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赵毋恤

五十 赵毋恤

只听辛莫说道:“方才君子所言极是,鲁君历代放纵淫逸,季氏世代勤劳勤勉,国君太过依赖三桓,国人就忘了国君。”

“可是鲁侯毕竟是国君,身为臣子,不想着匡正国君的错误,却将国君赶出国家,这不是太过分了吗?”就在这时,董安于开口了。

赵鞅叹了一口气,说道:“的确如此,季平子所为,确实过分。”

辛莫继续说道:“季平子所行之事,固然违背君臣之道,可是正如方才中军佐所言,为何鲁国无人反对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季氏权力太大了吗?我不认为是这样。”

“哦?那是为何?”

“我听闻,社稷没有固定的祭祀之人,君臣没有固定的位置,山谷可以变为丘陵,堤岸变为河谷,没有什么是一尘不变的。国君要慎重对待名与器,不可随便给人啊!”

名与器,就是国家政权的代指,鲁君过于以来三桓,将国家政权托付给了三桓,是造成如今局面的直接原因。

辛莫并未停顿,而是接着说道:

“商末之时,周为小邦。而后宗周灭掉殷商,为何也?只因文王得诸夏民心也!国君不爱国之民,国民又如何记得国君呢?

“齐公与贤臣晏婴交谈时,晏颖说齐国将被田氏取代,原因无他,田氏爱民,轻徭薄赋,故而田氏在齐国颇得民心。

“鲁国季氏虽然跋扈,八佾舞于庭,可是他们私邑中的国人,却能得到善待。

“所以我认为,鲁国国人不需要鲁侯,自然不会有人批评季平子的所为了。也只有孔丘这般拘古不化之人,站出来指责季平子,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好!”

听到辛莫说完,赵鞅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辛莫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

赵鞅乃是六卿之一,而且正值壮年。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范鞅、智跞之后出任正卿的位置。

那个时候,他和晋侯的矛盾也将达到最大。

或许赵鞅从未想过代替晋侯,可是他不敢保证赵氏如果继续壮大下去,他的子孙之中,有没有这样的人物出现。

辛莫所说的,正是他一直想听到的话。

治国,说白了还是治理人民。

如果像姬稠那般丢失民心,就是给他君主的位置,他也如同摆设一般。

季氏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可以大胆地将姬稠从鲁国赶出去。

还有一点,也让赵鞅十分高兴。

那就是辛莫最后用孔夫子做了反例,认为孔夫子是一个拘泥不化之人。

想到不久前自己因为铸刑鼎的事情,被孔丘批判,赵鞅心中就无比憋屈。

辛莫最后一句,让赵鞅感到十分好受。

“说起孔丘啊,之前我铸刑鼎,他还和各个诸侯国的大夫们说我们败坏礼法,还说什么‘晋其亡乎,失其度矣!’。”赵鞅苦笑:“我有时候想,我这件事是否做错了。我本想反驳,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说明。”

辛莫道:“晋国之前,孔丘称为‘古之遗爱’的郑国正卿子产,也做了这件事。同样遭到了职责。”

“是啊,就因为子产做了这件事,我们晋国大夫羊舌肸还书信一封,好好劝解了一番子产。”赵鞅对这件事也很熟悉。

“那中军佐大人应该知道,子产大夫是如何回复的?”辛莫反问。

赵鞅道:“当然知道,子产回信‘若吾子之言,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

’”

“子产认为他已经到了非做这件事不可的地步了,他没有和羊舌氏争辩,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子产认为这件事对郑国好,他就做了。从来不去想别人如何评价他。而您可以看一看,子产铸刑鼎后,郑国如何?”

赵鞅沉默一会,豁然开朗。

“郑国经子产之治,商贾如同潮水般涌入郑国首都,国民富裕,鲜少再见争端,故而子产被称为贤相。”赵鞅道:“我既然效仿子产,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只要晋国强盛,我背负一点骂名又何妨?”

“中军佐所言极是,我认为铸刑鼎之功绩。或许唯有十年,甚至百年之后,诸夏各国方能明白。”

“哦?辛君这样认为?”赵鞅显得十分惊奇。

“是的。我们再说子产改田制时,第一年国人无不谩骂,第三年却又无比拥护。可见此等国之大事,能事先预见者又有几人呢?孔丘一心想恢复周礼,却未曾想过世间万物都在变化当中,他又怎能知道后来十年、百年之事呢?故而我觉得无需拘泥于古人之法,中军佐大人也无需烦恼。”辛莫道。

“好好好!”

赵鞅连连拍手,辛莫所言,正说到他心中了。

“辛君,明日我赵氏准备秋狝,辛君可否一同前往?看看我们赵氏子弟有无出众之人?”赵鞅热情地邀请。

周人重视田猎,农闲之时,都要组织国人进行田猎。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是四次比较大型的田猎活动。

这也是一种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辛莫自然没有拒绝。

能得到赵鞅的好感,可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晋侯应该在本月望日进行燕饮,招待各位,这段时间王室的诸位大夫应该都没有什么事情,辛君可以在晋国好好游览一番。”

董安于说道。

辛莫心中不由得一喜,这样一来自己可能有机会去见鲁侯了。

酒过三巡,辛莫告辞了赵鞅,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赵府很大,几乎占据了半条街道。

辛莫走出了赵鞅众人宴饮的院子,孔肆已经在那里等他。

“辛氏君子!”

辛莫刚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

辛莫回头,一个大约十岁的稚童,站在辛莫的跟前。

“你是何人?找我有什么事?”辛莫问道。-

“我名赵毋恤,是赵氏家主第五子。”

那小童恭恭敬敬地向辛莫行礼,十分乖巧。

“赵毋恤?你就是赵毋恤?”

辛莫不由得脱口而出。

“君子认得我?”赵毋恤歪着脑袋问道。

辛莫赶紧改口说道:“哦,我之前听闻赵氏家主有五子,之前只见到了四个,还一直奇怪呢。”

“无恤出身低微,不敢登堂。”赵毋恤道:“只能躲在门外,聆听诸位君子之言。”

“你躲在外面听?”辛莫不由得好奇:“你可是赵氏家主的儿子,这样的场合你完全可以进来啊。”

“无恤不敢。”赵毋恤道。

辛莫看得出来,赵毋恤在赵氏还是很受轻视。

“你找我何事?”辛莫问道。

赵毋恤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道:“明日田猎,父亲肯定会出题考教我们。我今日闻君子有大才,甚得父亲赏识,我想……”

“你想让我指点你,过了这一关?”辛莫猜出了赵毋恤的来意。

“是的。哥哥们的老师,都是父亲的心腹之臣,他们平日就和父亲在一起,自然知道父亲想考我们什么。我一年也见不到父亲几次,而且头脑蠢笨,若一时说错话惹恼了父亲……”

“你随我来。”辛莫笑着说道。

赵毋恤,竟然找到了自己帮忙。

这可是未来赵氏的家主,这个忙,辛莫肯定是会帮的。

不过他倒想好好看一看赵毋恤,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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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春秋当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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