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琴是公安卧底
——“万叶,你其实还在怨恨我和萩原吧?”
松田警官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好在有个指向性的名字,方便枫原万叶从记忆里找到“词条”。最后他确定萩原和松田阵平一样,也是“父亲”教过的学生。
不过他并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什么怨恨。
枫原万叶喜欢和直爽的人相处,这样说话时就可以畅所欲言,不需要藏着掖着。
刚好这位松田警官也是个相当直爽坦率的人,于是他便没什么顾忌,直接问道:“我不记得有怨恨你们的理由,松田警官为何这样说?”
松田阵平却显得很吃惊:“你不知道吗?”
枫原万叶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我该知道什么?”
难道身份卡给出的资料不齐全?
“原来你一直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们跟你说过……”
松田阵平以拳掩唇轻咳一声,随后就将过去的事和盘托出:“你父亲原本打算一直留在警校当教官,是我和萩原劝说他接受调职的。毕竟枫原教官很有能力,只在警校教些理论课相当于浪费才能。”
“后来在公寓大楼爆炸案中,萩原脱掉了防护服,被枫原教官当场训斥了一顿,还把他赶到一边让他重新穿上,后续拆弹工作也由枫原教官接手。”
“当时拆弹明明很成功,谁也没想到倒计时会重新启动,枫原教官为了保护同事,立刻抱起炸弹朝着反方向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枫原万叶捏着下颌,若有所思道:“那位萩原先生现在还好吗?”
“萩原他……”
松田阵平嗓音微顿,喉咙里仿佛裹着一团湿哒哒的棉花。
他忽然很想抽烟,或许烟味能把那团棉花烤干。
“那家伙在床上躺了七年,至今还没醒。”
松田阵平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当年那场爆炸,在场的机动组成员大部分都没能活下来,其中并不包括萩原研二。
作为生还者,萩原十分幸运地没缺胳膊少腿,只是他当了七年植物人,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不过这已经比当场牺牲的同事好太多。
说起这些时,松田阵平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七年,无论是他还是萩原研二的家人,早就已经接受了现实。
唯有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他总会胡思乱想——如果好友永远也醒不过来,或者哪天医生突然宣布脑死亡,那时他要怎么办?
除了继续接受现实,他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
每次一想到那种可能性,无力感和空虚就像蓄满冰水的鱼缸,有只手时不时把他的脑袋按在缸里,窒息和喘息不断交替轮回。
这是一场拉长了阵线的、清醒的折磨。
“犯人抓到了吗?”
枫原万叶的声音就像隔着玻璃和水,听着不太真切,却足以把他从“缸”里捞出来。
“还没有,既然他想要报复警察,肯定还会继续作案。”说到这里,松田阵平瞥了少年一眼,警告他:“你不要想着去找那个犯人,警方会处理这件事。”
枫原万叶笑了笑,语气淡然:“我不喜欢自己找麻烦,更不喜欢被人找麻烦。”
有那个空闲时间,他还不如多做几首诗。
“至于你刚刚说的怨恨……”
枫原万叶想了想,道:“我‘父亲’的死和你们劝说他接受调职并不构成直接的因果关系,罪魁祸首是投放炸弹的犯人。况且就算当年萩原先生没在场,‘父亲’也会为了保护其他同事而牺牲。”
“这是他的选择,是他在贯彻自己内心的正义。如果我为此迁怒他人,就是玷污了这份
正义。”
枫原万叶说完这句话后,抬头望向窗外的山林。
“应该快到了。”他的目光穿过稀薄的晨光和重叠的绿意,“我能感受到,飞鸟未来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与此同时,一架直升飞机正从另一个方向接近山林。
安室透单手扶着机舱门框,通过望远镜望向那座被挖空的山,螺旋桨卷起的风吹乱了他的额发。
“那座山果然有问题。”
另外一边——
下颌传来的痛意,让飞鸟未来瞬间回神。
这份痛意反而让她彻底冷静了。
“你看上去很害怕那个和我长着同一张面孔的人。”
少女抬起头,与男人浑浊的眼珠对视,语气不带任何情绪:“他到底做过什么,让你这么忌惮他?”
男人似乎被“害怕”和“忌惮”这两个软弱的字眼激怒,有心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真是没大没小。”
他抬高手臂,一个巴掌眼看就要落下,却被飞鸟未来及时拦住。
以她现在的敏捷,挡个巴掌还是很轻松……嗯,也不是特别轻松。
飞鸟未来表面不动如山,内心龇牙咧嘴。
敏捷是比一般人高,可力量还是差了点呀!
