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洪元
且说淳于三人行至七星镇,市坊间熙熙攘攘,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什么“大朗炊饼”,什么“李逵牛肉,什么“金丝蜜饯”凡所种种,天方有的,这里应有尽有。七星镇布局亦是奇怪,呈北斗七星状。淳于观察片刻,感叹道“好一个七星朝元风水阵,只是这所朝之元未免太单薄了。”洪家祖孙从未曾见过城镇繁华,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对每样事物充满好奇。小童更是时不时摸着黑犬翼德,问道“先生,那是甚?能吃否?”淳于对于小童有问必答。逛了半晌,感到腹中饥饿难忍,遂寻了家“龙门”的客栈入住。小二见有客来,一声呼号“有贵客”便殷勤地递上三条热巾,也不嫌弃洪家祖孙肮脏,并躬身问道“客官住店还是用膳
?”“既住店,又用膳。不过,先弄些吃的,已经饥肠辘辘了。”小二听后,恭敬地递上一张烫金册子道“客官请看看需要吃什么,蔽店的所有菜品皆录于册内。”淳于翻开册子,菜品工整上下排列,有画师画成菜品,竟栩栩如生。仔细看过,不禁骇然。竟然写着:红烧黑曼巴,清炖猪婆龙,清蒸食铁兽,干煸大槐鲟……不禁蹙然。想起天方有个掌柜,因售卖给几个衙役吃了官府保护动物而锒铛入狱,那些衙役竟说吃保护动物是在侦查案件,并且不付餐费。“我且问你,贵店可有售卖这些动物许可,不会我等吃了这些,衙役把我等抓入监狱吧?”淳于喊过小二问道。“客官放心,定然不会。小店有售卖许可,哪怕没有,吃了也无妨。太守舅子乃小店大股东也。”淳于定下心来,点了生附子炖羊肉、清炖猪婆龙、核桃仁炖大槐鲟,红烧大槐山猪肉,有点了两素菜清炒天麻尖,夏枯草炖蒸鸡蛋。这才罢休。“就这些。”说完递过一钿约莫三两的黄金道“我等在这里打算多住几日,饭钱房钱计在里面便是,不够我再添。”说完,又递过几几许碎银与小二“这是赏你的。你把我等行囊搬至屋内,我还有话问你。”小二躬身称是,麻利地把点过的菜品朝厨房一一呼报,又把三人行囊搬至屋内。待菜上来,洪家祖孙不再问东问西,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招呼,也不管是什么菜,吃得稀里哗啦。“老丈,饭不能吃太急,容易伤胃,也不利吸收。”淳于见状不禁吩咐道。“先生有所不知,我祖孙在那河边,从未有过果腹之时,今日见此美食,不禁失状”说完,竟然优雅地用小二拿来的湿巾擦了嘴巴,又吩咐小童如此这般。两刻不足,满桌饭菜竟一点不剩。小二见三人用餐完毕,就躬身立于桌前等待客官吩咐。
“小二,我欲在七星镇开一医馆,不知哪里有适合位置,适合房屋,租赁也行,买也行,须一处至少两进的院子。
”“有,有很多这样的所在。同心堂要出售,保和堂也在出售,还有倪家药铺要盘出。只是,客官,你须找牙行才行。有他们,可以给你办理一切与官府打交道的诸多事宜,他们只收取一定跑腿费就好了”说完,拉过一个跑堂的,在耳边吩咐几下,那跑堂的就利索出门而去。片刻,就见跑堂的领来一个着绸缎,戴华冠的中年胖子,两撇鼠须左右上下扇动,两只绿豆小眼转过不停。胖子只看淳于一眼就拱手道“鄙人贾道似,听闻客官欲开医馆,鄙人不胜荣幸,愿代劳先生一切事宜。”说完唱了个费喏。淳于正在愣神,洪三孙子就稚声稚气地对他道“先生,你看他像老鼠般,你莫要被他骗了。”虽说得很轻,堂内每个人都听见了。淳于不免尴尬起来。
“小先生这是哪里话,我虽状如老鼠,也叫老鼠贾,做事却比那官府还守信,只管放心。如有差错,就抓我见官就是。”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贾员外莫要见笑,稚童少不更事。诸般事宜交与你便是。”淳于说完,要过笔墨,把一应需要之物并医馆之装饰都一一写下,有写了个委托契约一式三份,签上名字,按下手印,递与老鼠贾。老鼠贾一一看过,也在委托契约上签字画押言“契约成!”捻起契约,一一展示于众人眼前,众人皆拱手。仪式完毕,老鼠贾看着清单并拿出一个黄橙橙的算盘一番拨弄道“淳于先生当付我纹银八百两。你看是先付还是成事再付?”淳于道“我信你,先付”说完自袖中取出一钿约莫一两的黄金递了过去。老鼠贾把黄金在手心一转,就不着痕迹地进了袖中,同时两钿约二百俩的纹银递给了淳于,然后拱手告辞,路过跑堂的时,一钿碎银悄然滑进他袖中。
