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阴暗角落与信念
烈日高悬，寒冬将逝。
万里雪山延绵的弯曲小路上，积雪消融的流水在地面划过道道浅痕。
侏儒老人拖着淡淡的血雾，以每秒5.40米的速度在路间狂奔。
他原本满是皱纹的面部和双手处，褶皱的皮肤顺着倒逝的景色及寒流正化作血雾。时间不短不长，血雾渐渐由浓郁遮面转为淡薄明晰，一张稚嫩的脸庞显露出来。
是林净明。
患有白化病的他，皮肤晶莹而剔透，苍白而俊美。在路途寒凉的森林中，积雪与之交相辉映。
只是身上飘逸的血雾太过明显。好在四周无人，否则这一幕被他人发现，必定麻烦丛生。
“血气快要耗尽了。”唯独这点令林净明心中不再踏实：“不过辛好斯克·罗尔没有追上来。”
“话说回来，斯克·罗尔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异样。”林净明看似猜疑，实则口吻十分肯定。只是‘化形’天赋的效果太过夸张，他不得不留心。
夜族等级森严，血脉尊卑和实力强弱都被严格分级。林净明之前吸收了一头野猪、一只野鸡和一只大雁超过八成的血液，再经由炼血术炼化，加之他本身就尊贵的夜族血脉，已经正式达到次等夜族行列。
同时，也觉醒了属于他的第一个血脉天赋——化形！
“那是当然，你以为化形是什么天赋？”青夏哼唧着昂头挺胸，颇为自傲地说：“那可是我们夜族最顶尖的血脉天赋！”
“要知道，化形通常只有成为‘长老’时才可能觉醒！”青夏说着，又隆重解释道：“而且还只是可能！只有那些皇族正统的二代才能百分百觉醒，三代都比较困难。再往后的，就算有天赋，也得看运气。”
夜族的起源乃是无根之水，林净明对此是一窍不通。但他却也知道，夜族皇族可以通过牙齿来延续‘后代’。
与其说是延续，倒不如用传播、或者感染来形容更直观；因为被夜族皇族‘感染’的，不说人类，就是非人类种族，都直接变异了。
变异后的人类或者非人类，首先会拥有夜族尊贵的血脉，其次拥有强横的身体，同时也获得了踏足高位阶的门票。
之后就是他们变成了一种，只忠诚于夜族皇族的奴隶。心灵和精神上，夜族皇族就是至高无上，他们会绝对服从，直至突破至‘长老’，方才能摆脱那种无形的禁锢。
最初的夜族成体系的发展成夜之国，就是建立在这种快速迅捷的传播方式之上。
只是随着二代、三代也同样用这种方式延续后人，导致皇族血脉越来越薄，后代夜族的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弱，以至于最终绝大多数夜族都不再具备这种能力。最后，这种能力也成了皇族和上位阶夜族‘长老’的特权。
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夜族具有害怕阳光副作用的同时，也拥有了长生的体质。他们单体生命，往往比人类高出两倍不止，而有了位阶的夜族，就算是下位夜族，也至少拥有五百年寿命。
高位阶夜族，寿命往往不止千年，有的能活一千年，有的能活两千年，有的更能活三千年。同为高位阶夜族，之所以差距会如此巨大，是因为血气凝炼的程度不同导致。
血气越加凝炼，强化身体的效率和效果就越强，同时整体质量也越高。血气是夜族的根本，无论是施展血咒还是血脉天赋，都需要以血气为引。
如同林净明施展天赋化形变成侏儒老人，就是使用了大量血气维持的。
“可是血气消耗太大了。”林净明说。
“这不是废话吗？”青夏看向林净明，不屑道：“你现在血路才刚刚成型，勉强算是次等夜族，相当于原体二阶。就这点实力，也想正常施展夜族顶尖血脉天赋‘化形’？”
“化形又不只是变成别人的伪装天赋，那是用来战斗的天赋！完美施展化形，你身体的任意部位都能成为兵器，到时你就是把手变成一挺自动机枪，以血气为子弹扫射都没问题！”
“还能这么用！？”林净明闻言大吃一惊，他觉醒化形，自然对化形十分了解，同时也知道化形是战斗类天赋，只是他也没往现代化武器方面设想。
