,五爷回头给了老道士一个脑瓜崩。

“上面的心思也是你这老东西能猜的?”

老道士搓着手,连连称是。

“五爷我悄悄和你说,这庙之前供奉的是土地公公。现在啊,上面有令,全部改拜武财神。”

“五爷,那这庙要多会能盖好啊?”

五爷不高兴的盯着老道士。

“你这老家伙不识好歹,难道还要五爷我给你找个住处?快滚快滚。”

五爷不耐烦的挥着手,老道士连忙转身离去。

老道士回到歪脖子树旁取上自己的包裹,又摇摇晃晃的上路了。

“今天说什么也不能睡在野地里,这华安州地界太冷了,老头子我这把骨头可扛不住。”

老道士的话戛然而止,眼前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个戴着斗笠身后背着剑,手上还拿着一把刀的男人。

老道士将身子缩了缩,背着包裹,旁若无人的朝男人身后的路走去。

就在老道士经过男人的那一刻,男人扭头对着老道士就是一掌。

老道士躲闪不及,被打的连连退后。

“南宫家现任家主,只有这点水平吗?”

老道士将包裹扔到一旁,咬牙切齿的说道“上官带刀,老夫好歹也是你的师傅,你今天难道要殺师不成!”

上官带刀从背后将剑拔出,却是扔给了南宫唯一。

刀锋直指南宫唯一。

“师傅,这一次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好快!这小子又变强了!

这是南宫唯一心里的想法,自己还没有看清上官带刀的动作,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

南宫唯一忙举剑格挡,却没想到上官带刀真的动了杀心,之前只出七分力的他这一次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南宫唯一被一刀砍的膝盖弯了下去。

“不行,这小子怕是认真了。”

南宫唯一直接双手脱剑,向后滚去。

上官带刀看着将武器扔掉的南宫唯一,眼神里闪过不解,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停歇。

南宫唯一看着就要冲到自己身前的上官带刀没有一丝慌乱。

右手从怀里一摸,掏出一小包银针,一咬牙,快速将银针以暗器的手法一根根的向上官带刀丢出。

上官带刀心中微惊“南宫唯一果然还有后手。”一边将手中宝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将银针全部打落在地。

南宫唯一左手食指一勾,那把剑居然快速向上官带刀身后飞去。

上官带刀听着身后传来的破空声,暗道不妙。

迅速将最后一根银针击落,回头便是一刀斩出。

南宫唯一见偷袭不成,手指连动,将剑拉了回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招。”

上官带刀平静的说道。

南宫唯一朝着自己的包裹走去,从包裹中取出鱼尾冠小心翼翼的戴在头顶。

“贫道行走江湖,自然需要一些后手。”

上官带刀一阵助跑,随即高高跃起,手中宝刀劈向南宫唯一。

南宫唯一眼睛微眯,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铛的一声,借助从天而降的优势,上官带刀再次将南宫唯一打的直不起腰。

“老家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上官带刀握刀的力气再加几分,南宫唯一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终于,南宫唯一发出一声惨叫,右手被上官带刀砍了下来。

“该死的上官家,灭门了还要来对付我。”

南宫唯一用左手撑地,摇摇晃晃的向远处跑去。

上官带刀从身后抽出剑鞘砸在南宫唯一的背上。

南宫唯一倒在地上,仍然想要爬起来。

上官带刀用脚狠狠将南宫唯一踩在脚下。

南宫唯一吐出一口鲜血,大笑道“当年,你爹也是这样,被我踩在脚下,啊!”

上官带刀听见他羞辱自己的父亲,将刀插进南宫唯一的身体。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南宫唯一,上官带刀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颓废的坐在南宫唯一身前,心中一片茫然。

南宫唯一忽然大声咳嗽起来,上官带刀心中大惊,幸好自己没有马上离开,刚准备再补上一刀。

南宫唯一张大嘴巴好像要说些什么。

上官带刀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那曾想,南宫唯一猛的从嘴里吐出两根银针,准确无误的刺进上官带刀的两只眼睛里。

上官带刀一时吃痛,双目失明的他四处摸索,想要再给仇人补上最后一刀,却怎么也找不到。

南宫唯一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上官带刀,你找了我二十七年,是不是以为杀了我南宫家就绝后了?”

“我告诉你,我当年在安南州还有一个孩子,现在也和你一般大了。”

“上官带刀!终究,是我南宫唯一。”

“赢,了”

说完,南宫唯一也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彻底断了气。

而听见南宫家仍有后人存活的上官带刀心境瞬间崩塌,在这林间胡乱跑动,一头撞在一块巨石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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