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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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梦了。
……而且,梦中没有姐姐。
她理应只会梦见姐姐。
早已死去,彻底停留在过去中的姐姐。
——但那个人不是姐姐,她清晰地知道。
尽管她甚至瞧不清那人的脸。
不明白,也不清楚。
非常、非常模糊的梦……她不明白自己站在哪里,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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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海浪拍打着礁石,洁白的穹顶仿佛神垂下的袍角。
【你真好呀。】
那声音稚嫩却温柔,超过她曾听过的所有摇篮曲。
【我能为你弹首曲子吗?】
……对,那是吉他声。
古朴,简单,纯粹,仅仅是被手指拨动的弦,没有任何华丽的音色。
但那是她曾听过的最动听的吉他声。
伴着她曾听过的最温柔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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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在弹奏?
又是谁在唱歌?
——她一无所知。
梦中的她仿佛遗忘了一切,只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手腕脚踝似乎挂着叮铃哐啷的铃铛,随着全世界最好听的音乐一起舞动。
她记不清那旋律,也记不清歌词,只记得自己在跳舞,很快乐。
……是曾被她抛在脑后的记忆?还是曾在她见证下、于时间长河中逝去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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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我会一直等在这里。】
【请记得回来见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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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听的吉他声逐渐被海浪吞没,她站在模糊不清的梦中,满心茫然。
你是谁呢?
你不是姐姐,因为你听上那么那么悲伤,仿佛永远在等一个不回头的人。
你也不会是那些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朋友——曾与我聊得来的非人们——
因为,能被她划分为朋友的存在,绝不会许下“一直等”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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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自知之明。
M,与其他任何人,任何存在——之间,都存在的深深的沟壑。
没人敢靠近她。
也没人会等她。
……话说回来,这真的是梦吗?
亡灵是不会做梦的,不是吗?
我不可能……刻意用自己的力量……梦见这么一段晦暗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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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
M小姐闭着眼伸手,下意识就去拍床头响起的闹钟。
一伸,一挥,一拍——
“哐!嗵、嗵、嘭——”
好一阵不同响动的连环撞击声。
听上去,这闹钟是绝对是横尸遍野、粉身碎骨了。
……唔。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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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卧室里,会有“闹钟”这种不和谐的东西吗?
作为上司,她可是从不准时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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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地面——
地板上,一个篮球大小的凹陷内。
下属的闹钟正支离破碎地躺在那儿。
旁边还奄奄一息地倒着一杯洒了一大半的番茄汁,残缺的把手上贴着写有“嗓子发干也要小口喝”的便利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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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
-11-
M小姐在三秒钟内涌上了一股浓郁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感与愧疚感。
三秒钟后,宿醉导致的喉咙干渴、神经跳动袭来,她彻底清醒了。
也酒醒了。
清醒的M小姐立刻恢复了十成十的理直气壮。
携带着十成十的理直气壮,M小姐立刻对准厨房的位置嚷嚷:
“小P!你干嘛把闹钟放在我房间——吵死了——你知道吗,你的闹钟活该被毁灭!你再乱放自己的东西也活该被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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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活该被您毁灭。”
然而,下一秒,传来了有气无力的答话。
不是从远方的厨房。
而是从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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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低下头。
P先生躺在另一边的枕头上,头发与睡衣都乱糟糟的,半闭着眼。
“再睡五分钟。”
近乎梦话般说完后,他慢腾腾地扯过被角,把自己整张脸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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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们睡了?”
“没有。”
“别害羞嘛小P。睡了几次啊?”
“零次。”
“我爽吗?具体爽了几次?醉得记不太清,跟上司透露一下详细过程呗。”
“无。”
“别嘴硬嘛小P,如果没睡,你为什么一脸被榨干的样子。”
“因为照顾醉鬼脱鞋洗澡换衣服,直至今晨六点。”
“……”
“求您……再睡五分钟……”
M小姐并没有动摇。
也没有被下属的连环否定所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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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轻推了下他的肩膀。
……其实算不上轻推,类似于拍击。
“喂。小P。我们昨晚滚来滚去了对不对。”
“没有。”
“不跟上司滚来滚去,小P是害羞了对不对。”
“不会。”
“……那干嘛不跟上司滚来滚去!上司这么可爱!这么可爱的上司就是应该用于滚来滚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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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一连串的“滚来滚去”言论,P先生无言以对。
他只能默默滚到床的另一边,背对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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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
M小姐立刻掀起被子,在床上膝行过去,伸手开始高频拍击他的肩膀。
“小P起床!”
“不……”
“快和上司滚来滚去!”
“不……”
“快来快来,和上司一起玩成年人的滚来滚去!”
