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比武再逢虽败犹荣 刀走游龙浮名为空

第28章 比武再逢虽败犹荣 刀走游龙浮名为空

十二声锣响,裴平跳上比武坛。

薛松脸色铁青,阴沉如水,看着不远处的四象阁。陈孟输给过裴平,这事情他自然知道。四象阁这个时候让裴平上场叫阵,意思就是,哪怕你是年轻一辈的天才,遇见江湖前辈陈孟的武功还是不够看。

天下武会曾经的纪录是十连胜,陈孟已经十一连胜,注定要江湖闻名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四象阁要横插一脚。薛松转身,看着身后的蒋义龙和刘潇。

“一会你俩要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你得给你徒弟报仇。”刘潇戳了戳蒋义龙。

“不用你废话。”蒋义龙的眼睛能喷出火来。

比武坛上,陈孟看着裴平,满脸苦笑。

“裴兄,又见面了啊。”

“陈兄,门派差遣,我也没啥办法。”

“来吧。”

“你是不是累了?”

“我要累死了。”陈孟摇头,“你把我送下去吧。”

“认真比一场。没事,我手下有数。”

“来。”

陈孟挥刀,裴平亦挥刀,两人战在一处。裴平已然是江湖小有名气的侠士,陈孟此时也风头无两,更兼这是百年不遇的刀客较量,一时间吸引了台下许多目光。

两刀架住,裴平毕竟和陈孟交过手,没给他扶浪刀起势的机会,直接接力把刀身弹开。陈孟也见怪不怪,又是断浪刀使出,两人刀再相遇。

“全力!”裴平低吼,“别让人看笑话!”

陈孟再抽刀,心想豁出去了,反正就这一场。他闭上眼睛,运全力,整个身子前压,断浪刀使出,刀刃破空而来。此一刀更像是刀之极境的感觉了——无所顾忌,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此一刀,别无他物。看得台下李青龙暗自心惊,他不使点手段,恐怕也接不下这一刀。

刀刃带风,仿佛面前是无尽的海浪,这刀要将这浪头迎面劈开,一分为二。裴平也不敢大意,刀身横架在身前,绷直了全身的肌肉。两刀相遇,撞出火花,裴平脚下一沉,比武坛竟然让他踩出来一个坑。

强行稳住身形,抬头再看陈孟。陈孟面色通红,紧紧闭着眼睛,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血色如箭,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

“陈孟!”裴平惊呼。

“陈孟!”这是秦香和郑启宋庆。

“陈孟!”刘潇和蒋义龙。

“孟哥哥!”这是薛蔓。

陈孟是真的要累死了。摇摇晃晃地站直,看着裴平。

“你还行吗?”裴平也收刀不打了,就要过来扶陈孟。

“再来!”陈孟战意正盛,拔刀,又是断浪刀,又是一口血。裴平接住,大喝:“你疯了?”

“再来!”又是断浪刀。又是一口鲜血。

陈孟从没感觉自己的刀这么轻快过。十分力,不留守,陈孟终于明白了蒋义龙这句话的意思。刀者,就是要一往无前,一刀可断生死。

裴平让陈孟接连不断的断浪刀打的狼狈不堪。“陈孟!你清醒点!”他大喝,但陈孟好像听不见的一样,一刀又一刀向裴平砍过来。万般无奈,裴平只得变招,刀锋一转,砍向陈孟腰际。

薛蔓从座位上站起来,疯了一样地向比武坛上冲去。

“蔓儿!危险!”紧随其后的是蒋义龙和刘潇。

陈孟下意识地,断浪刀就要转行浪刀。但实在是太累了,元气大伤,动作就慢了。刀身堪堪架住裴平的刀,但也让裴平把刀紧紧压在身侧。

“陈孟!你清醒点!”裴平收刀在身前,

小心防备。

“老子实在是打不动了......”陈孟看了看手中刀,无奈笑笑,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薛蔓正好冲上比武坛,接住了直直后仰的陈孟,紧接着是蒋义龙和刘潇,接住了随着陈孟往后倒的薛蔓。秦香、宋庆、郑启也冲上台来,顾云燕随后,众人紧紧把陈孟围在中间。

