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六
黑唐装还是那件黑唐装,黑裤子还是那条黑裤子,十方鞋还是那对十方鞋,只是身上罩了一件紫金色的大氅。
虽说那大氅看着质地不赖并且领口和袖口绣的又是祥云飞鹤又是太极八卦的,但是这,这是什么鬼搭配啊?再加上他用一顶高高的银发冠将头发束起,就这天尊能看得过眼?
我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法衣吗?”老驼子看见我和看猴似地盯着他看就有些着恼,索性转过身不理我了。
“啊,不是,师傅,法衣没问题就是你里外搭配的也太那啥了吧。”我嘴角有些抽搐。
“哼,要不是时间紧凑,老夫才不穿里边儿这身呢!行了,赶紧把嘴闭上和为师收拾东西,封小妞还在外边等着呢。”老驼子直接一副“不和你多比比”的表情说道。
“啊?她来了!什么时候,来干啥?”我忙问。
“瞧你那猪哥的样子,人家早就在门外等着了。她不来,这些东西怎么办?”老驼子指指神像白了我一眼。
“嘿嘿,也是。我赔笑道,而后便跟着老驼子收拾起了这临时神坛。待我们收拾完华,老驼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一个英朗的声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传来:“吴老”
即便是只有两字但在我听来也如天籁长歌。我精神又是一振,转身想和她打个招呼,却发现人家直奔老驼子那边去的。于是尴尬的我默默地转回了身。
“来啦。嗯就这些,也没多少东西,真是麻烦你了。”老驼子温声道。
“哎呀,没事儿,反正我一地闲的慌。”封雨荷笑道。
“那啥,杨益,还愣着干嘛,赶快帮人家往车上搬去。”老驼子扭过头来脸一沉道。我去,这变脸速度都快赶上川剧了。
“行”我白他一眼俯身搬起天尊像对封雨有一扬头示意她带路,
封雨荷白了我一眼先我一步向前走去,半句话都不多说。
走至半路,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哎,封雨荷是吧,那啥,加,加个微信呗。”
“不加,想都别想。”封雨荷一回绝。
“为啥?”我又问。
“人民警察不接受盗墓贼的搔扰。”
“我,我怎么就成盗墓贼了?你有证据吗?”我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就你吊儿郎当那样,一事无成不说还整天嘻嘻哈哈,游手好闲,即便你不是,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封雨荷一脸嫌弃。
听完这话,我停住脚步愣在了原地。吊儿郎当?嘻嘻哈哈?游手好闲?
是吗?我变成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样子?这样的话,爷爷和爸他们又该罚我跪香和不准动荤三个月了吧?
“喂,喂,杨益…噢,这就生气啦?还一个大男人呢,这么玻心,以后谁能看得上啊!哎呀,姐说你是希望你能变好,不是存心骂你的,真的。”封雨荷见我停下不走又折返回来解释了一番。
我苦笑着摇摇头,看着她矫好的面容心中越发地失落。“没,我没生气。你说的我都知道。你说得对,是不该这样的。咱们走吧,师傅他老家还等着呢。”说罢我默默抬脚往前走,反到把她落在了后面。
六点半,红日东升。和封雨荷一起将东西搬到她车上并目送她驾车归去后,我又回到了凉亭里。此时的老驼子早已换回了原来的黑唐装,见我无精打的便调笑道:“哟,吃瘪了吧。早跟你说了不行,你还,这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吗?”
“得了吧你,
我看你比我想的多多了。”我撇嘴坐在了老驼子对面的蒲团上。
刚坐下,入眼就两个本子。我拿起其中一个大致翻了翻,嚯,爷青回呀,
纯手抄的术法全解。再细看,第一页写着”隐神霄雷法与心法”从纸张以及墨迹上看有些年头了。
“杨守一应该没少让你看这玩意吧。”老驼子拿起另一本看翻了几翻看向我。
“嗯,我学的术法都是我爷爷的手抄本。”我看着字迹清晰格式公整的手抄本不禁想起了爷爷那堪比狂草的字体。唉,差距啊!
