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在后宫，初一十五是很重要的日子，有一堆规矩要守。
比如，皇上和皇后要伺候太皇太后和太后用膳，以表孝心。
再比如，皇上平日想宠幸哪个嫔妃都可以，初一十五就必须陪着皇后。
算是总经理的特有福利吧。
云薇和月莹显然对这天非常重视，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衣裳首饰、妆容发型，还盯着董珠保养，洗脸水里加牛奶，泡澡水里加花瓣，香膏香粉不要钱似的抹。
董珠都无语了：“再腌我就要入味儿了。”
月莹拊掌笑道：“入味儿好，香喷喷的，皇上一定喜欢。”
董珠：“......”
这说的是人还是烤乳猪啊？
她不高兴道：“你这话说的，本宫如此美貌，还需要依赖外物吗？”
这下换月莹无语了，娘娘确实美貌，但这么理直气壮，多少有点厚脸皮吧？
董珠也就是说说，还是配合地任由两人折腾。虽然她知道，她们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容歆传》以女主容歆视角展开，并没有详细写皇后这边的事情。但董珠记得，女主曾经无缘无故被僖嫔处罚，盖因皇后登上后位后两个月都没见过皇上一面，盛怒之下训斥了已经复宠的僖嫔，僖嫔不敢惹皇后，就把怒气发到容歆身上。
由此可见，至少这一两个月内，董珠是见不到康熙的。
不过这不影响董珠享受云薇和月莹的服务，谁说男人不在女人就不用打扮了，女为悦己而容，自己看着高兴也很重要。
话是这么说，但十五那天早上，云薇和月莹要给她盛装打扮的时候，董珠还是拒绝了。
她只梳了个小两把头，简单用首饰点缀，穿一身藕荷色旗装，大气中带着几分娇俏，不像一国之母，倒像普通人家刚进门的小媳妇。
董珠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自觉很满意，又问两个宫女：“好看吗？”
云薇：“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够明艳，衬不出娘娘的娇美。”
董珠：“那就好。”
云薇：“？”
董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她今天的目标不是康熙，而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啊！老人家不爱花枝招展，温柔端庄才是刷分利器。
其实董珠也喜欢亮眼些的打扮，但是......唉，谁让今天注定见不到康熙呢。
打工人不容易。
*
今儿诸位妃嫔也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早早就来储秀宫候着了。董珠穿着这一身亮相的时候，很明显看到了众人的惊讶。
而董珠......董珠快被闪瞎眼了。
这可真是珠光宝气、流光溢彩，嫔妃们打扮得一个比一个精致，平时舍不得的好衣裳好首饰都拿出来了，有一个几乎成了移动首饰展示架，董珠都替她沉得慌。
她心里吐槽：这不是去请安，而是去现场让康熙翻牌子吧？是不是用力太猛了点，打扮得再好看，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康熙也看不清啊！
众妃嫔也懵逼呢：皇后咋了，放弃治疗了吗？
其中以佟佳氏最为惊讶，她今天打扮得也很精心。本来是打算和董珠撕上一场的，谁知道董珠直接缴械投降，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
佟佳氏：“......”
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呢。
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表哥，佟佳氏才又得意起来。她今天打扮这么好看，一定能吸引表哥全部目光，让皇后嫉妒去吧！
哼！
佟佳氏得意洋洋地跟着董珠去慈宁宫，一路上都在幻想康熙被自己惊艳，一眼都不看董珠，董珠后悔不已痛哭流涕的场景。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董珠的背影面露不屑。
皇后肯定是脑子坏掉了。
然而等到了慈宁宫，佟佳氏懵了。
表哥不来了？
太皇太后拉着董珠的手说这件事：“......梁九功刚来传话，说是正上着早朝，前线就传来急报，不到午时怕不能议定。这是正事，也是要紧事，若是为了给哀家请安耽误了，哀家才真要生气！皇后你说是不是？”
这是向大家解释呢，一是怕董珠吃心，二是替董珠张目。
翻译一下：皇上真的有正事，跟皇后没有关系。
其实董珠也没多想，康熙以孝治天下，还不至于为了躲她而耽误尽孝。
她点头：“玛嬷说的是，只是......”
