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第72章 第 72 章

72

在我拿到了挂念已久的数学奥赛个人赛金赏的那天,奇迹世代也再次捧起了属于他们的第三座全国大赛冠军奖杯。

回到学校后所有在全国大赛中取得荣誉的个人与集体全部得到了校方的嘉奖,但是就像再盛大的表演也要隐入帷幕之后那样。

当雷动的掌声与喝彩散去,生活又会恢复以往的平静,或缓或急地继续朝前淌去。

我没有拿走放在数研部的习题集,原先有位二年级的学妹一直很想要我的笔记,于是我告诉她那本题册就放在我经常坐着的那张课桌的抽屉里。

篮球部三年级生的训练也停止了,只不过这次是学校的规定。

全国大赛再往后就是将要成为每个人人生拐点的升学考试,所以不管是为学校的升学率还是为学生个人考虑,会占用绝大多数时间和精力的社团活动会被叫停都还算合理。

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本以为就会这么各奔东西的奇迹世代,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又在全国大赛结束后变得比之前要缓和了那么一点。

黄濑还是老样子,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

提起高中桃井虽然会有些失落,却也没有一味怀念过往止步不前。

最任性的紫原敦来找征十郎问了试卷上的错题。

偶尔我和征十郎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青峰大辉,他会从纸袋里拿出两个汉堡递过来。

绿间又开始和征十郎在午休或者课间的时候下将棋。

受困于升学选择的黑子哲也,他也来问过我和征十郎的建议,最后我们三个花了一中午的时间,给他圈出了东京都内和周围邻县能够顺利考入的高中。

其实他们都有将彼此视作珍贵的朋友。

于是当那些壁垒暂时消失,再次面对面坐下时,他们还是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间隙地聊天。

但无论是哭是笑,是圆满又或是遗憾,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所有人都在悄然无声地长大,偶尔我会听见班里有人嘟囔自己的制服袖子短了一截,肩膀那里也窄了一点。而我自己也长大了一岁,收到了很多的礼物,不过因为数量过多,所以还是照例只留下了最亲近的人的赠礼,其他的则被放进了须王家主宅的房间。

夏天过去后不可一世的暑热终于落败,它从天上坠落,被一场雨灰溜溜地赶走。

忽然不知为何跑去京都并决定未来几年都在那边定居的镜夜叔叔跟我说京都的枫叶在一夜之间红了大半,白色的霜挂在这座古城寺庙里的铜钟上,成群的候鸟张开翅膀遮天蔽日地划过天空。

在它们这场迁徙的出发地北海道,妈妈告诉我那里的麦子也熟了,翻卷出层叠的波浪,在秋日最后一个晴日里,那些麦子的颜色灿烂得和我的头发一样晃眼。

冬天的时候爸爸给我寄来了黄金海岸的砂石和海水,它们被装在一个玻璃瓶里,好像还能感受到属于另一个季节的温暖。

新年那天我又熬夜在LINE上跟征十郎说了新年快乐。

对面也秒回了新年快乐,然后我立刻接到了征十郎打来的电话,可惜的是我太困了,醒来后才发现这通电话的时间长达三小时。

我不知道这天晚上征十郎是怎么睡着的,只庆幸自己从小睡觉时不磨牙不打鼾。

之后冬去春来,我们从帝光毕业了。

学校里樱花的盛开比往年提早了半个月,刚好能拍出和我们当初一年级入学时一样的站在樱花树下的照片。

我被很多人拉着一起拍了照,有的我能叫出名字,有的我只记得见过他们的脸,还有的则是单方面认识我而我不认识他们。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从礼堂走出来,发现爸爸妈妈也到了,他们正在和

藤田老师说话,也有很多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同学神色惊讶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哇……那是我们学校的新老师吗?”

“别吧,我都要毕业了,不要让这种好事被我的后辈们独享啊!毕业后说要给所有教室装新的空调已经很过分了!”

我将身边同学的议论声撇下,连忙跑了过去。已经有两个月没亲眼见过我的爸爸,兴奋又激动地把我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但这真的已经是我爸爸努力克制过的结果了。

如果我们时隔两个月重逢的地点是在家里,爸爸大概还会抱着我呜呜呜地哭上好一阵以此诉说对我的思念之情吧。

“爸爸你忙完在墨尔本的工作了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爸爸稳稳当当放到地上的我问。

“可今天是莉绪毕业的日子啊,要是缺席了女儿人生中这么重要的场合爸爸绝对会度过一个相对遗憾的人生的!”