“嗯,用那就对了。像他那样一辈子认百几十个师傅的家伙不抄点人家的看家本事就不舒服。”老驼子一脸的鄙夷。
我把脸藏在本子后面,嘴角早就抽了起来。
“噢,对了师傅,咱们是何门何派,用不着拜三清么?”我想起了这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话音刚落,老驼子还算安祥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那服子臭劲和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样儿的。
沉默片刻,老驼子长吁一口气喃喃道“怎么不拜,是没资格拜啊!”
这话像是对我说又似自言自话,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无奈与落寞。
我越发地困惑起来。
“小子,如果你发现你拜的师傅也是个不人流的散修;即便有再好的术法,再博大宏远的门规也不能掩盖你加入的门派的不正规性,你,会后悔么?”老驼子忽地收起表情,紧锁眉头凝视着我,双眼里全是认真。
我陷入沉思。确实,谁不希望自己可以拜入名师或高人门下学艺或者加入一个有底蕴的正道门派,即使这个门派并不出名。对于玄修来说,资源真的很重要。尤其是处于下这个末法的时代,没有导师的指引和资源的支持还修个什么玄?而这些正是一个名师或门派所具备的。这也就是为何散修大多会落魄或者不入流。
思索了一阵,我看向老驼子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他:“那么这个门派到底是么样子的呢?”
老驼子先是一滞而后抬头望向远方道:“这个门派的出身一点也不光彩。
创派祖师偷了他宗门的核心秘法叛门创派,欲与他的宗门一争高下。”
“他创新术法,甚至推陈出新得到了更精于之前核心秘法的新术法。就这样,用一张几近完美的遮羞布,他欺骗了弟子们几千年。后来这门派传到一位德行高尚的老修行手里。他阅遍古今各派同类法术典籍终于发现了端倪并把推测的结论告知了他刚收的不争气的弟子。他那不争气的弟子又坐在同一个地方将一切说与了他的徒孙。”以平静的语气说完这段话后老驼子又将目光重新方回到了我身上。
我这次没有笑,而是以自爷爷和我爸去世时就消失了的认真面对老驼子
不徐不急道:“确实,这门派太拉跨了。”
老驼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门派是以什么立派的?”我问。
“雷法。-斩勘玉清雷法。”老驼子道。
“只有雷法吗?”我继续问道。
“千年来专研雷法,与道门养身的‘五雷法’不同,它侧重杀伐。”老驼子仍是平淡地说道。
我缓缓点了点头更加平静地道:“这不就完了嘛。我拜您为师是为了向您学习雷法,只要是这法不害人我为什么不学?再说,即便是门派再不光彩再落魄,只要内里好那就有它传承下去的理由。比如您饿极了,正好有人递来一张饼,您会管递饼的人是什么身份地位吗?要是‘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早饿死了是不是。”
老驼子直了直腰,呼吸有点急促。
“有位伟人说,不论白猫黑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你学你的正经术法,别的管那么多干啥?学习术法就是为了能用它来帮更多的人,从而真正实现它的价值,而不是任由好的术法烂在发黄的古页里永世不得超生。”
我越说越激动,真的,这样的事我听过太多了。爷爷当年云游四方碰到过许多的好术法,但这些术法不是其传承者孤芳自赏就是这术法疑难杂乱不好去学习,导致了其道统的没落而令人扼腕。
现在老驼子问我还真就问对了。
“所以我不后悔,也不会后悔。”我正视着老驼子,就如当年爷爷问我修玄会不会后悔一样。
老驼子佝偻着的身体轻抖了一下,问道:“你决定了?”声音似有些发颤。
“对,我决定了。”我重重点了点头。
“好,好,好啊。”老驼子叹着,嘴角上扬,竟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