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
“永安六年,太子被贬…二皇子沈时胜…后登基……”
九天之上,印着一朵艳丽的梅花的手腕轻轻转动,命簿上出现一道墨痕。
搁在一旁的仙笔晕染了一层墨水,顺着书案滴落,发出一阵阵声响。
“啪嗒……”
……
“啪嗒……”
阴暗潮湿的天牢,沈时被绑在木架上,鲜血早已将白色亵衣染红,顺着身体落在脚下的地面上,凝聚成一潭暗色的痕迹。
沈时本是宋国二皇子,与太子一党争斗多年,但没想到被人出卖,贬为庶民关押天牢,落的如此地步。
狠狠睁开双眼,阴翳狠厉的看向眼前的狱卒。
“二皇子,您可别怪属下,属下也是奉命行事!”狱卒是太子的人,受了太子吩咐,给二皇子一个教训,手中的鞭直直朝着脸面而去。
“唔……”沈时双手猛地握紧,眼前一片猩红,鲜血覆盖了视线。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出卖了他,定将他扒皮剥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狱卒见他还能忍,掂量了下手中鞭子,太子的意思,是让二皇子受尽酷刑,但这鞭子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于此。
看了眼桌上的刑具,扫到火盆中的烙铁,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烧的通红的烙铁,接触到皮肉后发出滋滋的声音,印着的囚字深深陷在脖颈上。
沈时双眼通红,喉咙急促上下滚动,发出沉闷的喘息声:“唔——”
……
“唔……”
天空上乌云密布,而在云上,一身红色斗篷的小仙极速略过,忽然身影停顿,手下意识捂住胸口。
宽大的兜帽将整张脸笼罩,只露出圆润饱满的下巴,透着苍白。
一丝血迹,顺着唇角慢慢滑落。
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擦去唇角的血,垂眸看了眼下界,身影朝着人间而去。
天机停落在山坡上,脚下微微晃了晃,连忙扶住身旁的树木,虚弱无力的弯着腰,捂唇轻咳。
他向来病弱,法力低微,飞升仙界之后只得了一个新任月老的职位,到人间的边境处任职。
没想到连边界都还未抵达,便已经力竭……
天边乌云越发浓密,周围的风渐渐变大,吹的斗篷咧咧作响。
树下的天机扬起下巴看向天空,呢喃:“要下雨了,得快些进城……”
收回视线,远远看向立在大地上的城池,墙上挂着中都二字,抬脚走去。
……
天牢中,沈时双眼微闭,盘膝坐在草堆上。
杀戮、惨叫、血腥味由远而近,匆忙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停在牢狱外。
“主子,属下来迟!”
为首黑衣人打开牢门,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狠狠低下头。
沈时慢慢睁开双眼,无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起身朝着牢外走去,黑衣人见状连忙跟上。
天牢中此时无人,狱卒们纷纷逃离,负隅顽抗的也被通通解决,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血味。
光线昏暗的走道中,穿着狱卒服饰的男人掀开身上的尸体,小心翼翼观察四周,见没有人松了口气,准备偷偷出逃。
谁能想到二皇子还留了一手,竟然有人劫狱,他得赶快离开这里,告诉太子殿下!
沈时认出那是太子的人,眯起双眼冷笑,眼中充斥着狠厉:“箭。”
拉起长弓,箭簇穿过空气,狠狠扎进男人心口。
狱卒猛地瞪大双眼,低下头,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身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沈时唇角上扬,丢掉手中的弓,拔出随行下属的长剑,朝着狱卒尸体走去。
抬脚踩在他的身体上,发狠地在那张脸上划出道道痕迹,滚烫的鲜血溅在眼上,恍若未闻。
“去,把火盆中的烙铁取来。”
“他不是很喜欢烙铁吗,就让他自己也尝尝烙铁的滋味。”
明明暗暗的烛光下,沈时脸上的血痕越发阴森恐怖,脖颈上的囚字使得他一身戾气。
从下属手中接过烙铁,疯笑着在狱卒身体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囚字。
周围的黑衣人绷紧身体,牢牢低下头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玩够了烙铁,沈时随手丢在一旁,看了眼自己的杰作,胸膛发出森然的笑声:“希望太子会喜欢本王送与他的礼物,走。”
一行人刚出天牢,太子的人便匆匆而来,看到狱卒身上的字,勃然大怒:“追!必要时给孤杀了他!”
