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傅辰的声线极具危险感;
如果忽略他此时握住沐言却依旧发抖的手,以及发红的眼眶的话。
沐言刚想哼唧两声喊疼,还模糊着的眼睛就对上傅辰有些失控的脸,惯有的娇气劲被短暂地忍了回去。
他从没见过傅辰这副模样。
看起来很凶狠,就差冲自己龇牙咧嘴地亮爪了,但他却莫名觉得,眼前的傅辰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
“你……怎么了?”
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沐言有些不确定地问出声;
傅辰没有吭声,凌然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看,熟悉又陌生。
沐言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把方才模糊视线的雾气散干净,傅辰的状态让他有些无措,便又想去看看脑海中的系统状态。
但这次还没动神,就被傅辰捏住了后颈的皮肉,像是作怪的小动物一下被咬住要害。
沐言瞬间动弹不得,连走神一下都做不到。因为每当他刚想到系统界面,傅辰就瞬间收紧手,又麻又疼的感受,让他根本无法思考别的事情。
傅辰的动作非常及时,就像是知道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般。
脑中这个想法冒出,沐言扒拉傅辰手臂的爪子也落了下来,白皙的脸上有些愕然。
傅辰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想法,以及系统相关的事情?
沐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可脑海中却适时翻涌出一些熟悉的画面,莫名地印证着这一离奇的认知。
多次没有回应自己的系统,但会适时出现的傅辰;
上个世界系统奇怪的建议,甚至放任自己跟着斯诺离开;
以及在第一个世界突然出现的陆雎……
沐言蓦地心跳加快,脑海中的画面和思绪拥挤得几乎有些缺氧;
他迫切地想问傅辰,是不是和许久不见踪影的系统有什么关联,或者说……
这个想法离奇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还要怎么问出口?
傅辰看着虚空中旁人无法看见的系统界面,已经被摧毁的任务面板原本不应该再有任何主系统的信息,此刻却悬停着一条清晰的通知;
【检测到本任务世界遭到外力入侵,出现一定程度崩坏,若选择退出本任务,将按照目前进度进行完成情况评价;否则世界崩坏未完成任务进度将被清零。】
【手动操作退出任务倒计时:02:20:50】
他不知道这个通知什么时候发送的,但想到自己没注意的时间里,沐言曾有机会直接退出这个世界,切断与自己的所有关联,浑身不受控制的攻击性和侵略性都开始奋起暴涨,急需寻找倾泻的出口。
面前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潜意识中他又似乎还记得,沐言娇气的连被吻重一些都会哭出来,于是,强势又汹涌的情绪落在沐言的手腕上时,轻到几乎不会给脆弱的肌肤留下痕迹。
傅辰的呼吸还很沉,不是方才的动情和沉迷,而是珍宝要从手心跑掉的惶急和愤怒;
察觉到沐言又要走神,傅辰再度俯身下去,在磨得粉白的下巴上咬了一口,牙峰抵着细嫩的肤肉危险的磨动。
沐言立刻糯声惊叫出声,“疼!”