我:“……”

所以这意思就是那边的工作还没做完就回来了咯?

爸爸的助理和下属会忙疯掉的吧?

还要算上时间延误会带来的损失的话,那我这场毕业典礼的开销显然不止有跟在爸爸妈妈身后的那位提着大包小包的摄影师的工资这么多。

我看向妈妈,妈妈一两个星期还会回来一次,闲的时候甚至一周能回来两次,也不是爸爸那么夸张的性格,就显得镇静多了。

她无奈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后无声地用口型对我说:随他去吧。

这么多年过去,妈妈也还是对这样的爸爸毫无办法。

哦对了!征十郎呢!

我正准备转过身去找我的男朋友,就听到征十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离得不远也不近。

“须王先生,藤冈夫人,好久不见。”

——哦忘说了,因为希望能成为早逝的外婆那样优秀的律师,我的妈妈在婚后并没有改姓,而正是因此,妈妈也结识了曾经与外婆共事过、被外婆照顾过、又或者受过外婆照顾的其他律师和检察官。

虽然他们都已经是爷爷奶奶辈的老人了,但大家依然记得外婆,得知这一点的时候妈妈还差点哭了。不过她一直很少会流泪,所以在我印象里那天反而是爸爸哭了很久很久,像是在替妈妈哭那样。

“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了,你长高了很多呢,赤司君。”

爸爸收起了在我和妈妈面前才会展露出来的傻乎乎的笑容,在一瞬之间变得温和却又莫测了起来。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

“是的。去年八月,御影家的宴会上。”征十郎敛着眼,神色淡淡。

“赤司君的记性可真好。”虽然是在夸征十郎,可爸爸这个语气无论怎么听都有种恨不得让征十郎原地消失的意味。

“不会,须王先生谬赞了。”征十郎完全没有被激怒的迹象,如常地回应道。

爸爸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妈妈制止了:“环,你不是说要给莉绪拍毕业纪念照吗?”

“我明天还有个会,可以的话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噢!对噢!”爸爸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望向一旁的摄影师,“高桥先生,设备已经调整好了吗?”

“随时都可以开始拍摄,须王先生。”高桥先生恭顺地微鞠一躬。

得到满意回复的爸爸高高兴兴,像朵向日葵那样转向我:“莉绪这边还有其他事吗?要不啊和爸爸妈妈就去拍照?”

“没什么事了……”

我垂下眼睛,咬住自己的唇,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征十郎一定不想要别人的同情。

可是只有我这么幸福真的好吗?只有征十郎一个人在一旁孤零零地看

着,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果然还是会叫我的心脏发酸发痛。

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身边的同学艳羡的、惊奇的、探究的目光我都可以视作无物。但唯独我喜欢的那个人,我只希望他也可以跟我一样,得到很多的喜欢和爱,哪怕它们不止来自我一个人。

“莉绪?”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睡前,爸爸坐在床边给我讲故事,问我是不是困了那样,温柔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说话,只有手指不停地在缠动着。

“爸爸,妈妈……我们可以和带征十郎一起吗?”

我用只有和爸爸妈妈才能听到的声音问着。

我知道爸爸一定不是真的反感征十郎,但我也知道自己的可能会让他难过。

然而我还是问了出来。

至少在今天,在这个谁都会说“你们的将来一定会闪闪发光”的今天,我不想让征十郎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我们拍照。

似乎连风也停了。

明明周围人声鼎沸,我却只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然后我听见爸爸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们莉绪……真的长大了啊。”

他声音里满是怀念。

我抬起头,看见爸爸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湿润的眼睛在阳光下泛出微光。

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滚落,滑过下巴砸在地上。

“对不起哦,明明今天是应该庆祝的好日子的……”爸爸的声音忽然就哽咽了,妈妈抬起手轻轻拍打着爸爸的后背。

“但是是环的话,会在今天哭也很正常。”妈妈笑着翻出手帕,将爸爸脸上的眼泪擦干。

“就算是莉绪会理解的。对吧?莉绪。”

我连连点头,然后意识到爸爸现在应该看不到,就重重地“嗯”了一声。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长那么大了呢……还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泪腺发达的爸爸哭着问,“之后还要去京都,那地方那么远。”

“和京都比起来,墨尔本才远吧。”妈妈哭笑不得地吐槽道,“而且这事当初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莉绪可是当着面跟你说的哦,我记得很清楚,你可别想装不记得。”

“春绯呜呜呜呜!你怎么也向着那小子!”