霎时间,中都繁盛的街道上乱作一团,天空乌云沉闷,大风吹的人睁不开双眼,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刚刚入城的天机,顶着冷冽的风向前,身上宽大鲜红的斗篷吹的鼓起,露出里面不似凡间之物的织锦仙衣。
一手挡在额前遮风,一手捂唇轻咳,艰难地慢慢地抬脚行走。
忽然身旁刮来一阵风,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天机下意识垂头看去,白眸中倒映着一张鲜血淋漓的侧脸,一道鞭痕,从眉尖没入耳下。
凡人?受伤好严重……
天机微微扭着脖颈,视线向下扫去,白衣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沈时弯着腰死死捂着腹间的伤,察觉到异样目光,眼中顿时杀意弥漫,抬头看向身旁,入眼便是精巧白皙的下巴。
往上望去,触及到白眸与额间的朱砂印,瞳孔骤缩,双眼眯起。
宫中曾有记载,先帝遇一仙人,着仙衣,白眸,额间有朱砂仙印。
不管是与不是,先带在身边试探。
见凡人看他,高高在上的仙人轻抬下巴,唇边轻微扯动,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你……”
沈时心思飞快转动,电闪雷鸣之间握住青年手腕,带着他一起飞快逃离街道。
天机茫然看向拉着他跑的凡人,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是一阵咳嗽,胸膛内的心脏鼓动厉害。眼前发黑,四肢也渐渐软绵无力,只能被迫跟在凡人身后。
一路奔跑,终于,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天机实在是难受,瞧见破庙里的草堆,想也未想直接侧躺在上面,单手支起下巴有些睁不开双眼。
宽大红艳的兜帽遮盖住了半张脸,露在外边的下巴苍白,另外一只手忽然捂住唇剧烈的咳嗽起来,一缕血迹落在草堆上。
身上的斗篷随着动作滑在一旁,孱弱纤细的腰肢隐约可见。
本该洁白无瑕的手腕上,多出一道脏污满是血痕的手印,就像是天上明月,被黑暗侵袭污染。
沈时漠然站在暗处,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眼神漆黑幽深。
仙,有这么弱?还是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若只是普通人——
杀意袭上心间,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住刀柄。
既然不是仙,那便杀了他。
不,不对……
沈时抬眸扫向青年身上的衣服,他曾在宫中收藏的秘画中见过,与先帝所画仙人一模一样。
视线渐渐移动,回过神猛然瞧见青年若隐若现的腰,狠狠皱眉移开目光。
天机未发现自己的腰露出,擦去唇边的血,虚弱的轻声问道:“你为何要抓着我跑?”
话落,又是一阵咳嗽,像是要把心肺咳出。
沈时放在刀柄上的手落下,准备试探青年的身份,若真是仙,便可为他所用,完成大业,若不是,晚一些杀了便是。
眼中杀意迅速褪去,化作温和暖意,双手作揖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是我失礼,将公子误认成了前来救我的好友,还望海涵。”
天机微微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头脑越发浑噩,双眼已经快要合上。
支着下巴的手轻轻晃动,啪嗒一声脸颊砸在手背上,双腿无意识的蜷缩。
斗篷被压在身下,盈盈一握的腰彻底暴露出来,但快要昏去的天机对此一无所知。
听闻凡人的解释,唇瓣迷迷糊糊张开,道了声原来如此。
“我有些难受……”
草堆上躺着的青年,强迫自己靠在身后的神像上,支起一根手指在周围设下结界。
“等我醒来再说吧……”
兜帽遮掩下,那双白眸渐渐合上,施法的手无力垂在一旁。
沈时直勾勾盯着青年的那只手,进一步确认了他的身份。
刚才,他可是看清了青年施法。
抬脚走近,居高临下的盯着草堆上的人,蹲下身压低声音试探:“公子这是怎么了?醒醒。”
空荡的破庙,无人回答。
沈时顿时撕破脸上的伪装,无视昏迷的青年,起身朝着破庙外走去。
沿着周围,伸出手小心试探检查。
指尖忽然触碰到一层什么东西,四周顿时荡漾起一阵一阵波浪,波浪由近及远,笼罩着整个破庙。
果然,是结界。
沈时唇角勾起,眯起双眼转身看向破庙中的仙,传闻仙人浑身上下都是宝物,就连血的颜色都与凡人不同,不知真假。
他现在不想玩什么扮演游戏了,既然有机会,自然是要看一看仙与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就算不为他所用,那些宝物也能用来与太子抗衡。
大臣、叛徒、太子的人他都杀过,但仙——
沈时咧嘴疯笑,抽出衣袖中的匕首,一步一步朝着草堆上的仙走去。
冰冷的刀刃贴在青年脖颈,沈时眼神渐渐凶狠,手下匕首猛地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