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江崇煜:“……”
这话问的一针见血。
他沉默了。
确实,他本意如此,把她嫁出去,但真的面对这个问题时,竟有些迟疑。
赵大娘看他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便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你真舍得?小年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好姑娘,人美心善,绣工又好,有多少男人等着呢!你可要想好了,错过了,可就没了。”
江崇煜心里纠结,不知怎么回答。
这个回答,不仅是回答赵大娘的问题,也是回答自己的内心。
如何取舍?
他需要问自己的心。
沉默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心一狠,道:“想好了,既然不能让小年过上好日子,自然让她自由婚嫁!”
赵大娘听了,似笑非笑:“你想好了就行,别后悔!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给她去说亲了。南州早就看上小年了,对小年照顾有加,只不过碍于你,一直以礼相待。如今你既这么说,我就替小年做主,撮合这门亲事。”
“南州?”
江崇煜心里又难受起来。
没有确切的人的时候,他还可以狠狠心,说让她自由婚嫁。
可如今有了真真切切的人,而且那个人就是觊觎郁小年的南州,这样一来,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算了。赵大娘,小年的事,您就不用管了,我会亲自给她找个好婆家的。”
对,他是不放心南州,不是有别的心思。
赵大娘不知他所想,点了头,却是说:“既然你来管,那就趁着你还没上战场,去南州家提亲吧。在你走之前,把他们的婚事办了,也算了结你一桩心事!”
最后一句话,赵大娘说的稍微用力,像是在讽刺什么。
江崇煜心里一颤,有点心虚,情绪也烦躁了:“为什么非得是南州呢?他就是一个猎户,能有什么出息?照我看,他根本配不上小年!”
“配得上,配得上!”
郁小年突然从门里冒出头来:“煜哥哥,赵大娘说的对,趁着你还没走,就去南州哥家提亲吧!或者让赵大娘知会他一声,让他来提亲也行!”
江崇煜听得恼火,低喝道:“你一个姑娘家,动不动就提亲,能不能收敛点!那个南州有什么好?我看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都比他强!”
郁小年听不得这种贬损南州的话,沉默了片刻,不悦道:“煜哥哥,你也不过是一个看大门的,凭什么这么嫌弃南州哥?”
“我、我——”
江崇煜被怼了一通,半晌没说出话来。
赵大娘看到这里,哈哈笑了几声,也长舒了口气。
她对郁小年投去赞许的眼神,心道:只要郁小年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愿意为自己争一争,这事就好办多了。
江崇煜看到了赵大娘看郁小年的眼神,觉得是她把郁小年带坏了,立刻拉了郁小年的手:“我们回家!”
郁小年本就在门后,就在自己家里。
江崇煜那么一拉,也就是把她从门口拉进了屋子里。
“煜哥哥,我们先吃饭吧。”
郁小年到了屋子里,甩开他的手,去了厨房,把食物摆上了桌子。
江崇煜坐在椅子上,摸着下巴,一边看她忙碌,一边想着怎么劝她。
等她坐下,他也组织好了语言,柔声道:“小年,煜哥哥是为了你好。你之所以觉得南州好,不就是你觉得他能赚钱吗?可你知道吗——”
他说到这里,瞅了眼外面空荡荡的破院子,低声道:“其实,只要在城里,就连煜哥哥都比他有钱。猎户,真不行。”
郁小年听了,瞪大了眼眸,只关注一件事:“你比南州哥有钱?”
江崇煜:“……”
突然觉得说错话了。
她不会想调头嫁给他吧?
那样同样不行啊。
他赶忙转圜:“也不能说我比他有钱,我是说,我这八年里给你攒了很多嫁妆钱,那钱都是你的。要不吃完早饭,我就带你去城里逛一逛?咱们先置办点东西?”
“好呀!”
郁小年一听去城里买东西,就很高兴,应得非常爽快。
江崇煜知道郁小年爱钱,想着带她去城里吊吊胃口,开开眼界。
等见过城里的花花世界后,胃口大了,眼界高了,自然看不上那个猎户。
另外,他也矛盾地想让郁小年知道——他如今的钱确实比南州多。南州不如他。
于是,两人吃过早饭,就借了辆牛车,去城里了。
城里恰逢开市,比江崇煜刚来的那天热闹多了。
整条主道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
郁小年只来过城里四次,每次都没碰上这样热闹的集市。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卖东西的。
抬眼看去,街道看不到头,路两边满满的摊位,每个摊位都勾着她去看一看。
“太热闹了!”
