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刺(捡到一个人(*▽*))

一枚刺(捡到一个人(*▽*))

破旧酒家外悬挂着的人皮风灯摇摇晃晃,魔域深渊下层吹来的风都是浑浊的,自黑色枯草掩映的小道之外,走来一人。

他的身形高挑瘦削,压低的斗笠将他的面容遮掩,只露出一截带着微青胡茬的下巴,冷峻落拓。他身上带着长久行路的风尘,肩头落了些旅途中会沾着的草叶种子,青翠鲜嫩。

“店家,有酒吗?”青衣人迈步入了这破败的酒家,站在老朽木门旁问道。

他的嗓音沙哑,但沉郁冷静,仿佛是陈年的钟缓缓敲响。

酒家内乌烟瘴气,掷骰声与吆喝声不断传来,模样古怪的魔族死死盯着桌上的骰子,沉迷于赌局,就连看店的小厮也拿出骨币准备参与一二。

“只有一点,你等等,我给你取来!”酒家小厮不耐烦地离开赌桌,到酒瓮前,拿了个陶碗,将那兑了水的酒汩汩往里倒。

青衣人拢着袖子,笔直站在柜前,将身上最后的几枚骨币付了出去,接过酒碗,仰头就喝。

他移动的时候,身形摇摇欲坠,小厮见了他这病恹恹的模样,往后一跳,惊恐道:“要死别死在我店里。”

“好。”青衣人转过身去,有沉重的咳嗽声传来,这里的酒不好,入了喉,灼得人心口发烫。

他喝完酒就离开了,一路上跌跌撞撞,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他要死了,现在的他像寻觅坟墓的犬。

这里是魔域的最底层,亦是此界的尽头,落魄不堪。

青衣人一路行至魔域的最深处,贯穿魔域的河流怨川在这里抵达尽头,冰冷的河滩上遍布尸骨。

他花了半日时光,在这处绝境里给自己挖了一座坟,然后躺了进去。

青衣人的肩上粘着一枚翠绿的刺球,是卷耳,它的尖刺上带着倒钩,可以轻松粘住行人的衣服,让人类或者是其他生物带着它去到远方,寻到一处合适的地方,生根发芽。

这是一枚很倒霉的苍耳,被旅行中的青衣人带到了这样的绝境。

“浮南,很抱歉,带你到这样远的地方。”他在坟墓里躺着,望着浓黑的天,温声说着话,也不知是在与谁对话。

纤细且温柔的声音传来:“先生,没关系的。”

“能将我的尸骨带回我的家乡吗?”他问。

沉默许久之后,那声音回答:“好。”

青衣人躺在土坑里,他闭上双目,再没有睁开,久远的风沙袭来,将他的尸体掩埋。

落在他身上的那枚苍耳种子,也留在了这里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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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南盘腿坐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将一枚枚骨币往自己怀里的陶罐里丢,这个陶罐沉甸甸的,马上就要装满了骨币。

这么多年,她终于要攒够钱了,浮南想。

应当年的诺言,她要带着那青衣人的尸骨回到他的家乡,但这里是魔域的最底层。

魔域阶级森严,在这处深渊里,分为上中下三层,魔域上层居住着贵族,魔域中层居住着大部分的修炼者,魔域下层居住着低阶生物,这里的魔族浑浑噩噩,被原始的欲望驱使。

从魔域上层再往上走,才是人界,浮南必须从这里开始,一层一层往上爬。

前几年,她在魔域下层的黑市里,认识了一位蛇头,他说有门路可以带她前往魔域的中层,但浮南必须支付足够的骨币。

浮南很穷,魔域下层的魔族大多以杀人越货等勾当为生,她做不来这些事。

她赚钱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在怨川的尽头捡垃圾,贯穿整个魔域的河流“怨川”尽头就在她家附近,那是一片湿漉漉的浅滩,怨川会带来魔域中上层很多被抛弃的垃圾与尸骨,浮南就在这其中搜寻些值钱玩意儿,拿到市场上去卖。