少女握住对方的手腕,指节因太过用力变得苍白,手也开始微微发抖。
“你想买下我,无非是想利用我这张脸。行,我可以给你利用,但我需要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事情。”
“看来你知道他是谁。”
中年男子沉声说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我们可以合作。”飞鸟未来咬了咬牙:“我跟他之间有一桩尚未了结的往事,我们目标一致,没必要成为敌人。”
“小姑娘,你以为你很重要?”
中年男子语气轻蔑,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掰开飞鸟未来的手指,“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飞鸟未来退后几步,男人却又一步步逼近。
“就算不合作,我一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果我不重要,今天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飞鸟未来眼疾手快地一把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用力向前一挥。男人猝不及防后退一步,就看见少女将刀尖对准了她自己。
清晨阳光透过格子窗倒映在她的眼底,仿佛晃动的碎钻。
“活着的我绝对比死人更有价值。如果我先毁掉这张脸再自杀,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男人紧紧地盯着刀尖,眯了眯眼睛。
“你不敢真的划下去。”
少女弯起唇角:“你猜我敢不敢。”
说完她作势将刀尖压下去,一滴血珠顺着面颊慢慢滚落。
飞鸟未来默默地在心里数秒:3——
数完三个数对方还没妥协的话,她就先认怂。
2——
等到对方警惕心下降时再给他下药,反正毒|药有的是。
1——!
“先等等!”男人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语气无奈:“你别冲动,我答应你。”
成了!
飞鸟未来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略微松弛下来。
这人的目的果然是自己这张脸。
在阻止了少女的自残行为后,男人像是想通了什么,态度立刻转变——
“小姑娘,你的胆量值得嘉奖。”他拍了拍手掌,语气中带着赞赏:“行,合作吧,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平等的关系。”
男人纡尊降贵般朝飞鸟未来伸出手,用平日里哄女儿的语气说:“我们现在可以和解了吧?”
他这个态度……
飞鸟未来皱了皱眉,觉得有点恶心。
她没有放下刀:“我有个条件,今天我还不能跟你走。”
等会儿还要去人口贩子的老大那里继续演戏。
飞鸟未来打算把所有组织成员名单和参与过买卖的主顾名单搞到手。
男人沉思几秒后,道:“我也要在这里待三天,大后天我们再离开。”
飞鸟未来挑起眉梢。
看来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三天,感觉不是很充裕。
为了减少麻烦让计划顺利实行,她得寸进尺道:“我要你亲自送我离开这个房间。”
这样就可以让人贩子的老大好好瞧一瞧,她不只全须全尾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还是他们上赶着巴结的大主顾亲自恭恭敬敬送出来的。
这就叫狐假虎威。
男人想要发作,不过看到少女威胁地把玩着水果刀时,他又忍住了。
姑且再让她得意几天。
“我还想知道,那个和我长着同一张脸的家伙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
当看见飞鸟未来是被大主顾亲自送出来的时候,花臂的眼睛都瞪圆了。
少女朝他挥了挥手,“这下你们可以遵守承诺了吧?”
回去的路上,花臂没敢给飞鸟未来蒙上眼睛。他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表情十分复杂,眼神竟传达出一种微妙的感慨。
他似乎想问什么,却不知为何没有问出口。飞鸟未来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不过没搭理他。
她正和派蒙进行脑内对话。
两人距离虽然远,但“信号”却依然很强。
「旅行者,你真的相信那个人说的话吗?」
就在刚刚,中年男子告诉飞鸟未来,她的哥哥正在为某个神秘组织效力。至于这个组织具体在做什么事,据点又在哪里,他全然不知。
——“我只知道组织成员均以洋酒作为代号,其中一位成员的代号是琴酒。昨天我和琴酒约好在公交车上交易,因为一场意外,交易取消了。”
公交车?交易取消?