“我向着的一直是在好好跟你讲道理的莉绪。”

“呜呜呜呜!!!”

“好啦。到底还拍不拍照了?”

“拍!现在就拍!”爸爸气得咬牙,红着眼眶瞪向征十郎,“你小子也过来一起拍!”

虽然当时拍下了许多张,几乎每一张里的爸爸表情都带着点愤懑,只有几张神色还算平和的,但最后我还是选了一张爸爸模样最不情愿的放进了相册里——因为当时我虽然把脑袋靠在妈妈身上,但我的手却是和征十郎牵着的。

于是就这样,我的相册里多出了一张和爸爸妈妈还有征十郎,我们一起站在帝光中学盛开得洋洋洒洒的樱花树下的毕业纪念照。

并且在半个月后,我将这本相册连同我的行李,一并寄去了距离东京三百七十公里的京都。

此时距离洛山高中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特意提早这么久的时间来,就是为了提前适应一下这边的生活。

虽说我还没有出国,但不同的城市风貌和地域差异还是会随着距离而产生并变得明显。

家里的司机把我送到公寓楼下时,镜夜叔叔已经站在公寓大门的门口抱着双臂等我了。

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大魔王,我实在笑不出来,只好垮着脸跟他说了句“镜夜叔叔好”。

“看到叔叔不开心?”镜夜叔叔推了下眼镜,心情看起来颇佳。

我:“……”

要我怎么高兴?

虽然我知道镜夜叔叔之前搬到京都,十有八九是为了我,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跟爸爸伙同!

当家里帮我物色好了公寓后,我就将公寓的地址发给了征十郎。

而正当我做着能和征十郎当邻居以后每天上学放学的美梦时,征十郎却告诉我,我公寓不仅左右两边的空房,就连我所在的这一层的上下两层,也!被!买!走!了!

没错,是买走了!

半点转手机会都不可能存在的那种。

因为这三层(包括我住的这间公寓在内),它们共同的所有者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有着一个尊贵的名字。

而那个名字,恰好和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凤镜夜先生的名字一样。

然后久违地,我又感到了只在小时候体会过的那种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藏了什么坏心思,最后都会被镜夜叔叔揪出来的挫败感。

我好绝望。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科考队员从冰面下扒拉出来的可怜的小海豹。

我呜呜呜起来。

镜夜叔叔冷漠地一推眼镜:“这招就算是你爸对我使都没用。”

我听后更加悲愤:“呜呜呜!”

“好了上去吧。”镜夜叔叔伸出手,用手里拿着的小木板拍了拍我的脑袋,“拿着。”

“这是什么?”我双手接过那个小木板,“绘马?”

上面画着保佑学业的天神大人像,但是旁边除了“学业顺利”外还附加了一句“万事顺遂”。

“搬到新家总要给点礼物。”镜夜叔叔耸了下肩,“你公寓里还有其他人送来的礼物,知道你肯定会嫌多,我只把我们的礼物带来了。”

这个“我们”所指的当然只能光和馨,光邦和崇叔叔他们。

可是老实说,就算只能收到他们几位的礼物就已经够多的了。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我的父母和长辈们总是有着不同的为我庆祝的理由,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可能只要我能多活一天对他们而言都是莫大的幸事。

镜夜叔叔带着我上了楼,顺便把门禁一起交给了我。看完公寓后如果我没有别的想要更改的地方,他就准备收拾收拾走人了。

“叔叔没住在这边吗?”