严格来说,她做的也不是什么正派事儿,但这是她唯一的谋生手段了。

攒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攒够钱了,浮南斗志满满,她将装满骨币的陶罐封上,藏到自己床底下的土坑里,准备出门,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浮南居住着的地方是很简陋的茅草屋,是她自己搭建的,在大风天时,这茅屋就摇摇欲坠。

现在,浮南将自己家那扇单薄得可怜的院门关上,往怨川尽头出发。

她的修为对于魔域底层的其他居民来说,不算低,承蒙当年那位青衣人照拂,她修炼了上乘的妖族功法,化形之后便有金丹的修为。

但她的种族天赋低,她不过是随处可见、惹人厌烦的苍耳,区区草芥,并没什么特殊的血脉,所以等修为到金丹之后,提升就很慢了。

浮南不介意这些,金丹修为带给她的好处就是,她可以驭使法宝赶路,脚程比走路快很多。

在家门外,她掏出自己的法宝——一把破旧的铁剑,这把铁剑也是在怨川尽头捡的,她没舍得卖,因为这把剑的飞行速度很快。

她御剑而行,怨川尽头的河滩上有大大小小的水坑,这些浑浊的水坑映照出浮南御剑而行的身影。

浮南穿着一身黑衣,剪裁简单利落,她挑这个颜色衣裳的原因很简单,黑色耐脏,她没空天天施展法术来清洁衣物。她的面容算不上绝色,魔域美人多,魔族姑娘的容貌都精致妖娆,浮南的模样在这些魔族姑娘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寡淡。不过,她细眉细眼的,又喜欢笑,含着笑的眸很容易讨人喜欢。

还好,腰带还在,怨川尽头只有她会来,这里散落的东西默认都是垃圾,魔域下层的魔族没有浮南这样的好眼光,可以隔着污泥发现值钱东西。

她爱干净,回来就烧了些热水,将男子放进了浴桶里,做这些事的时候浮南觉得自己仿佛在进行某种烹饪行为。

这是浮南第一次在河滩上看到一只如此正常的手,没有多几个手指头或者是生出骨爪,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只手的主人从河里拖了出来。

浮南是闭着眼给这个男子脱衣服的,扒得不太干净,他身上还有些衣物,将他抱到浴桶里之后,浮南才红着脸将剩下的衣物隔着水捞了出来。

她闭着眼,将他拖到了床上,取来自己宽大些的衣物,堪堪给他包裹住身子。

她也不在意他的模样,按照她的习惯,在怨川尽头看到什么能动的活物,只要有一口气,她都会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养着。

看他的身形,约莫二十上下,与浮南自己倒是差不多大——浮南是从自己化形开始算岁数的,她不想自己太老,而且她当植物的时候,也记不清时间。

浮南在河滩上里搜寻着,今天运气不错,她捡到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拿到黑市上能卖不少钱。

她低头,轻轻将他的衣摆掀开,他大腿处的伤最严重,她要优先处理。

这男子整个人都在水里过了一遍,但腿上的伤还是血肉模糊,浮南细心地将坏死的腐肉给处理干净,这伤口深可见骨,浮南处理到最后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

伤口处理好之后,他也流了很多血,脸色更加苍白了,浮南将止血的药粉均匀撒在他的伤口上,用绷带一圈一圈缠好。

将他面上污泥洗净之后,浮南盯着他的脸,愣了一下,在捡到他的时候,她看出来他身材不错了,但她没想到,他的脸也是如此的好看。

浮南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她将他洗净之后才将他从浴桶里拖了出来,浴桶里的水发红,是他身上的血染的。

那条值钱的腰带!她光记得挪人了,忘了将那条血晶腰带捡回来了。

元婴!这修为对于浮南来说高不可攀,她吓得快要把这条腰带丢了。

浮南将血晶腰带放好,将自己的床重新铺了一遍,这还是她第一次捡这么大的活物回来,她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只能先让给他了。