关于觉醒化形时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镜片，林净明第一时间知道的就是化爪、化刀、化翼等等近战常识。
“哈哈，我开玩笑的。”见林净明震惊的样子，青夏开心的笑了，她说：“现代化武器那么复杂！变成别人来伪装自己没问题，可变成武器，来模拟武器运作的原理，想想就得了，不可能实现的。”
“而且现代化武器都是为了方便杀戮开发的。实际上强者对决，除非武器非常了得，否则一般射击发射类武器作用都不大。冷兵器近战才是强者厮杀决定生死的重要因素！”
“也是。”
林净明点头，速度快到一种程度，考虑到瞄准加射击反应及出膛速度还有各类影响，枪械就失去了作用。唯有冷兵器近身格斗，一招出其不意，才能斩获敌首。
“不过……”话锋一转，林净明道：“我还是可以变成武器的，比如斯克·罗尔的那种左轮。变成那种简单一点的，血气足够，化形绝对没问题。”
林净明说着，心中千头万绪，对未来的发展方向，又有了许多规划。
这时，青夏提醒道：“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还是先想办法渡过眼下的难关吧！”
林净明低头，蹙眉。
当下的情况极为复杂，首先是他本身不能出现在斯克·罗尔感知之内，毕竟二人见过面，被认出来就跑不掉了。
以上这点可以获取大量血气，施展化形来应对。只是其他巡查士兵，以及可能赶来的一些强者，就有些麻烦。
主要是不明白对方的脾性，在这荒郊野岭，单独一个人，很容易就被杀人灭口。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净明有了决定，随即抬头，顺着小道步入森林，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再寻找一处可以居住的山洞，之前那个被斯克·罗尔发现，不能住了。然后有时间捕杀猎物，修炼炼血术，同时积攒血气，以应对突变。”
深入森林内部，尚未消融的积雪堆积更加密集，胡乱生长的树木枝桠交叉纵横，道路封闭。
好在林净明体型小，在林中虽算不得来去自如，也还算随心所欲。凡是目之所及，若是想去，就都能去。
没走多久，树木变得稀疏起来，再走数十步，一排排被砍伐的木桩出现，接着又走二百余步，一间木屋的轮廓出现在林净明微弱的目光最远方。
“……”
“嗯？”林净明突然顿足，耳边有细微的声音响起，他仔细去听，接着脸色大变。
二话不说，他反手抽出背后的复合弓，上箭，然后快速向木屋方向冲去！
在林净明的耳朵里，隐约听见有孩童哭泣的声音，不，应该是惨叫，而且非常凄惨！
随着林净明逼近，那道凄厉的惨叫声反倒越来越微弱。当下他心中一沉，速度于釜底抽薪中再增一丝。
“踏踏踏——”
林净明双脚每每落下，都会在身后留下一个深沉的脚印。青夏悬浮在半空紧跟其后，目视木屋，怒面狰容。显然，她对木屋内发生的事情也极为愤怒。
紧着林净明身位距离木屋越来越近，前方事物再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就在木屋下方约七米深处，有一间地下室，里面有大量尸体残骸的轮廓，相同部位被整齐排放，数十份，
听觉异于常人，闭上双眼，林净明就能收集到大量信息，然后对其分类，进行绘制，最终在脑海中形成一个以线条形式存在的——感知世界。
听觉勾勒的由线条组成的感知世界中，木屋和地下室的轮廓格外清晰，细节被无数线条一丝不苟地刻画。
估计是被固定躺在什么平面上，无法动弹。突然，她的轮廓被一根扁平的黑影一横。接着，右手就这样与身体脱离。
另一个一米八左右的身影轮廓将其拿起，然后放在堆砌的残骸中。
“混蛋！”林净明低声沉喝，他的奔跑速度已经达到极限，可距离木屋还有一断不小的距离。在此期间，他无能为力！
感受线形感知世界，林净明能够清晰分辨女孩轮廓此刻再无半点挣扎动作。虽然呼吸心跳和脉搏仍在，可也已经是在生死边缘，奄奄一息。
“畜牲！”