飞鸟未来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那个想让她下车的警察叔叔,应该就是琴酒。称号【来自警察叔叔的过度关注】里曾隐晦地提到过他是卧底来着。
飞鸟未来在心里默默记下:琴酒是公安卧底。
除此之外,中年男子没能提供更多的情报。
「这个人的话只能当参考。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哥哥的事,我更希望他能亲口告诉我。不过——」
飞鸟未来话音一转,撇了撇嘴,语气有点微妙的嫌弃:「我哥哥竟然不是老板,只是个打工人吗?好逊哦。」
「你就不担心吗?你哥哥也许在做很危险的事。」
飞鸟未来垂下眼睛,沉默良久后,她才缓缓说道:「在他隐藏真正面目来见我,又送给一瓶毒|药后,我就已经猜到了。」
这已经不能算暗示,而是明示了。
「哥哥了解我的性格,他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我回来,就借用那瓶毒|药提醒我——他现在的处境和身份都很危险。」
飞鸟未来低着头,目光并没有落到实处,语气也轻飘飘的:「我虽然总是偷偷骂他,还赌气地当着他的面说我是独生女,但我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怎么怪他。」
「相反,我特别心疼他。」
飞鸟平昔并没有大妹妹几岁,家里出事时,他的年纪和飞鸟未来现在差不多。
他那时也是个孩子,又不能像妹妹那样用失忆逃避现实。父母不在后,身为兄长的他就是妹妹唯一的依靠。
于是他站出来,主动挡住前面的风雨
,借着手上的脏活儿把所有窥探和敌意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从不主动联系妹妹,却为她撑起一个相对安全的后方。
「我失去了记忆,姨母又把我保护得很好,在我懵懂无知地享受着安逸平静生活时,是哥哥背负起所有痛苦的记忆行走在黑暗中,替我承担了一半责任。」
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亲兄妹之间是有情绪感应的,飞鸟未来知道哥哥过得很不开心,所以那天见到他时,她其实很想抱抱他的。
抱抱他,然后跟他说:果然,有哥哥在的地方才是家。
飞鸟未来眼圈红了,眸底也泛起水雾。
「如果我能代替他就好了。」
哪怕仅仅只有一晚,让他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她真的,真的,好想念他呀。
……
正趴在实验台上小憩的格兰哥尼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嘶”了一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想到梦里的场景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刚刚他梦到妹妹抱着自己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还一边往他嘴里猛塞APTX4869。
格兰哥尼打了个寒颤。
不,他绝不承认梦里的人是他可爱的妹妹!
吵吵嚷嚷的声音把他从越来越发散的脑洞中拽了出来,第二实验室的负责人雪莉正在大发脾气。
厚厚的隔音墙竟然都挡不住她的声音,可见这位大小姐有多生气。
格兰哥尼缓了半分钟后,给自己泡了一大缸子苦瓜茶,翘着脚听起了隔壁的热闹。
“整整一瓶!你弄丢了整整一瓶!”雪莉把一沓文件摔在助手身上,“这么大的失误你跟我说不小心?你怎么没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脑袋弄丢?!”
助手唯唯诺诺道:“我记得确实放在桌子上了,谁能想到监控会突然坏掉——”
“我是不是说过,放在保险柜里的实验药品很重要,拿出来后绝不能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时有几只小白鼠突然咬断笼子跑出来,我是为了抓它们才——”
“我不想听解释,你现在立刻滚出我的实验室,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格兰哥尼似乎觉得这样听热闹不够爽,于是捧着自己的老大爷茶缸慢慢挪到门口。
他探出脑袋朝隔壁喊:“雪莉呀,你先消消气。谁都有出错的时候,咱们也要多给新人一些改过的机会。”
雪莉猛地扭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戳向格兰哥尼:“前天晚上你在哪儿?”
“我是个宅男,天天都泡在实验室不出门,你们不都是知道的嘛。”
格兰哥尼吸溜一口苦唧唧的茶水,咽下后语气悠然道:“不过我这边的摄像头没有坏哦,不信你可以调监控录像,我整晚都在做实验,就没迈出过那道门。”
雪莉眼中的怀疑稍微变淡了一些。
两人科研方向不同,格兰哥尼对别人的研究成果从来都不感兴趣,恰好他又是那种没兴趣的事就完全不会留意的类型。
他拿走那瓶药的可能性不大。
格兰哥尼歪了歪头:“说起来,前天晚上琴酒好像来找过你,看你不在他又走了。你要不问问他呢。”
雪莉皱起眉,眼神狐疑。
这也太巧了吧。
随即她又冷漠地扔下一句:“算了。”
总觉得问完琴酒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对了,你最近的研究项目是什么?”雪莉随口问了句。
“能加快脱发速度的洗发水。”格兰哥尼笑眯眯道:“你要试试吗?”
雪莉:???
为什么会有人研究这种完全没用的东西
,谁会嫌自己的头发多啊?
她刚想吐槽,格兰哥尼的手机突然响了。
虽然嘴角上还挂着笑,但雪莉莫名觉得对方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子全没有了。
“明后天我都不来上班了。”
格兰哥尼低头看手机,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听说群马县那边有个苔寺素斋做得不错,后天是寺庙的观禅日,我想去尝一尝。”
“跑那么远就为了去吃素斋?”
雪莉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毕竟格兰哥尼在酒厂是出了名的阿宅,没事基本不出实验室。
“是啊,所以他们的素斋最好做得像样点。”
格兰哥尼耸了耸肩,仿佛开玩笑一般说道:“要是不好吃,我会忍不住把整座庙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