傅辰的力度应声放轻,却不肯松口,像是护食的野兽叼着自己的猎物,浑身释放着狂暴的气息。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将自己的牙都钉进自己的食物里。
甚至更保险一些,将自己的食物牢牢地藏进自己的身体里。
沐言的手腕被松开,却仍然不受他控制。
傅辰攥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磨蹭,黑眸一瞬不
落地看着沐言;
不像是平日喜爱时的亲近,更像是想让沐言感受什么。
傅辰没有说话,但所有的动作、神情又都在表达——
“不准走。”
这样紧绷到极致的傅辰,反而让沐言紧张不起来。
细软的手顺着傅辰的力道抚在傅辰的侧脸,像是要将躁动不安的情绪一下一下的抚平。
这样的安抚显然有效,傅辰深重的呼吸渐渐放缓。
但这样小的区域,又远远不足够。
傅辰略深的手扣着莹白的小手,顺着颈侧往下,一路游走到胸口。
蓬勃有力的心脏仿佛也十分焦躁,隔着胸腔,一下接一下地撞着沐言的手心,甚至将沐言的手心撞得发麻。
傅辰强迫着沐言用手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所有反应,像是想要借此告诉他,自己知道他差点要丢掉自己离开时的感受。
沐言被迫睁着眼睛,不能不看他,也不能走神。
一旦被傅辰发现自己没去感受他,嫣红的唇肉就又要被咬上一口,两瓣唇肉才一会儿时间,就变得湿淋淋,又疼又胀。
手还被带着往下,沐言被烫了一下,猛地挣扎着抽回了手,力气大得甚至将傅辰都推开了些。
眼看着傅辰的眸色又变得危险,沐言嘟囔了一声什么,艰难地勾住了傅辰的脖子,主动吻上了傅辰的薄唇。
即便亲吻过很多次,沐言亲吻的动作依旧十分青涩,学起傅辰的动作,也完全是两个画风——
像小猫一样舔着傅辰的唇,舌尖小心翼翼地去勾傅辰的舌头;
明明情涩至极的动作,弄得像是两只黏糊的小动物在相互喂食。
感觉到傅辰僵硬的身体缓和了一点,沐言像是攀援的柔软藤蔓,伸展着触须轻碰,然后缠绕过去,几乎将自己挂在了傅辰的身上。
随即,伸出一点敏,感的花萼,悄咪咪的试探;
“我没有要走。”
傅辰陡然望向他,眸光有一瞬的停滞,似乎是在考虑沐言这句话的可信度。
沐言却在这样的反应捕捉到了自己最想求证的信息。
他应该高兴的,鼻腔却酸涩起来,眼眶也瞬间聚满了水珠。
他凑到傅辰的耳边,带着哭腔质问;
“为什么你之前都不理我?”
“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傅辰没有刻意隐瞒,却也没想到这会儿会被认出,更何况,其中一些莫名的关联,他此刻也没完全确定。
“没有……”
“我不会不管你。”
有温度的嗓音和系统冰冷的声线完全不一样,在沐言的耳中却又奇异地融合。
水珠猝不及防地下落,眸中水意又快速凝集,仿佛委屈到极致。
但好像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能肆意地变得娇气。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害他白担心了那么久,还一直傻兮兮的给他留言。
傅辰熟练地哄人,等把人哄好,自己那些郁气也都跟着散完了。
沐言湿漉漉的眼睛和宝石一眼亮,抽抽搭搭地缓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问他;
“那……那你和应琛说了什么?”
和突然出现的系统通知让他退出任务世界又有什么关联。
见到傅辰脸色变化,沐言立马补充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把这个世界搞砸了?”
傅辰:“没有。”
沐言心里好受了一点,明明脸上还挂着泪,又笑了起来。
系统通知出现的那会儿,他是想着要等到系统回应自己,再退出世界的。哪里能想到,系统一直都没离开过自己身边。
傅辰将沐言脸上的泪痕舔舐干净,又含住了他的唇。
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一场的原因,沐言白皙的脖颈到锁骨,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晕出了大片的潮红;
红润微肿的唇瓣微微张着,吐出濡湿温热的气息,像是热得难受。
中衣柔软的衣摆经不起揉搓,腰身至下摆都皱得不能看,甚至被打湿了一块,洇出一团深色的水渍。
衣摆遮盖下的清晰手掌消失了两根手指的轮廓,一浮动起来,被握在另一只手里的细嫩脚踝就惊惶地乱颤。
沐言紧紧抱住傅辰的肩,将发热的脸颊贴到傅辰的衣襟上散热。
但一会儿,衣襟内更热的体温就烫得他难受地嘟哝,被嘬得艳红的舌尖舔着自己的唇,黑睫湿透,眉尖蹙蹙,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傅辰从喉间压出一道沉滞的呼吸,指尖转动交错,激出一连串湿腻的哭叫,又去嘬,吻沐言汗湿的小脸,贴着脸颊和通红的耳垂,亢奋地道歉;
可明明作乱的也是他。
他甚至还要恶劣地问一些奇怪的话;
“是不是不够?”
“重不重?”