“不……”
“小·P·起·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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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先生有预感,如果自己再不给出正面答复,就要直面“滚来滚去”了。
——这里的“滚来滚去”,指的是被M小姐用力一蹦砸上肚子,然后她用手用脚用脑袋在他身上不停滚动,从头滚到脚,意图把他滚成一片平坦干扁的地毯。
一名健全且年轻的雄性动物平躺时绝不代表平坦,也绝不能被上方打滚的上司滚成地毯。
这涉及生理健康问题。
……别问为什么他知道,问就是M畜的日常生活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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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难得的、侥幸的、没有涉及到生理健康问题——早晨滚来滚去的上司一时兴起,在滚动过程中被下属凌乱的睡衣迷惑了神智,便发出另一种“滚来滚去”的邀请——
“不行,M小姐。”
“可我想要晨起炮。我还没玩过晨起炮呢。”
“……首先,请不要把这种行为说得这么直白。其次,早晨的超出社交距离的异性亲密活动,这是情侣限定。”
“可我就要——”
“晨间活动的亲密程度可以直接与早安吻划等号。您确定想要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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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上司瘪起嘴巴,气哼哼地开始继续滚来滚去。
能把他滚成地毯、滚出痛苦面具的那种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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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P——小P——别害羞啦——昨晚没有滚来滚去,那就今早继续——难得上司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哎!小P——”
今天早晨的M小姐也依旧满脑子滚来滚去:“小P昨晚好粘人,竟然和上司一起睡了!上司很开心!决定奖励你两小时的滚来滚去!”
P先生:不想要。
这种超市大酬宾般随随便便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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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黏人,也没有主动和您睡在一起。”
“不管如何,是小P主动跑到上司床上睡觉……嘻嘻嘻,小P还一直把‘分房分床至关重要’挂在嘴上……”
“分房分床当然至关重要。我与您是同居的同事,又不是蜜月期的夫妻。”
“……”
“而且,这是我的卧室。刚刚被您砸毁的是我的闹钟。”
“……”
“我的闹钟并没有放在它不该放的位置。只有您,昨晚出现在了您不该出现的位置——说真的,您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钻我的被窝?我的床并没有电热毯。”
都多少次了,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床上。
明明他仔细布置了最好的睡眠条件,把最优质的床单与被罩都铺放在她卧室里,甚至每隔一周便会重新清洗晾晒,堪比伺候五星级酒店总统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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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停止拍打,半晌,又推了推他。
“哼。”
她可没有喜欢钻小P被窝,她只是喜欢埋伏他,在理论上一个人心理防线最弱的位置——自己的被窝里——埋伏好,然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M小姐的每一次钻被窝行动都处心积虑、心思险恶。
提前踩点,确认小P今天没关卧室门;
设下埋伏,在他睡着时悄悄潜进被子;
随时警惕,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他后背上,不能在被窝里睡着了;
准备突袭,发现小P要转身,便悄悄整理刘海,凹好造型,确保自己这个角度最吓人。
……可费功夫了,M小姐的钻被窝行动可是战略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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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简单翻译一下精神病的脑回路,这一串行动可以概括为:
她就是想把放松警惕的下属吓死。
把小P吓飞,把小P吓哭,把小P吓得爆粗口……崩开的小P……嘿嘿……
为此,M小姐愿意钻他千千万万次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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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此以往,钻被窝都成了M小姐的一种习惯,隔三差五钻一钻,临睡前不跟睡迷糊的下属说几句话就不舒服。
习惯根深蒂固,以至于,醉得神志不清了,还记得要进行这项恐怖活动呢。
——而且小P的床跟她自己的床就是不一样嘛,味道香香的,触感好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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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昨晚我们没有发生任何意义的‘滚来滚去’。”
此时,下属平静中略带无奈的解释从被子下传来。
“您喝醉了,我照顾您上床,直至今早才休息……而您自己,我并不知道您自己为什么会出现我床上。”
“哼,那肯定是因为小P半夜把我抱过来了。因为小P觉得喝醉的上司非常可爱……”
这倒是。
P先生诚实坦白:“喝醉的您非常可爱。但也非常臭,酒味太浓郁了。又臭又吵闹,照顾您很累,也很烦。”
M小姐:“……”
“所以我真的不愿意与您滚来滚去,也不会愿意把您抱到我的床上来。现在只想睡觉……请您别再拍我肩膀了。”
M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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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转身,下床,默默捡起了被摔碎的闹钟中、那枚尖锐的钢制指针。
然后她默默爬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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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P~然后呢?还有什么想说的嘛?嘻嘻嘻~上司好期待你的新答案~”
“……尊敬的上司,请问您愿意放下钢针,和我抱在一起睡回笼觉吗?”
“当然愿意啦!小P真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