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借尸还魂
可正在他呆想间,随着门轴一响和一股寒气扑入,就见一个高大人影也走了进来。
郑本顺拿眼一瞟,又是大吃了一惊。
就见走进之人同样是一位男子,三十四、五岁年纪,白净脸膛,一对大突眼,半尺长的黑髯,飘在胸前。同样高大身材。
再看穿戴,同样古怪的令郑本顺不知身在何处。
就见来人头戴一顶绿绸羊羔皮软帽,外罩一件鼓鼓囊囊绿绸长袍。长袍外还套有一件很精致的红绸羊皮坎肩儿,腰系有一条绿丝绦。
也就在郑本顺疑惑间,来人见郑本顺躺在床上,便开口首先朗声问那位自称杨大郎的伙计道:
“在哪儿找到的哩?”
“朱雀门的城楼子上,贺叔!”杨大郎答道。
“咋会跑到哪儿去咧哩?”
“想寻死呗!”就听杨大郎答过,又道:“俺寻到时,人正‘担’在城垛子上哩,怕是晚去一会儿就要掉下去哩!”
“人伤到没哩?”
“看着倒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哩!”来人说着,又听他叹息一声,道,“昨日后晌,俺就看他的眼神不对付哩”
接着,仍看向杨大郎,无不责怪道:“昨晚儿睡死过去咧?”
“——俺一夜都经着心哩,可他何时出去的,愣是没听到哩!”
被杨大郎称为贺叔的人便摇头,道:“还是睡死过去咧,要不一个大活人,从你跟前走过,愣是听不到?”
杨大郎低头无语。
“好了,也不用太难过咧。贺叔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哩。”
说完,又看向呆呆望着自己的郑本顺,又叹出一口气,道,“人常言,好死不如赖活着哩!这次,也算你命不该绝,以后可千万别再做寻傻事哩!”
懵憕间,郑本顺下意识点头。
郑本顺点头,倒并不是觉得眼前这人说得有多对。而是在他跳下的最终那一刹那,他的大脑中也确实闪现过“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的闪头。
可是眼前的一切,确实已经把他给搞蒙了。
自己这是在哪儿?
眼前的贺叔和杨大郎又是谁?
小狗又是谁呢?
他们果真是在与我说话吗?!
……
这样想过,郑本顺也越发地回不过神来。
不过,很快,几天过去,郑本顺已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已经活在了另一个世界。
或者说,就在他纵身一跃之后,他的灵魂便穿越时空,很快附着在了眼前这个叫赖小狗的人身上。
炭盆里的炭火日夜旺燃着,满屋里也散发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由于不能动,一动,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这几日,郑本顺只有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听窗外的风声,还有窗外家雀传来的“唧唧喳喳”的叫声,心也渐渐从那个繁躁的世界归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来。
雪应该早停了。但风声仍是很大,厚厚的棉窗纸都被风给刮碎了。叫杨大郎的伙计便干脆用几团破麻布塞到窗棂里,也把很响的风声和“唧唧喳喳”的叫声阻挡在了窗外。
说话间,又是几日过去。郑本顺也感到身上不再痛得那么厉害,心情平静的也如一潭死水一般。
他平静地瞅瞅身上这个皮肤白皙的皮囊,清楚自己已不再是郑本顺,而变成了陌生世界里一种叫赖小狗的人。
可是,这个赖小狗,又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当然,
这也难不住郑本顺。很快,他便拐弯抹角地从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杨大郎口中弄得一清二楚。
这个赖小狗,原本是朱雀门外大巷口赖家老店掌门人赖长贵的独子。不但从小被父母娇宠坏了。十五岁上,还养成了有事没事就往瓦子里跑,整日与瓦子里的歌妓厮混在一起的坏毛病。
整日与歌妓厮混在一起,对一个成年男子倒也没什么。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就有些很不正常了。
所以,一怒之下,赖长贵倒也吊打过他几次。可打归打,打完,赖小狗还会一瘸一拐往
瓦子里跑。
关于这一点,整个朱雀门外的人都知道。
不但知道,朱雀门外的人还知道,这个赖小狗,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好好识几个字,但对词曲,又仿佛生下来就精通。据说,由他填写的好几首词,都在瓦子里唱火好几年了。
赖小狗十九岁这年,赖长贵夫妇为拴住儿子的心,几乎倾其所有为赖小狗娶回了一房妻子赖常氏。
这个赖常氏,年方一十六,说来也是不得了。不但容貌标致如天上仙女一般,嗓门也好听,还弹得一手好琵琶。-赖小狗一见,就仿佛猫见到了腥,开始整日围着赖常氏转,再不出门。
赖长贵夫妇二人看在眼里,更是喜在心上。
可一年过去,赖长贵夫妇却又开始犯起愁来。因为无论怎么看,赖常氏的身腰都是那么娇好,一点也看不出要怀孕生子的迹象。
一时间,赖长贵夫妇看在眼里,开始急在心上。
也就在去年这个时候,赖家老店掌门人赖长贵和老伴决定前往开封城北的送子观音庙,为儿子儿媳上香求子。不想,行到半途却遭遇劫匪,夫妇二人双双被杀,若大一个赖家老店,也只能留给赖小狗来经营了。
你想想,一个只懂得与歌妓厮混,对其他一窍不通的人,如何经营得了赖家老店。所以,半年不到,他就把赖家老店败了个精光。厨子跑了,跑堂的伙计,除了杨大郎,也都做了鸟兽散。
当然,这一切,对于赖小狗,都算不上什么。关键还是,早已娇惯坏了的赖常氏,哪里过得下没钱人的穷日子。就在赖小狗要跳城门楼子的那个白日,她竟撇下赖小狗,扭着一对丰满的屁股进了对过的望兴楼。
赖小狗这才受不下。或者说,赖家老店败了也就败了,赖常氏跑了,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活了,一时间,便决定从朱雀门的城门楼子上跳下,从此了断一生。不承想,用力还是小了些,人没有从城门楼子直接掉到城门口的硬石板上,却担在了城墙的垛口上。
但不清楚这些,郑本顺的心中还没什么;待清楚了这些,郑本顺的心中便一下子升腾起一股复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