“你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薛蔓冲着裴平一顿乱吼。

“我没出手啊......”裴平有了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台上乱成一团。薛蔓在哭。蒋义龙和刘潇抱着陈孟查看伤势。顾云燕抱着薛蔓一个劲的安慰。秦香和裴平忙不迭地从身上找药,能用的不能用的,稀里哗啦摆了一地。郑启和宋庆干脆把缉盗司的药箱搬了过来。

半晌,蒋义龙叹了口气。刘潇清了清嗓子,开口:“诸位,陈孟没什么事情。放心好了,就是累晕了而已。把孟儿抬下去吧,好生休养。”

郑启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副担架,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陈孟抬了下去。

薛松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天下武会继续进行。擂主是四象阁裴平,有人要攻擂吗?”

“等下!”裴平举手,“你们先打,我等会再上。”

李青龙一脸郁闷。这孩子,好不容易拿下擂主怎么又不打了。

“还有,”裴平手还举着,“比武坛让我踩了个坑......你们要不先修修?”

众人都没注意裴平刚才踩的坑,现在探头一看,汉白玉的地板上清清楚楚一个裴平的脚印。大家都明白,这是刚才裴平接陈孟第一刀的时候踩出来的。台下登时炸了锅,议论纷纷。

“那既然如此,今日武会先不比了。我德正自会派遣工匠连夜修补,我们明日再战。”

“你怎么踩出来的坑?”刘潇也对此很感兴趣。

“回前辈,就是接陈兄第一刀的时候踩的。”

“陈孟怎么了?你俩是有什么恩怨吗?怎么和不要命了一样出刀?”

“我不知道啊......”裴平都快哭了,“陈兄在四象阁比武的时候我俩就认识了,当时我把他赢了,但他也能伤我,事后我俩还一起喝过酒,也没什么过节吧......”

“不怪他。”蒋义龙插话,“刀之极境。”

“真就是刀之极境?”刘潇惊诧。

“孟儿刚刚摸到门槛了。”蒋义龙叹气。“这就是刀之极境。”

“有点玄乎了。”刘潇摇头。

“玄而又玄,无上密也。”

“还真让你捡到宝了。”刘潇踢了蒋义龙一脚,“我现在告诉你,我后悔了。我就不该让陈孟学刀。”

“晚了。”蒋义龙看着刘潇,肆无忌惮地笑了。

且说陈孟,让秦香郑启宋庆三人抬回了屋,躺在船上,双眼紧闭。薛蔓眼泪就没停过,一直坐在边上呜咽着哭。秦香走过来,拍了拍薛蔓的肩膀。

“薛蔓妹妹?”

薛蔓不说话,接着哭。

“放心好了,既然长老都说没事,陈兄肯定没事的。”

薛蔓还是哭。

秦香抬头,尴尬地看看郑启宋庆。

“走吧。”郑启摇摇头,暗自腹诽,陈孟女人缘怎么就这么好呢?

“几位留步。”顾云燕开口了。“几位是陈孟的朋友?”

“是。缉盗司汴安分舵总舵主、副舵主、分舵总管,见过前辈。”

“哦,是缉盗司的朋友,听孟儿说起过你们。你们助陈孟今日扬名,我先在这里谢过诸位。”

“前辈哪里话。陈兄曾救我等与危难,我等自然也要祝陈兄一臂之力了。”

“几位若不介意,可在我德正住上几天。过几日,待陈孟伤势好转,门主要大摆筵席,宴请诸位。”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秦香眯着眼笑,“我还正想领略下德正道馆的风光呢。”

就这样,缉盗司诸人住下,按下不表。陈孟整整在床上昏睡了一天,直到第二天黄昏,才强撑着把眼睛睁开。

就看见薛蔓还是坐在床旁边,呜咽着哭。眼睛又红又肿,像两只红苹果。

“蔓儿。”陈孟说话有气无力的。

“孟哥哥,你醒了!”