修为越是高的修士被杀死后凝结出的血晶就越纯粹,看这血晶的剔透程度,它明显来自于一位元婴修为的修士。

河滩上都是污泥,这男子落在这里,面容也被遮掩,浮南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的眼光不差,这得益于她跟着青衣人走过四方时积累的知识。

他身上有伤,浮南不是医生,没有治伤的经验,她不知道带着伤的人要先处理伤口,不能碰水,现在他的伤更严重了,大腿上的伤口裂开,流下的鲜血染在浮南黑色的衣裳上。

这还是浮南第一次救活人,她将自己柜子里藏着的药瓶取了出来,又拿了些绷带,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浮南将沾了血的帕子放到一旁,正准备处理他的下一处伤口,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男子眼睫动了动。

走了半途,她累得气喘吁吁,将手放在酸痛的腰上揉了揉,此时,她猛地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

浮南只能让铁剑载着男子往前飞,她在旁消耗法力飞行跟着。

在浮南眼里,这男子也活不长,但她不会因为他要死了就放弃他。

为他拢好衣襟的时候,浮南的手触到他的胸膛,感应到了微弱的心跳。

只有没用的东西才会被丢入怨川,浮南往往要淘上多日,才能寻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

但此时她发现这腰带的末端扯着些什么东西,再往外一拉,她看到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死死勾着这腰带。

他居然要醒了?是她粗手粗脚把他弄得疼醒过来了吗?浮南的手仿佛触电一般收了回来,她安静观察着他,没再乱动。

下一瞬间,他的双眸睁开,纯黑的眼瞳与浮南对视着。

倒也不是因为这男子模样好看,浮南就精心照顾他,她捡回来的每一个活物,浮南都会尽力救治——尽管他们都活不长。

浮南将男子放在一旁的树下,让他靠着树,她还贴心地把旁边的干草扒拉过来,铺在他身上,然后她自己马不停蹄飞回去捡东西。

她将这整条腰带从污泥里扯了出来,其上镶嵌着的红色宝石璀璨生辉,浮南仔细一看,呆住了,这红色宝石不是什么普通的晶石,而是极为罕见的血晶,它不是自然界产出的矿藏,而是……人血凝成的结晶,只有魔域贵族身上会装饰这样的宝石来展现自己的身份与实力。

他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陈年的疤叠着新伤,浮南看了几眼就不忍心再看。

他有一双精致的凤眼,紧闭着的眼眸落着如扇的长睫,勾勒出的线条优美,他的模样俊美得仿佛魅惑人心的妖魔,纯黑的发丝沾了水,落在面颊边,靡丽惑人。浮南没见过什么世面,她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咽了一下口水。

她将男子重新挪到自己的铁剑上,带他回了自己家。

他的衣衫都破了,露出大片胸膛,浮南一见便红了脸,连忙将他侧旁的衣物给他扯过来拢好。

浮南把血晶腰带往怀里一塞,又飞回去了,她捡回来的男子还靠在树边,魔域的植物都是黑色的,里了枝干就变得干枯脆弱,他倒在破败的草叶中,模样有些可怜。

或许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男子也活不了几天,浮南想,但她希望他能多活几日,最好能和她说说话儿,毕竟在这里捡到一个正常模样的人是稀罕事。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昏迷着的男子挪到自己的破烂铁剑上,她这把二手法宝估摸着载不动两个人,浮南驭使铁剑飞起来的时候,这玩意发出痛苦的锋鸣声。

到底还是因为他有个人形,她见此惨状,就格外不忍。

当然,此前她捡到的所有活物,在被她带回去之后没几天都死了,被丢到怨川的东西本来就是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的将死之物,就算她用尽全力救下,他们的生命也不会延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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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亲自养大的魔尊一箭穿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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