“已经擦了两次手了……”
沐言埋在傅辰肩膀上小声地哭,是在听不下去傅辰的话,就被傅辰哄着主动去吻他的唇;
似乎把傅辰的唇堵住,就不会听到那些过分的话。
也许叫傅辰堵他的唇更加贴切。
沐言被吻得头晕眼花,舌头搭在唇肉上不知道缩回去,还得靠傅辰给他渡气过去,才没被亲得失去意识。
傅辰也被这几乎纵容的态度激得几乎缓不过神。
他靠着软枕,把人搂坐在怀里,趁着人被自己吻得晕晕乎乎,诱问到;
“我可以吗?”
“我可以吗?”
沐言眼尾红成一片,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傅辰,没有规律的哽咽让他眼里的傅辰都有了重影,飘忽不定;
这根本不是思考或是做决定的状态。
但沐言却好像真的认真地在思考;
如果是他的话,好像……是可以的。
傅辰更加激越,握住脚踝的手指甚至难以自抑地在脚踝上留下了红印,惹得沐言吃痛地挣开了他的手;
挂着湿濡水渍的手指在绸被上匆匆地擦了两下,紧接着伸展开,仓促地扶住东西。
沐言被烫得遽然一抖。
像是受惊的含羞草,瞬间合拢了枝叶,甚至将没有丝毫防备的傅辰踹了下去。
傅辰滚落在地时,还在厚厚的地毯上还摔出一声闷响,脸上的眉还紧着,好似还没从刚才的情境中缓过神来。
这副模样看着有些凶,沐言却完全顾不上了,拉起绸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扫了一眼傅辰的身上,头立刻摆得像破浪鼓;
“我、我说错了……”
“不行、不行的。”
上个世界他还有血族能力的加成,这个世界,他这个小身板,一定会死的!
傅辰的脸在压制欲,意下显得有些狰狞,沐言见他爬起来的动作,和十分嚣张指着自己的东西,抖得更加厉害,拼命往龙床里面缩,可怜的小声音颤颤巍巍;
“能不能弄小一点……”
沐言在傅辰走近的时候又偷偷地瞟了一眼,近距离的感官直接吓哭了;
“小一点好像也不行……”
——————
早朝有应琛在,小皇帝去不去意义都不大,沐言自然选择不去,可年宴却必须出面。
年宴有文武百官携家属进宫敬谢天恩,若是他不在,恐怕应琛都糊弄不过去。
若是流言四起,这个本就崩溃得撑不了几天的世界,
到时候只会更加不稳定,甚至随时都可能彻底崩坏。
即便应琛的人没能进得了沐阳宫,沐言也十分自觉地配合做好了赴宴的准备。
白日都是礼部安排的敬天、祈福等章程,好在小皇帝犯懒是朝内尽知的事,白天的章程,沐言不过盛装远远地在高台上露了两面。
晚上是百官年宴,虽不比祈福严肃,但也是场盛会,小皇帝的衣饰要比平日精细得多,同色系的绣纹在衣料上明明暗暗,泛着浅浅的珠光。
墨发被高高束起,发冠是东珠精雕而成,嵌在羊脂白玉制成的冠身上,更衬得乌发如墨,肤若清雪。
入席短短的一段路吹了些冷风,面上薄红,唇色更艳,本就亮眼的装扮,在这张明艳逼人的脸庞映衬下,竟如同明珠蒙尘,生生被这张脸压了下去。
年宴是应琛筹办,皇帝的上座和摄政王的席位被他刻意安排得近了许多,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沐言眨眼的细微动作。
这还是上次早朝以来,应琛第一次离小皇帝这样近。
这一切,还得拜此刻仍旧不顾身份,侍立在小皇帝身旁的傅辰所赐。
到了今天,应琛不可能还不明白傅辰这番作为的原因,却仍旧心存疑惑;
不管是自己,还是朝中那帮小动作不断的老臣,都不会让如今的现状持续多久。傅辰这番作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拿自己的命,侥幸换得几天和小皇帝相处的日子罢了。
许是想到了这一点,应琛沉了几天的脸色稍稍放晴。
饮下一杯酒,眼眸再次望过去,明黄的身影已被一袭玄袍的傅辰挡住。
宴席上没人敢直视天颜,但偶然扫过,也有不少人发现了小皇帝身边逾矩的身影。
即便不知道下面的人是否真的有偷看或是讨论这里,沐言还是觉得不适,伸手拉了拉傅辰,只是傅辰才顺着力道退开,沐言就对上了应琛的脸。