“蔓儿,别哭了蔓儿,我没事。”

薛蔓扑进陈孟怀里嚎啕大哭:“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一会,陈孟醒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德正道馆。正好第二天比武结束,蒋义龙一人一刀把四象阁杀的昏天暗地,最后是李青龙出手,才败下阵来。蒋义龙走下擂台就听说陈孟醒了,也顾不得找刘潇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陈孟房间。

此时,看热闹的人已经把陈孟的房间围的是水泄不通了。

“孟儿醒了?”

“蒋长老。”

“没事了?”

“浑身没劲。”

“没事就好。啥时候能下床?薛长老想见你。”

“快了。等我好了一定去。”

“这是理气丸,给你留这里了。”蒋义龙放下个小盒子,转身就走了。他不想久留。主要陈孟怀里抱着薛蔓。

陈孟看着把头死死埋进自己胸口的薛蔓,无奈的摇摇头。他躺下,薛蔓顺势趴在了他身上。

“蔓儿,你不会在我身边呆了一天吧。”

“嗯......”薛蔓不说话。

“愁死人了哟。”陈孟闭上眼睛。薛蔓已经悄悄地睡着了。昨天晚上她基本就没怎么睡觉,一直在哭,实在是太累了。

两人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陈孟睁开眼就觉得浑身酸痛。薛蔓还是趴在他胸口,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你压死我了。”陈孟抓紧翻个身,伸个懒腰。“你不会趴了一晚上吧?”

“有意见吗?”薛蔓直起身子,干脆躺在了陈孟旁边,盖上被子。

“没意见。”陈孟把薛蔓抱住,“就是你不饿吗?”

“膳房应该一会就送饭来了。”薛蔓的头靠着陈孟的肩膀,“你饿了?”

陈孟属于是饿过了劲了,也就不着急了,调皮地往薛蔓脑袋上吹气。

“你饿不饿到底?”

“饿。怎么可能不饿。我睡了多久啊?”

“一天多吧。感觉好点了?”

“你就没回去?”

“没。回去我也睡不着。不如在你身边呆着。我真好怕你就这么死了。”

“死不了。”陈孟苦笑,“没活够呢。”

“臭猪!”薛蔓突然变脸,“不许你说这种话!”

“好好好我错了。”陈孟抱得更紧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臭猪!臭猪!臭猪!”

“好好好,臭猪臭猪。”

“你就是只猪,傻得要死,从来不让人省心。”薛蔓的鼻子在陈孟身边停留了一会,“并且都臭了。”

“躺了一天多,不臭都出了鬼了。”陈孟摇头,“我一会去洗个澡。你也一起去吧。”

“一起去干嘛?洗澡?”

“啊,不是。”陈孟一下子脸红了,讪讪地把眼神躲开,不敢看薛蔓。薛蔓也脸红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正巧这时,御膳房的弟子推门送饭,就看见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的陈孟和薛蔓。

“对不起!对不起!”那弟子好像见了鬼一样,匆匆把饭放下,转身就走。

陈孟苦笑。他实在是懒得解释。不知道那弟子以为成啥了。薛蔓看了看陈孟,看了看放在一边的餐盒。

“伺候本姑奶奶吃饭!”

“得嘞!”陈孟下床,把餐盒拎到床上。餐盒里是一例酥皮烤鸭,两笼灌汤包,两碗鱼片粥,和一叠浇了蜂蜜的桂花山药。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陈孟伸了个懒腰,出门去洗澡了。薛蔓自己回房间,拿了身换洗的衣服,也去洗澡。

陈孟头发湿漉漉地坐在屋子里等薛蔓的时候,宋庆郑启悄悄地溜了进来。

“陈兄!”

“二位来的早啊。坐吧,随便坐。”

“陈兄,一夜春宵啊!”

陈孟好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斜着眼睛,转过头看着宋庆。

“哎呀,刚才送饭的小李都跟我们说了。没事,江湖中人嘛,讲一个快意恩仇,不见怪,不见怪。”

“听他放屁!”陈孟急了,“我什么都没做!”

“知道,知道。陈兄放心,你什么都没做,我们也不会给别人说......”

“陈兄,你们剑亭有个叫楚婷的姑娘,你认识吗?”

“不认识。”陈孟没好气,“老郑你想干嘛?”

“陈兄,你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了。我这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啊......”

