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
撒奥芬很幸运,那晚上狼人全疯了一样去追乔维,那些畜生一个注意他的都没有,他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又很幸运地遇到另一拨逃难队伍,在狼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乔维身上时,撒奥芬顺利地抵达了夜宿城
为换取那些人的庇护以及筹钱治伤,撒奥芬不得不接受了一些恶心的事……但无论怎么说,他挺过来了
今天终于能下床了,撒奥芬第一时间赶往城主堡
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除此外什么也不愿去想,因为会疯
这种状态有点像赌徒,压下筹码,然后一注定生死
但撒奥芬知道自己不是傻乎乎地将全身家当压在桌面上、任由别人掌控一切、任由别人定自己生死的家伙
如果一定要说赌,那他认为自己应该是掌控全场的庄家,最致命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为避免城主大人望而却步,目标是五阶强者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说的
绕过条条小巷,踏上几乎无人行走的街道,很快,只要仰起头,就能看到那座建在山脉大豁口的半山坡之上、拥有三座巨大圆形塔楼的城主堡,那种地形与地势简直就是“易守难攻”的最真实的体现。
虽然之前来夜宿城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只要处于城内,撒奥芬就会不住地仰视它,仰视着这座代表着夜宿城至高权利与力量的石堡,那是十分值得攀登的目标,兴许有一天,也会成为他向上的阶梯。
现在,它就像是黑夜中指引渔船的灯塔,指引着它的信徒的前进道路。
刚到达城主堡的外城墙大门,撒奥芬就被这里的守卫给拦了下来,虽然他不敢,也没有要闯进去的意思,人也没走到门口,但两名守卫就已经用长枪在门口架了一个叉。
“站住!”
这很正常,他上次来也是这样,守卫每天要拦下大量的求见者,怎么可能会记得某个只来过一次的无地骑士?
“撒奥芬·约拿撒奥夫,为布勒弗斯大人带来北境最有价值的消息。”自报家门和来意的同时,他也熟门熟路地从怀中掏出了最后的两枚金币,并恭恭敬敬地呈上
这其实已经是他最后的存款了,若是这一仗不能翻身……那种恶心的事情恐怕还得继续做下去
两名守卫也熟练地接过了金币,并顺手塞进了怀里,脸上的生冷瞬间破碎,换上了亲切的笑意,但这种夹杂某种欲望的笑容显然不是因为金币
他们没有立刻进去通报,而是向撒奥芬打听起北境那个被人吹捧上天的女人来,越是接近于中心的人,消息越是灵通,也就越不会将北境玫瑰当成一个传说,那绝对是一颗真真切切地存在于人世的星辰,引千万人幻想
撒奥芬心中冷笑,他应付起这种人来不说轻而易举,但也算是信手拈来,几句话过后,他甚至已经将自己的利益和两名门卫的利益进行了捆绑。
于是又是几句话过后,一名守卫麻溜地跑去通报了,隔了一会,又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人没到,话先至。
“领主说在内庭等你,快点进去!”
谢过这两个傻子,撒奥芬继续熟门熟路地向里边走去,虽然只是第二次来,但是在心中、在脑子里,他已经在这里兜兜转转了无数次,已经熟得像回了自己的家一样。
沿着石板台阶上坡,在内堡门口和守卫再次对过身份,撒奥芬穿过警卫室和中庭,直达领主的所在书房。
不得不说的是,外墙守卫明显将他的说辞添油加醋地和内堡的守卫交流了一番,
这两人也几乎是推着他进来的。
然后撒奥芬在城主堡的书房里再次见到了这个站在夜宿城顶点的人物,虽然对方头上已经灰白,但是却依旧发质浓密,笑起来额头与脸颊有些许沟壑,为其增添了少许沧桑,粗大的剑眉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除去这些让人稍稍入脑的特点以外,夜宿城主人其它的部位在撒奥芬看来其实跟寻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敬畏的是夜宿城的城主、夜宿联合商会的会长,而不是布勒弗斯·莫德纳兹
面对领主大人的微笑,撒奥芬躬身行了个礼,“日安,布勒弗斯大人。”
“你是——”领主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撒奥芬·约拿撒奥夫爵士。”
“是的大人。”
撒奥芬答得恭恭敬敬,虽然他不认为对方能记得住自己,但是能让领主大人这么假装一下,这本身也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尊重。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撒奥芬爵士,请坐,……听说你带来了跟北境玫瑰有关的消息?”
“其实是关于科尔顿家族和神器暴风剑的消息,布勒弗斯大人。”
原本优哉游哉的布勒弗斯豁然转头,“你说什么?!”
