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
舒菀怎么都没想到,在她说出脚不能动了之后,江晏会直接蹲下身来查看她扭伤的地方。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江晏却直接抓住她的脚踝。
“这里疼吗?”江晏的手轻轻按了一下。
“疼……”舒菀忽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眉心拧在了一起。
“看起来是扭伤了。”江晏眉头微蹙,站了起来,“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江晏没等舒菀反应,直接拦腰把人抱了起来。
突然的腾空让舒菀心惊,她下意识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声喊他:“江……江晏!”
“你放我下来……”
“放下来你能走?”江晏低声反问,没顾舒菀的挣扎,阔步往外走去。
酒会有不少人都瞧见了这一幕。
原本嘈杂吵闹的环境,在那一刻变得寂静。
舒菀不知道的是,江晏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今天他是头一回带女伴参加这样的场合,也是他第一次当众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
舒菀双手搭在江晏的颈上,就这样在大家投来的目光下,被他抱出了会场。
他往会场后的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幢三层洋房,被周围的其他别墅包围,门前有栅栏,攀附着枯萎的凌霄花。舒菀看这地方不像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但江晏却轻车熟路地直接抱着她走到门前。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儿,见他们过来,连忙拉开了门。
“您里面请。”她毕恭毕敬地说。
“去拿冰袋过来,还有跌打损伤的精油。”江晏步履很快,进去后,抱着舒菀直接上了二楼的第一间客房。
客房的陈设很复古,两三盏壁灯昏黄沉暗,有一整面的书柜,柜子里摆着许多国外书籍,而屋内的家具几乎都以红木为主。
沙发是棕色的纯真皮材质,江晏抱着舒菀坐下后,他毫不顾忌地蹲下身,左膝跪在了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轻轻抓起了舒菀的脚踝。
舒菀觉得有点不妥,腿往后缩,想要躲开他。
江晏却抓住她的脚踝没松手,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低喃一声:“乖,别乱动。”
他的声音太温柔太缠人,一句乖,就轻轻松松扰乱舒菀的心绪。
她没再躲,默许了江晏的行为。
舒菀低垂着头,静静地看着江晏帮她解开挂在脚腕上的系带,脱掉了她脚上的高跟鞋,又起身去拿了置放在柜子里的一次性拖鞋,放到她脚边,温柔地叮嘱了一句:“先穿这个,别着凉。”
江晏手上动作轻缓又利落,熟练妥帖的模样就好像帮很多女人这样做过一般。
这样的温柔绅士,原本是让人挑不出一点的毛病。只是倘若他对别人也同样如此,那舒菀就觉得没意思了。
看着江晏,舒菀淡淡嗯了声。
他帮她穿着拖鞋,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江晏头都没抬一下,沉声道:“进来。”
方才在门口迎客的女孩,端着盘子推开了门。
看到江晏半跪在地上帮舒菀穿鞋的场面时,她瞳孔一怔,连带着脚步顿了一下。
但反应过来后,她忙垂下了头,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走进江晏:“这是您要的东西。”
“放过来就好。”江晏指指旁边的置物柜。
女孩走进来匆匆放下,又匆匆地起身走了出去,全程都没抬起头一下,也没多说一句话。
房间门被关上后,舒菀看着江晏用白毛巾包裹住冰袋:“先敷一会儿,我再给你涂药。”
舒菀轻轻抿唇:“江晏,我自己来吧。”
“我来。”江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坐在舒菀旁边,扶着她的腿搭在他腿上。
冰袋贴合到脚踝的那一瞬,纵然舒菀有了心理准备,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地颤了一下。
“很冰吗?”他问。
“还行。”舒菀吸了口气。
“忍一下。”江晏眉头蹙着,尽可能地控制手上的力气,慢慢在她扭伤的地方打圈。
舒菀看着江晏,在那一刹那,仿佛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个词语:心疼。
他在心疼吗?
心疼她扭伤?
舒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晏轻轻揉着舒菀的脚踝,没注意到她看向他的目光。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江晏嗯了声:“这里乔瑞阳家的老宅,我们经常在这边聚会。”
舒菀喃喃:“这样啊。”
江晏:“喜欢这里?那以后我常带你来。”
舒菀没说喜不喜欢,只是掀起眼皮看他,问了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你们每次聚会,都需带女伴吗?”
“这个没什么规矩和要求。”
“那你带吗?”
江晏揉着她的脚踝,手指顿了一下。
他隐约猜出了舒菀真正想问的问题,撩起眼皮看她:“除了你,我没带过其他人。”
只带过她一个人?
舒菀神色稍怔,想起来他邀请她去他家时,也是用这样的口吻,说了这样的话。
可似真似假,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
江晏见她没再说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拿开冰袋,瞧了眼她发红的脚踝:“差不多了,我给你上药。”
说着话,他伸手拿了跌打损伤的精油过来:“这个对扭伤很管用,但是要揉进去,可能会很疼。”
舒菀摇摇头:“我能忍住。”
江晏打开精油,倒在手心搓热,最后还是又说了一句:“如果疼,就抓着我。”
舒菀轻嗯了声。
江晏开始动手,搓热的手心快速覆盖在冰凉的皮肤上,再然后,他用力揉搓起她扭伤的部位。
“嘶——”舒菀没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她下意识攥住江晏的衣角。
疼是钻心的疼,但江晏一直在舒菀耳边轻声说:“乖,再忍忍,马上就好。”
他哄人的声音缱绻缠绵,温柔像是三月的春风,轻而易举就能抚慰人心。
舒菀有片刻的失神,但又很快的清醒,思忖着江晏是不是对每一个女孩都是如此的温情。
药膏涂好后,江晏把舒菀的腿放了下来,去清洗掉了掌心残留的精油。
回来后,他又检查了一下她还有没有其他部位扭伤。
舒菀静静坐着,始终没怎么说话。
而江晏没待多久,就有人打了电话来催他了。
舒菀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只看到江晏眉头蹙的很紧,在挂电话前语气不耐地说了声:“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她:“我还要去应酬一下,你自己待会儿?”