好在应琛似乎有些走神,没和自己视线交错。
沐言连忙垂眼,低头往应琛视线的地方瞧了瞧;
白皙的手背上有几块桃粉的痕,微微张开的指缝,露出指侧、指缝间泛红的色泽;
而在旁人看不见的手心处,被磨得更红,凹陷的软心甚至微微肿凸起来,像是被迫动手做了什么重活,又像是手上被生生动了什么可怕的刑罚。
沐言脸一红,右手哆哆嗦嗦地蜷起手,缩进了袖摆里。
怕被看出什么,一时更不敢去看应琛的脸了,连一旁的傅辰给他夹菜,都被他用水雾弥漫的眸子瞪了一眼。
小皇帝垂着头没往下看,傅辰和应琛却已交锋多次。
这两日傅辰一直守在沐阳殿内,甚至夜间也宿在那里,这些痕迹是谁留下的,应琛自然不会不知道。
近处坐着的都是应琛安排的近臣,即便应琛没说话,他们也能感觉到应琛的怒气,都眼观鼻鼻观口地不作声,仿佛没看到此处的异常。
沐言在这样的气氛下坐得难受,刚想小声问傅辰什么时间可以回去,余光就扫到应琛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看方向,似乎还是想往自己的方向走。
沐言立刻紧张地摸了摸袖子。
袖子里是他已经写好了传位的诏书,只是没机会给应琛,或是说他怕见应琛也不算错。
有了诏书,傅辰也在自己身边,应琛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地非要立刻杀死自己不可,兴许在这最后还能安生一段时日;
只是不知道任务会不会有机会被判定成功。
这会儿回想起应琛那日在金殿上的话,那时应琛好似也并没有真的想杀了自己,只是自己当时太过紧张,曲解了应琛的意思。
沐言勉强做好了心理建设,却没等到应琛走到自己面前
;
出席不过五六步远,他就被一旁的宫人叫住了。
沐言的角度,只看到那宫人凑到应琛身边,小声说了什么话,让应琛一下变了脸色。
正好奇着,应琛的视线就迎面看了过来,动作太快,沐言都来不及扭头掩饰,只能仓忙端了杯酒仰头灌了下去。
辛辣的味道差点将眼泪都呛出来。
彼时傅辰身边也凑过来了影卫,覆在傅辰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与应琛眉目一凝,严肃地和身边人交代了事项,随即转身往外走的反应不同,傅辰像是听见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听见沐言咳呛的声音,中途还躬身给他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蜂蜜甜羹,大掌在背后替他轻抚顺气。
沐言看了眼席下密密麻麻的官员,在座位上挪了挪,离傅辰的手远了些;
“刚刚那人和你说了什么?”
傅辰思虑半晌,道,“苏尚书和苏和玉等人在宫门处,求见摄政王。”
“哦”,沐言轻点了下下巴,又觉得有些不对。
苏和玉要见应琛,何必在宫门口求见?
沐言还没想出缘由,远处的席间又发出骚动;
“长信殿失火啦!”
“快去救火!”
长信殿?
沐言对宫中成群的宫殿名并不熟悉,但长信殿算的上是小皇帝除了自己起居上朝之外,记得最清楚的地方;
那是他赐给应琛的住所。
只是怎么会突然失火?
沐言往长信殿所在的方位望去,确实浓烟滚滚,隐含火光。
应琛离席本就带走了部分禁卫,听到失火的是长信殿,又有人领着不少禁卫离开,往长信殿的方向救火去了。
应琛又不能真的在小皇帝务工的宫殿中工作,除了上朝之外,都是在长信殿接待大臣,处理政事,想必应该存放不少对沐国重要的东西。
沐言看了一眼去救火的人群,好像没有影卫在其中。
他扯了扯傅辰的袖子,“你要不要让人去帮忙救火?”
傅辰的眼眸一看过来,沐言就觉察到不对,立刻补充道;
“那里离沐阳殿不远。”
还没等到傅辰答话,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陛下!”
沐言循声想望过去,更加尖锐密集的声音陡然响起——
“有刺客!”
“护驾!”