“你看上人家姑娘了?”

“他那叫一见钟情。”宋庆淡淡的,“你都不知道,这位郑兄昨天晚上跟我寻死觅活的。”

“你还有这能力?”陈孟笑了。

“看陈兄说的,我武功不如你,不能这也不如你啊。”

“行行行。我给你留心。”陈孟扶额无语,“说到武功,我还要谢过几位,在台上跟我演戏。”

“我俩发誓,我俩真没演戏。就是没想到你那破烂刀法这么邪门。”

“真的?”

“秦姐姐很明显在跟你演戏。我俩绝对没有。”

“陈兄,比武坛连胜的记录十多年没人打破了。我陈兄今日连胜十一场,可真是扬名江湖了。”

“这根本不算。我觉得我不可能打得过秦姐姐。减去你们四个,我赢了的只有七个人。”

“别谦虚了我的陈哥哥!”宋庆笑了,“外面都传疯了,你是德正道馆不世出的刀法奇才。那些人还说,德正道馆有一部暗藏天机的刀法,此刀法一出,所有剑法都黯然失色。”

“这有点过了吧?”

“一点不过。啊对,你都不知道,你那师傅,蒋义龙蒋长老,前几次天下武会从来没赢过人,这次连着破了四象阁八名剑士。大家都说,蒋长老以前就是在藏招,为了给你的出现造势!”

“啊?”陈孟没想到蒋义龙还有这能耐。“刘潇长老呢?”

“今天下午,刘潇长老对决四象阁李青龙,决出最后的胜负。”郑启兴致盎然,“陈兄,我从来不信你这刀法有多好,我觉得你就是个练刀的天才。”

“免了。”陈孟摇头,“就是这刀法好,跟我没关系。”

“我不信!”郑启头摇得像拨浪鼓,“除非你把刀法给我看看!”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陈孟无奈。

“对,陈兄,你不知道,外面说你是大喜门俗家弟子!好多人说这套刀法就是大喜门传下来的!你已经是年轻一代的武林盟主了!”

“大喜门俗家弟子?武林盟主?”陈孟笑了,“我现在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命令你俩,做下一届的武林盟主。”

“啊?”二人惊诧。

“谁喜欢着名号谁拿去好了。武林盟主?狗都不干。”

“还得是我陈兄,这心境,一看就是世外高人。”

郑启其实是信了陈孟是德正道馆隐世的天才。这也不怪他,主要每年江湖上都会传闻,哪个门派又有隐世天才出山了,传来传去,总是让大家觉得,每个门派都有这么一两个被长老秘密培养的天才,这些人武功强大,一旦出世掀起波澜。

更何况,陈孟可是随手拿出两壶回春丸的人。郑启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眼前坐着的这个头发湿漉漉的少年,一看就是从小就苦练武艺的神童。

“我就是个普通人。”陈孟摇头,“别巴结我了。我也没把自己当啥武林盟主。”

宋庆倒是看出了一点不一样。陈孟这心境,完全不像是一个闭门不出刻苦练武长大的人应当有的,更像是从小就见多了浮名虚利,才会对武林盟主这么一个让人疯狂的称号如此不上心。

“陈兄是永州人吧?”宋庆试探着问。

“你放屁。陈兄是阳州人。”郑启跳起来反驳。

“你猜对了。在下是永州人。”陈孟点点头。

“永州陈家?”

“没错。”

“怪不得。陈兄如此不在乎那些虚名,一看就是名门之后,颇有竹林之风啊。”

“你俩再扯犊子我揍你。”陈孟转头看着二人。

“错了错了。”宋庆也笑了。“陈兄倒是瞒了我们好久。”

他愈发觉得陈孟是可以结交之人。不会因为突然的成功而改变本质,似乎也不会因为逆境而变得急躁。陈孟就是陈孟,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他都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少年。

“喝酒吗?”宋庆问道。

“走,喝酒。”陈孟起身。

“哥哥,大白天喝酒啊?”

“大白天怎么就不能喝酒了?不会有人一杯就倒吧?”陈孟拽着郑启的领子,三个人并排走在德正道馆的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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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者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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