林净明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乱世之下无太平，荒郊野岭群魔盘踞，什么人形的妖魔鬼怪都能躲在某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然后将一不小心落入阴影的人们抓住，死死不松手，一分一寸将其拉入永无天日的深渊……
又过了足足十二秒钟，林净明终于冲进木屋庭园。在庭园中，他硬生生地止步急停，冲力令他向前多大跨越了几步，不过好在没有直接撞在大门上，仅仅踩踏地面弄出了一点点无关紧要的声响。
压平内心的愤怒，林净明轻轻拉动木门，期间没有造成声响。目标明确，他又快步进入厨房。
进入厨房，正前方水缸旁边一个打开的暗道由混凝土砌成的阶梯相当醒目。
林净明无声间拉满弓箭，沿着阶梯快步向下。
“呼呼……”
无声无息间杀气悄然弥漫，林净明在最后阶梯三阶处，猛地向室内高高跃出，于空中将男人锁定，对准心脏，果断绽放死亡之箭。
噗！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机会，被刁钻的短箭一箭射中。短箭威力有限，并未射穿男人的心脏，但却令其身形跟着冲力倒飞，重重撞在摆放冻硬的残骸堆上。
“啊——”
男人杀猪般的惨叫声音刚刚响起，林净明就又上前，一脚踩在男人的脖子上，狠狠地补了一箭。这一箭直接洞穿男人的眼睛，扎入他的大脑，令其当场毙命。
浮在半空的少女左顾右盼，周遭往日留下的血迹真是斑驳得令人心瘆胆寒。再看向身体僵住的林净明，他满头都是阴郁沉重的黑线，隐藏着无以言喻的表情。
青夏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想上前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就落在地面，不言不语。
这个时候林净明转头，走向被困在石桌上的女孩。遗憾的是她的呼吸已经完全消失，心跳也即将永远静止。两只脚踏足鬼门关，恐怕再也无力回天。
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样在林净明眼前消逝。
他本有机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感知听力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知之而无力，只能留下遗憾。
“青夏，还有办法吗？”林净明注视女孩的尸体，抱着尝试的心态问青夏。这个活了超过三千年的夜族女皇，一定拥有着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天伟力。
“没有。”青夏没有犹豫地摇头，然后看向林净明，说：“她已经死掉了。我也只是一个灵魂体，有再多知识，没有力量，也救不了一个死人。”
“……”林净明无言。
人死七日魂不消。
高位阶强者能够用庞大的生机将死亡未超过七日的人重新救活。但那显然不是一个灵魂体和一个一阶原体、外加次等夜族可以做到。
“像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只是绝大多数我们都看不见。”林净明闭上双眼，对女孩的死非常失落。
神明赋予他超凡的双耳，令他知晓千家隐痛万世悲凉。可却未赐他超然的力量，弱小令他痛苦神伤。
再睁开双眼，林净明心中烈火燃烧，信念比以往更加坚定。
“这个世界必须统一！”
“只有统一，才能创造和平。只有和平，才能制定法律。只有法律，才能重惩罪恶。只有重惩，才能约束人心！惟有这样，才能避免……这种事再度发生！”
林净明捏紧拳头。
“既然世界强权割裂，那就由我来创造时代，由我来缔造规则，凡是触及底线者——”
“杀！”
林净明转移目光，看向地下室其他孩童尸体。
“发生的事永远都不能改变，与其停留在原地黯然神伤，不如目视前方——”
“将我的信念……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