太皇太后定定看着董珠，生怕她作什么妖。
董珠看着外面天色：“......这个时辰，皇上只怕还没用早膳，总不能饿着肚子到午时吧？还有就是，大臣里不乏上了年纪的，他们可都是国之股肱，若是饿坏了哪一个，皇上恐怕要心疼。”
太皇太后的脸色登时如三月春风般和煦，笑道：“你说得对，既然如此，便让御膳房准备饭菜送去，告诉皇上，国事要紧，人更要紧。”
董珠又补充道：“菜式不用复杂，三菜一汤即可。要清淡不油腻，老大人们上了年纪，吃不得油腻的。”
太皇太后颔首：“听皇后的。”
宫人领命下去安排，太皇太后拍了拍董珠的手：“你这孩子越发细心了，又贴心，今日多亏你提醒。”
董珠推辞不受：“孙媳哪懂什么？只会瞎操心罢了，玛嬷处事果决周全，什么时候教导几句，才是我的福气呢。”
太皇太后更加满意。
佟佳氏：......呸！马屁精！
董珠才不管她，又送上“亲自”绣的抹额，太皇太后更高兴，和董珠亲亲热热，倒显得董珠不像是孙媳妇，而是亲孙女儿似的。
等到用早膳时，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到了这一步，嫔妃们就该退场了，只有董珠留下来伺候太皇太后和太后用膳。
刚才人多，嫔妃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太皇太后只觉得董珠格外顺眼些。等到只剩下她自己了，太皇太后才琢磨出味儿来，皇后打扮这般简朴，便是不以皇后身份，而是仅仅以晚辈身份伺候。
董珠侍膳也很上心，格外注意营养搭配，太皇太后爱吃酱肉，略多用些董珠便不依，又是哄又是劝，硬是不许她吃了，直把旁人看得目瞪口呆。
太皇太后也有些呆愣，她有过不止一个儿媳和孙媳，侍膳时大多会照顾她的身体，吃的不合适也会劝阻一二，但她若是坚持，她们便不会再多说什么，这还是头一位在慈宁宫撒娇耍赖的皇后。
惊讶过后，太皇太后却觉得十分受用。寻常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孙子孙女便是这样和长辈相处的吧？
这一刻，太皇太后对董珠的好感直线上升。
董珠察觉到太皇太后的亲近，不由抿唇一笑。
太皇太后一生辉煌，权势地位尽在掌中，她什么都不缺，只缺寻常人家的亲情。
天家矜贵，即便是骨肉至亲，相处时也要克己复礼，其实偶尔逾矩，亲昵些有什么不好呢？
*
用过早膳董珠也没走，太皇太后留她一起说话，董珠自然无有不应。
难得今儿太皇太后有兴致，还叫了女先生来。
后世女先生是对德高望重女性的敬称，时下指的却是女说书艺人，后宫女子多，男子往来不便，所以宫里养着一批女艺人，除了唱戏的伶人，女先生也是一种。
以前嫔妃们爱听戏，但时间长了便嫌弃吵闹，又嫌弃得去戏台得出宫，还得走上老远的路，不如说书方便。所以现在除了设宴时点几台戏热闹热闹，其他时候倒是女先生更受欢迎些。
今儿来的就是最厉害的女先生，讲的是《三国演义》经典片段“三英战吕布”，这女先生果然功底深厚，这故事被她讲得极有气势，荡气回肠，董珠听得津津有味。
然而一看太皇太后和太后......嗯，已经快睡着了。
董珠：“......”
太皇太后叹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故事，哀家自己都会说了。”
女先生脸一白，连忙跪下请罪。
太皇太后摆摆手：“不怪你们，是哀家太挑剔了。”
这些女先生平时也没闲着，不是练基础就是写故事，产出不少作品，嫔妃们都很喜欢。只是太皇太后实在不爱那些腻腻歪歪的故事，素日能听的只有《三国演义》《封神演义》之类。
这类作品创作艰难，太皇太后又挑剔，不怪女先生不尽心。若是谁都能写出比肩《三国演义》和《封神演义》的作品，岂不到处都是名著了？
不过董珠也有点同情太皇太后，这种入坑之后发现没多少粮，只能翻来覆去吃陈年旧粮的感觉，想一想就觉得苦。
董珠琢磨着，回头得给太皇太后寻摸几个好故事。编故事她不行，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给女先生提供点思路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还能就地取材，她记得蒲松龄好像就是康熙年间的，不知道《聊斋志异》成书了没？还有《红楼梦》，不知道曹雪芹出生没有？
说到这个董珠想起来，要是她活得久一点，盯着曹雪芹把《红楼梦》写完，是不是能看到真正的后四十回？
董珠：突然激动.jpg
真想快点到几十年后，她一定好好监督曹雪芹，不写完《红楼梦》就不许死！
董珠摩拳擦掌，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一扭头就发现女先生已经起来了，只是看着还是很紧张。
即便太皇太后说了没事，她也不能完全放松。
董珠笑道：“玛嬷不知道，这没听过的故事自然好，听过的也有好处，端看什么时候了？”
“哦？”太皇太后好奇，“你倒是说说，听过的故事在什么时候有好处？”
董珠：“睡不着的时候啊。”
太皇太后和太后：“......”
女先生：“......”是说她讲故事催眠吧？是这个意思吧？
太皇太后无奈地点了点董珠：“淘气。”
董珠嘿嘿一笑：“儿媳睡不着的时候就看书，越深奥越好，因为看不懂，不一会儿就困了。不过玛嬷博览群书，这一招恐怕不管用，若是听书能有用，也是这女先生的功劳了。”
女先生连忙跪下，连道不敢。
太皇太后想起自己方才昏昏欲睡，也点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
女先生松了口气，这算是坏事变好事。
但她是不会感激皇后的，绝对不会！
女先生的傲骨董珠自然不知，她笑眯眯道：“玛嬷若是无趣，孙媳给您举荐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