舒菀应了声好。
“一会儿我来接你。”江晏将手机揣进口袋。
舒菀轻轻点头后,江晏离开了客房。
江晏出去后,诺大的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舒菀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粘着精油的脚踝。
江晏手掌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面,只是要不了多久,那份让人心神不宁的温暖就在房间里散开,最终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片寂静下,舒菀再次想起来那女孩儿说的那句:“不是情人,那是什么?”
不是情人,那是什么。
舒菀沉思着,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江晏的圈子里,男女关系远没有她想象的简单。
出着神,房间门突然被人扣响。
“咚咚咚”三声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舒小姐,江先生让我拿点东西给您,现在方便进来吗?”
舒菀收回神来:“方便,你进来吧。”
门被人打开。
还是方才送东西的女孩儿。
她端着盘子过来:“这是柠檬水和甜点,您请慢用。”
“另外,这是江先生给您准备的杂志画刊,给您解闷用的。”女孩儿把所有东西从拖盘中拿出来,一一搁置到舒菀面前。
舒菀颔首:“好,谢谢。”
哪想她进来后没把门关紧,外面突然传来了两个女孩儿的讨论声:“江少今天带来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情人呗!”
“长那么漂亮还当情人啊!?”
“漂亮才有人养啊,不漂亮的能勾上江少?”
“可是我看江少对她很体贴哎!其他那几位爷,可从来都没对哪个情人这样过。而且这还是江少第一次带女伴来,应该不是情人吧?”
“第一次带女伴又如何,他们这个圈子的人,你就说有几个干净的?再说了,江少他……”
她们的声音从远到近再到远。
最后一句说了些什么,舒菀听不清了。
她伸手拿柠檬水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屋里的女孩儿见状,神色一慌,连忙低下头来匆匆道歉:“舒小姐,很抱歉!她们是刚招来的新人,不懂规矩。一会儿我就去教她们规矩,您可千万千万别在意!”
舒菀看得出女孩很害怕。
她换了个坐姿,挺直腰背,看向女孩儿的神情冷透着冷意,连带着声音也沉了:“这件事我不会和江晏说,只是有些管理做不好,我想你这份工作也未必能长久。”
女孩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谢谢您。”
女孩出去后,舒菀盯着桌上江晏叫她拿来的东西,再次陷入了沉思。
原来不止一个人这样想她和江晏。
舒菀眉头紧蹙,心里闷了起来。
她自己没在房间待太久,江晏就回来了。
他进来时,身上带着烟草味。
舒菀无意识地咳嗽了一声,他就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搭在离舒菀最远的衣帽架上。
“好点了吗?”他问。
“好点了。”舒菀轻轻点头。
“我看看。”说着话,江晏再次蹲在了她面前。
“好像还有点肿。”他抬起眸子看向舒菀,“我们去医院看看。”
昏黄的灯光下,舒菀略施粉黛的脸上少了分素气,多了分明艳。她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很淡:“不用去医院。”
“真没事?”
“已经不痛了,没什么大碍。”
江晏想了想:“这药我带回去,早晚帮你擦,要是三天还没好转,我们去医院。”
舒菀没再纠结这点,只轻声说了好。
江晏又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以后穿高跟鞋就别走那么急了。”
话落,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正准备喝水,耳边突然传来了舒菀清冷的声音:“江晏。”
“嗯?”
“问你件事儿。”
“你问。”
江晏低眸看她,恰好撞上她的视线。
而舒菀盯着那双温情脉脉的眼,一刻都没有犹豫:“你是不是想包/养我?”
江晏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舒菀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想包/养我?”
包/养?
听到这两个词的江晏神色微怔。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舒菀,盯了片刻后,他蹙起眉头:“你觉得我像是会包/养女人的人?”
舒菀摇头:“我不知道。”
江晏:“不知道?”
他哪里想过,自己费尽心思想要靠近的舒菀,竟然会对他有这样的误解?
但既然她会这样想,肯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江晏冷静了一会儿,追溯起问题的本质:“为什么会觉得我想包/养你?”
舒菀若有所思:“你总不能对我没有任何目的。”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突然的亲近和示好,一定带有目的。
舒菀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只是她摸不准江晏的目的,是对她有所好感,想要进一步发展,还是说只是想玩一次成人游戏,让她成为他身边没有名分的、随时可以替换掉的观赏玫瑰?
江晏看着她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沉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不会有正常的男女关系?”
舒菀没说话。
江晏扶额,沉了口气:“不可否认,我这个圈子里确实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都不想让爱情成为自己的软肋,而比起被一段关系困住,也都更喜欢利益置换。”
“但是,舒菀——
在我江晏这里,男女之情只有成为恋人这一种可能。
我不会让我喜欢的人藏在暗处被人诟病,更不会贪图享受她的青春,却不公开给她名分。”
“你说一个人接近一个人总要有点目的,那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说到这儿,江晏顿了一下。
他看着她潋滟的眸,忍不住地想,现在是时机吗?
江晏心中忐忑,最后还是缴械投降,认了输:“让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