郁小年蹦跳着,眼里放光。
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忙抓住江崇煜的衣袖,郑重问道:“煜哥哥,你告诉我,今天咱带了多少钱?”
江崇煜笑得自信大气:“放心。足够你今天用的。”
这话太虚了。
郁小年需要确切的数字:“一两银子有吗?”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一两银子就够用一年了。
江崇煜点了头:“自是有的。”
郁小年看他不像把一两银子放眼里的样儿,又问:“五两银子呢?”
江崇煜毫不犹豫,再次点了头:“有的。”
郁小年很惊喜,两眼露出崇拜之色:“哇,煜哥哥好厉害。”
在她看来,五两银子就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她开始好奇他到底带了多少钱:“煜哥哥你到底带了多少钱啊?”
问着,两手比了个十:“十两?”
江崇煜不想暴露太多财力,就敷衍着点了头:“差不多吧。反正你只管大着胆子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郁小年听到这话,也不好奇了,拉着江崇煜就开始逛集市了。
她真的是每一个摊位都不放过。
即便是卖铁锹的摊子,她都要停下来看一眼。
“煜哥哥,卖金线的,快来看呀!”
郁小年招呼着,在这家针线摊位上,花了第一笔钱。
不多,也就是五十文钱。
江崇煜从钱袋里掏钱,给的干脆利落。
一点没有肉疼的样子。
她看见了,甚是开心,相信他真的给她攒了很多嫁妆钱。
自从开了这第一单,后面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了。
“煜哥哥,包子!肉的!”
“煜哥哥,这个竹篮好,买一个吧!”
“煜哥哥,快看,这是什么,快买来尝尝!”
“煜哥哥……”
她口口声声煜哥哥。
江崇煜被她叫得耳朵疼。
他觉得自己今天要被那一声声“煜哥哥”给榨干了。
不知不觉,走了半条街。
除去已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江崇煜肩上披着布匹,胳膊上挎着篮子,篮子里有针线、绒花,肉干、酒曲,还有没吃完的糖糕和桃子,另一只手里提着半袋子花生米,还有一包包裹严实的盐巴。
就像是个行走的货架。
烈日之下,江崇煜实在不想再逛。
但郁小年兴致还很高,还在不停地买买买。
钱袋子早已被她拿去。
这一拿,发现里面有三十多两银子。
买起来,更不手软了。
刚开始买的那几样东西,还知道讲讲价,或者衡量一下到底买不买,后来直接店家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有的店家见她的穿着和买的东西不相称时,拐弯抹角地说东西很贵,她买不起。
郁小年也不在意,爽快地拍出银子:“没事,不算贵,我有钱。”
江崇煜看她这架势,似乎不把那袋钱花完不罢休。
这败家娘们!
他忍不住提醒:“小年,这花的都是你自己的嫁妆钱啊,花完可就没了。”
郁小年满不在乎的笑:“嗯,我知道,没了就没了嘛。”
江崇煜:“……”
果然是个败家娘们。
罢了。
随她花吧。
使劲花,花上瘾了,就看不上那个南州了。
想着,他还撺掇:“小年,你看,这就是城里的日子。等你嫁到城里,一逢集就可以买买买。要是嫁给南州,他虽然打猎能赚点钱,但那都是辛苦钱,甚至是血汗钱,而且,也根本支撑不起你这样买东西。”
“那我就不买嘛。”
郁小年压根不觉得他说的是多么重要的事,争辩道:“有钱就多花,没钱就少花。他没钱,我有嘛。你不是给我攒了八年嫁妆钱吗?等我们成了亲,我的钱自然就是他的钱。他想要啥,我给买就行了。”
她那个大方啊,还有养男人的豪气呢!
江崇煜听得脑子突突疼,觉得自己能被她气死。
他辛辛苦苦给她攒了八年嫁妆钱,她竟然要拿去养汉子!
当他是什么?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郁小年,那是我的钱!我辛辛苦苦攒的钱!”
他愤愤不平,咬牙道:“我在战场出生入死,拿命攒的钱!”
郁小年听着,点了头,很认真地发问:“所以你不舍得了吗?”
江崇煜:“……”
那点钱,他怎么可能舍不得?
想吐血。
这女人都在想什么!
郁小年想多了,眼里涌上些许担忧:“煜哥哥,你不是说都是我的嫁妆钱吗?做人不能食言啊!”
江崇煜:“……”
她竟然担心他不给她嫁妆钱了?
还真是小瞧他啊!
他气道:“谁食言了?说给你的钱,自然是你的,但你不能给南州买东西。”
郁小年不解:“为什么?”
江崇煜言语强横:“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哼,想拿他的钱养汉子,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