……
在赫因薇尔的坚持下,乔维和芙莉妲跟着她一刻不停地跑了大半天
看着旁边撑住树干大喘气的赫因薇尔,乔维都怕她把自己跑死了,这家伙虽然理论上也属于元武,但实际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芙莉妲看起来也够呛
“你确定真不是自己眼花了?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跟一只狼人来了次隔空对视?”
“我很确定,牠先看到了我,所以我才看得到牠。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那样的狼人,在牠的身后,巨狼人、矮狼人、座狼,全是是臣服的姿态。……我们得快点进入夜宿城才行。”
赫因薇尔强撑着踉跄走了两步,倒乔维怀里,原本喘得厉害的胸脯突然就不动了
“我背你?”
“……,这是命令吗?”
“……,不,这就是个建议。”
“……,主人无论说什么,对奴仆来说都是命令。”
“……,好的,这是命令。”
“麻烦了!”
乔维背着赫因薇尔走的时候,旁边侧着走的芙莉妲大傻子似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在乔维看不见的角度,赫因薇尔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她的脸竟已经仿若天边的晚霞
这晚上他们借着微弱的月光走了个通宵,一直走到第二天中午,估摸距离夜宿城的大门仅剩半天脚程了,才敢停下来稍作休息
乔维把睡眼迷蒙的赫因薇尔放下来,这家伙后半夜已经跟个不倒翁一样了,乔维只能又背着她走,这会一把人放下来就感觉肩膀被压到的地方好像有点凉,一看,嚯,那里被赫因薇尔的口水浸湿好大一块
“你这……汗有点大啊?”
“……,抱歉……”
赫因薇尔两只手插进头发里,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乔维憋着笑,揉了揉旁边芙莉妲的脑袋,“那边好像有条小溪,我去弄点水来,你们休息一下。”
“辛苦了……”
乔维刚走,姐妹俩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
南方是上风处,一阵微风拂过,那个味道陡然变重,像是几十天没洗过的臭脚丫子,又像是一直忘记清理的马桶,还夹杂着一股子石楠花味,杀伤力十分巨大,甚至已经可以划归为毒气了
伴随着这股恶臭,一群骑士从夜宿城的方向骑行而来
当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赫因薇尔赫然发现,处于最前面的那个人居然是撒奥芬?!真的是他!
原本他们都以为撒奥芬已经命丧狼口,没想到他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厄纳努斯覆灭的那天晚上的事情,除去咒令和境界的部分外,其它的乔维并没有特意隐瞒她们,事情的前后逻辑她们是清楚的
所以对于把厄纳努斯当成替死鬼并最终导致厄纳努斯覆灭的罪魁祸首撒奥芬,赫因薇尔如今只剩一种想法
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厄纳努斯了,而且也还不了解撒奥芬目前的情况,跟在撒奥芬后面的那群骑士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付
……
“你们看,我没看错吧!”
撒奥芬旁边一名骑士哈哈大笑,
“我就说这两个女人一定是北境双丑,我们撒奥芬伙计的未婚妻以及未婚妻的妹妹,哈哈哈哈……!”
“全世界怕是都找不出像她们这么扎眼的身体啦!!”
“你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撒奥芬!”
众人一阵笑,另一名骑士说:“既然你和这两个女人是这种关系,那她们就交给你了撒奥芬伙计,你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对你未婚妻和她的妹妹做那种事对吧?”
哄笑声愈发嚣张
撒奥芬把能说的都跟夜宿城主说了,比如北境公爵阵亡、暴风剑易主,毕竟这种事随着越来越多的北境难民涌入夜宿城,迟早会人尽皆知
但抛出这些信息后,撒奥芬并没有从夜宿城主那换到他想要的东西,布勒弗斯相当于只给了他一根鸡毛令箭
于是,不得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撒奥芬,自然而然就成了这群布勒弗斯麾下佣兵眼中的小丑
“都等着!”
撒奥芬丢下一句一语双关的话,用力一夹马腹,加速离队
见佣兵们在不远处停下,只有撒奥芬自己靠过来,赫因薇尔挡着芙莉妲,以防她失控,还好,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现在好像变乖了好多
撒奥芬靠近,下马,走近,那股恶臭达到极致
赫因薇尔赶忙拉着芙莉妲站到上风处,她决定先静观其变,等乔维取水回来他会决定要怎么做的
撒奥芬原本还算得体的表情就变得有点难看,他身上很多伤短时间内都没法接触水,而且他也没心情去打理自己
“赫因薇尔,哈哈,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撒奥芬尽可能地挤出一丝友善的笑容,毕竟名义上他们现在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而且他也还不确定那晚上的事情赫因薇知道多少又猜到多少,但总之没必要主动撕破脸
没准她们后来又见过沃德郝巴巴,或者从其他北境难民口中听到过沃德郝巴巴的消息呢?
“滚。”声音是从赫因薇尔牙缝间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