刀剑相接的声音随之涌入耳膜,沐言被傅辰一把捞到身后,遮得严严实实。
方才的那杯酒十分醉人,坐时还不显,此时站起来,沐言的脚步就有些发虚。
井然有序的宴席瞬间一片狼藉,不少官员家属惊声尖叫着往宫门处跑。
场中黑衣人的目的显然不是那些官员,并没有去追那些离席的人,反倒行动有素地逼近主位,不时分些人出去,拖开近前阻挡的影卫军。
不知是酒后感官迟钝,还是傅辰在身边的缘故,沐言竟没觉得多害怕,还从傅辰背后伸头出去张望,一眼就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宁毅?”
沐言声音不大,即便在吵闹之中,对于习武之人也十分好辨认。
宁毅一脚踢开靠近的影卫,拉下了脸上的面罩;
“陛下!”
从青州回京,宁毅才进宁侯府,便遭到了伏击,就连宁侯府中的人,也早已被应琛带走,用以掣肘他。
青州之行,也根本不是让自己留在陛下身边护卫,而是刻意支开自己,收买在自己军中的旧部,彻底掌握兵权。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抢夺兵权,目的为何再清晰不过。
好容易逃出去,宁毅走
动之间又发现,苏尚书等人也早被应琛软禁家中,连门都不能出。
这样看来,陛下必定回宫当日,就自投罗网,落入了应琛的掌控。
宁毅与苏和玉四处游说,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影卫,想联同影卫军救出陛下。却不想,傅辰带领的影卫军早已和应琛狼狈为奸,对他们避而不见。
无兵无卒,想要营救陛下难上加难,迫不得已,才选了年宴的日子,由苏和玉等人引开应琛,又纵火分散席间守卫,自己趁乱带走小皇帝。
可如今来看,傅辰的影卫军半点都没消耗。
宁毅扫了一眼场上的局面,立刻持剑击向傅辰。
时间紧迫,若是到禁卫和影卫军的援军赶到,想要带走陛下只会更加困难。
两人一声不吭就缠斗在一起,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给沐言。
常年征战的宁毅和统领影卫军的傅辰,谁的胜算更大?
无论宁毅怎样引诱,傅辰始终不离小皇帝,让宁毅带走的人的计划开展更为困难,望向沐言的神情也更为焦灼。
沐言完全没感觉到。
酒意差不多彻底上来,他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刀剑的光影晃过来,更叫人头晕心慌。
有影卫过来扶他,他还不肯走。
系统肯定没有什么打斗的经验,傅辰的经验肯定也比不上宁毅。软声喊了两句“别打了”没人应,他只能瞪大眼睛努力仔细看着两人,生怕看到什么飞血四溅、身首异处的画面。
影卫的援军到得很快,按照计划,宁毅应该尽快出宫;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然而对上此刻被影卫扶着的小皇帝的眼睛,宁毅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一段火星,身形被生硬地掉转了方向,往小皇帝的身边袭去。
沐言回头,就望见宁毅举剑朝着自己刺来的画面,与原剧情中最后的离场,出奇的一致。
脑袋骤然变成一片空白,连脸上被酒意熏出的粉都褪得干干净净,睫毛脆弱地颤动。
“不要杀我……”
唇瓣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身边的影卫被突然的袭击击退,沐言像落叶一样飘落在地。
宁毅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击真的会得手,反应过来,立刻飞快地近前,欣喜地要将人带走;
“陛下,臣先带你出宫。”
然而手触到小皇帝那一刻,小皇帝却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仓惶地后躲,避开了宁毅的手。
澄澈的眼中,满是害怕和抗拒。
“不要杀我……”
这次宁毅,听到了刚刚未能听清的声音。
离开的最佳时机已逝。
沐言被傅辰掩入身后,应琛也赶了回来,宁毅被团团围住,手中的剑也被击落,唇中溢出鲜血,支撑不住地弯下膝盖,脊背却依旧挺直。
只是那张凶戾的脸上,却没有怨愤不平的情绪,甚至出现短暂的情绪空白。
他怎么会杀陛下呢?