翌日申时,老鼠贾出现在淳于房中,呈上了一沓盖过官印的文书道“幸不辱命,只是医馆装饰需要半月左右。还请淳于先生静候佳音。”老鼠贾离开后,小童那稚嫩的声音就出现在淳于耳中“先生为何不自己去办理这些文书?那个老鼠贾会从先生这里赚取不少银钱?”淳于微笑着摸着小童脑袋道“我们人生地不熟,官府怎么不会叼难我们?每个衙门跑跑,说不定我们会出得更多。老鼠贾乃地头蛇,他熟悉一切规矩,也有深厚的人脉关系,办事更方便更快捷。我们何不乐个清闲。不是每件事都需要我们亲力亲为,能假他人之手者,绝不亲为。当然,原则的东西需要我们自己把关。”说完,喊出了洪三道“令孙聪慧过人,我欲收他为徒,不知老丈愿否?”洪三听后,哽咽片刻,竟然老泪纵横,”怎么不肯?先生愿意收他乃他洪福齐天,只是他顽劣不堪,只怕不堪造就,污了先生之名。”说完,对淳于又行了一个尊者礼。“他比我当年好多了,我更是有如朽木,不可雕琢。师尊苦口婆心呕心沥血,我方有今日成就。只是我出师后,师尊便失所踪。”一番感叹,不念悲伤。
十二日,老鼠贾翩然而至“淳于先生,幸不辱命,医馆已成,药材家什亦备齐全。先生何日开馆?鄙人定然来贺!”说着,引着淳于往医馆而去。
片刻而至。淳于看着这和天方一模一样的医馆,心中不免感叹。正恓惶间,老鼠贾的声音就传入耳中“先生,你这门匾与门联还需先生操劳。不知是先生亲自题写还是假手他人?如果假手他人,倒有一个人选。他乃永昌年状元,写得一手好字。因在朝中腹诽宰相尸位素餐,被贬于崖州,心中有怨,依然絮絮叨叨,一贬再贬,竟无可再贬,今流落于七星镇为他人写写家书,做做匾联以度日。请他,只需一只烧鸡,一壶烧酒即可。”老鼠贾还欲再说,见淳于奇怪地盯着他,赧然道“先生才高八斗,定然亲自书写。是贾某浅薄了”说完见淳于还奇怪盯着他看,不禁愕然。“我非看你不起。你之口才,你之执行力颇为厉害,却为何只做牙行?”老鼠贾听后,愤然道“先生当贾某不思上进?奈何他们说我生得丑陋,有碍观瞻,凡有好事,皆排挤我于千里之外。就连去官府办事,我给的孝敬也比他们比很多。”老鼠贾说得是激愤不已,面红耳赤,脖子的青筋更是条条鼓起。淳于见他激动,不好再言说什么,生怕再说,他脖子的青筋会被崩开,届时就是鲜血喷涌,尽管自己会治,也要费一番手脚。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老鼠贾听后,沉默半晌,忽然纳头便拜“多谢先生提点!先生凡有事,老鼠贾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拜毕起身,自袖中取出那钿黄金,恭敬地方于淳于手中“不知先生乃高人,老鼠贾有眼不识泰山。这金子,还请先生收回,一切事宜皆为老鼠贾酬谢先生之提点!”说完也不等淳于如何反应,夺路而逃。只看得淳于惊愕不已,半晌,耸耸肩,回客栈去了。
庚寅日,午时,淳于开医馆。一块匾额“岐黄医馆”,乃淳于摹王孟??书,门联依旧是“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横批“医者仁心”乃摩李右军书。老鼠贾早早带领手下兄弟来到,迎接宾客,整理事物。龙门客栈大掌柜也来了,穿得富态,面色潮红。待爆竹声后,淳于中气十足道“感激诸位观礼。今,借诸位之见证,收洪小为徒,更名为洪元。元者,乾元大哉,万物之始也。乃欣欣向荣之意。”众人拱手称是,又说些“祝贺觅得高徒,岐黄门下兴盛不衰”之语。待众人稍静,淳于又言“开馆之始,为感激乡邻,义诊三日。对于贫苦者,一直分文不取,更赠药石”说完,朝众人深深一躬。又是爆竹声声。仪式后,有龙门客栈掌柜请宴。众人欣然前往。席间,宾主尽欢。宴毕,淳于拉过掌柜,只在左手腕轻点几下,道“掌柜的,身体重要,不可再吃虎狼之药,多吃些清淡之物。我有一方,你服半月,保你满意,也不再需要虎狼之药了。”说完对掌柜嘿嘿一笑。掌柜也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