他都把我上下左右的公寓都买下来了,说要住在我隔壁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不住。”镜夜叔叔回答得很干脆,像是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点一样,“跟我住得近还算什么远离父母的独居?到时候你冰箱里没吃的了直接来我家翻东西我都不会奇怪。”

我:“……”

“我才不会干那种事。”我小声地为自己辩驳。

“是吗?”镜夜叔叔笑了起来,“那你做个保证。”

“我保证不在你不在家的时候翻冰箱!”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

镜夜叔叔:“哦,那我也不住。”

我:“……”

就在我准备在心里说上几句镜夜叔叔的坏话时,他又说道:“因为再过一个月我要去纽约。”

“处理工作吗?”

“是啊。”

“好辛苦……叔叔这次要在那边待多久?”

“看心情。”镜夜叔叔说,“说不定哪天在你和你男朋友约会的时候我就跑回来让你接机了。”

我:“……”

“那也行啊。”我小声说道。

然后我看见镜夜叔叔忽然愣了下。

“也行?”他问。

“嗯。”我点点头,“因为从小都是镜夜叔叔在照顾我不是吗?”

“叔叔要是老到走不动路的话,我也会像给爸爸妈妈养老那样养叔叔的。”

……那可真是谢谢你啊。”镜夜叔叔短促地笑了声。

“不客气。”

我觉得镜夜叔叔现在肯定在为了我的孝心里乱感动,于是我有点得意地告诉他自己这个假期有在好好学经济学和金融学的东西。

“一个人琢磨不出来,有不懂的要来问。”

临走前,镜夜叔叔摸了摸我的头。

“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会告诉你。”

“嗯!”我抱了抱自己的这位第三监护人。

对我来说镜夜叔叔也是世界上最不可替代的家人之一。

虽然他和爸爸完全破灭了我和征十郎当邻居的幻想,但只要不计较这一点,我就还是很爱他的。

我窝在沙发里,新公寓里有我熟悉的东西也有我不熟悉的东西。

前者是从家里搬来的,后者则是新买的。

午后两点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铺洒进室内,这幢公寓的视野很好,放眼望去能看见不少一户建和在东京难见的低矮的古建筑。

于是我又一次恍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离开家了。

之后三年的大部分时间我应该都会在这间公寓里度过。

一时我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去睡一觉平复一下情绪时,门铃响了。

我起身走到门边,从监控器里看到门外的人,于是立刻将门打开了。

“征十郎!”

我扑了上去,征十郎接住了我。

从放春假到现在,我们又有半个月没见过了,每天都在通过电话联系,忽然在寂寞的时候见到喜欢的人这种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而也只是半个月没见,我感觉征十郎好像又长高了一点,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比从前要成熟。

怎么只有我还是老样子?

就连镜夜叔叔也说我这么久没见一点没变。

我踮起脚碰了碰他的嘴唇。

征十郎那双一金一红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躲,反而带着重量弯腰压了下来。

“我好想你。”

就算每天都有在联系,可见面和不见面,触碰与不触碰始终是两种状态。

“我也很想莉绪。”

征十郎轻松地抱起我进了房间,转身将门阖上。

“征十郎是什么时候到的?”我靠在他的肩上问。

“五分钟前。”征十郎稍稍打量了一下我的公寓内,“看到莉绪发的消息我就上来了。”

我只能庆幸镜夜叔叔和爸爸没有疯到把整幢公寓都买下来,至少现在征十郎还能住在我楼上的楼上。

所以我们还是能一起上学放学,只不过上下楼到底有点麻烦,更何况我还是个不太喜欢爬楼梯的人。

“你还没去看过自己的公寓吗?”我问。

“嗯,之后去看也不迟。”征十郎对自己住的地方倒是不怎么上心,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征十郎的父亲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物质方面苛待自己唯一的继承人。

“征十郎吃过午饭了吗?”我摸了摸他的短发,看上去应该是最近刚剪的,还没有太多自然生长的痕迹。

“还没有。”征十郎抱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那我们现在一起去吃饭?”我一边说着,一边感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地收紧。

“嗯……”征十郎含糊地应了一声,却又说,“等会再去。”

接着我又感到他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道大了几分。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用身体绞缠着猎物的蟒蛇缠住了。

在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我拍了拍征十郎的手,然后他如梦初醒似的卸下了手上的力道,有些怔忪地看着我。

“莉绪。”

听见征十郎这么喊我。

“怎么了?”

“莉绪……”

我没能再给出回应,那些话都被吞没在了细细密密的亲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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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同学想让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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