但陛下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要杀他。
【宁毅完结篇】
皇子夺嫡,争端不断。
位高权重的宁将军府行事谨慎,不肯站位,却还是无法避免卷入争端,太子主审其案,宁老将军是一世英名,还是身败名裂、身首异处,全凭太子一念之间。
宁毅身无寸功,却无法看着祖父落得如此下场,便瞒着将军府上下,只身前去寻找太子。
见到太子时,太子正在箭场射箭,箭矢掉落之处,有个身形瘦小的箭童,正在躬身拾箭。
箭上弓弦,太子原本应该瞄准箭靶的箭镞,却恶意瞄准了不远处的箭童。
宁毅甚至还没想好要不要阻拦,箭矢就飞了出去
,好在太子箭术不精,羽箭擦着箭童的身侧,落到了地上。
太子面上似乎有些遗憾,招手将箭童唤了过来,戏谑道;
“十弟,当箭童比在冷宫好多了,起码不用再忍饥挨饿,是不是?”
箭童没有吭声,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地双手将箭送上。
望了一眼还在发抖的箭童,宁毅蓦地出声,谈起三皇子的事;
“身份微贱却有好高之心,太子殿下仁慈,若是臣,遇到必将斩草除根,不留他活到现在。”
太子对出身低微却想和他争夺皇位的三皇子尤其憎恶,宁毅一提起他,太子立即变了脸色,连弓都扔到了一边,箭童也被挥退。
宁毅最后还看了那箭童一眼。
眉眼精致,却十分瘦弱,明明贵为皇子,活得却连下人都不如。
那是他和小皇帝第一次见面。
小皇帝即位时,将军府上下甚至十分高兴。
按照前太子和三皇子的作风,若真有一日荣登帝位,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朝堂,肃清党羽,将军府即便中立,却也代表着不忠和投机,恐怕今后也无法得到重用,将军府的荣光也会就此终止。
但小皇帝却不一样,皇位的得来都是侥幸。没有支持者,自然也没有异党要清理,大家便都得以保全。
甚至中立的将军府,比起太子和三皇子的支持者,更值得被信任。
而太子没落得太快,几乎没有人知道,宁毅曾私下拜访,暗地投诚之事;
除了当日的箭童,今日的小皇帝。
宁毅担心的小皇帝对将军府的报复并没有出现,甚至穿上皇袍,他也和当日箭场的箭童无异。
他大概是第一个登基后才去国子监上学的皇帝,文从习字开始学,武更是一窍不通,学了几个月,射箭一支不中,连马都不会骑。
说出去,只怕邻国都会笑掉大牙,和宁毅心中要誓死追随的天子,更是相去甚远。
校场考试时,是宁毅第一次和小皇帝说话。
那日小皇帝骑上马,不知怎么,路过自己身边时,骑马的姿势让宁毅看得皱了皱眉。
小皇帝好似发觉什么,小脸惨白,拽紧缰绳不松手,马匹受惊狂奔,宁毅飞身上去制住马,将人救了下来。
“若是在战场,士兵都像陛下一样,敌军只消一剑,我军就要身首异处了。”
比试校考时,没人敢真的对天子动手,小皇帝被赶鸭子上架,一路通关对上了宁毅;
宁毅甚至没有动作,只用剑指向小皇帝,小皇帝就坐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连头都不敢抬。
“陛下代表沐国,怎能如此懦弱,难道今后陛下亲征,也要这样求敌军不要杀你吗?”
这些话旁人不敢说,宁毅却没什么顾忌,从小祖父就是这样教他的。
小皇帝抖着唇没回话,第二日没有来国子监,再后来,小皇帝见到自己就转身躲避。
那时候的宁毅,也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天子的厌恶,识趣不再多往宫中跑,直到后来随军出征,拔营之日,瞟到城楼上那道纤细模糊的身影。
沉梦初醒,边关大雪。
宁毅从大帐起身,眼尾的水痕瞬间被寒风吹逝。
“身份微贱却有好高之心,太子殿下仁慈,若是臣,遇到必将斩草除根,不留他活到现在。”
“若是在战场,士兵都像陛下一样,敌军只消一剑,我军就要身首异处了。”
“陛下怎能如此懦弱,难道今后陛下亲征,也要这样求敌军不要杀你吗?”
他一直以为小皇帝厌恶自己。
却不想,自己才是陛下经久不散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