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历史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如果我是一只气球,那我现在大概已经膨胀到了极限,肚子里装的全是气,随便碰一碰就能炸。
我有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
但这些还不是我最生气的一点。
最令我愤怒的是,他伤害自己。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希望阿银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本来快要长好的骨头又被强行掰折,万一落下了个习惯性骨折怎么办?再得个关节炎关节积液之类的后遗症,以后下雨阴天不得疼死!
……
我走到侧卧门口,瞪着门后的男□□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阿银垂下脑袋,嗓音闷闷地说:
“对不起。”
他道歉的那一刻,仿佛有一根针在圆鼓鼓的气球上戳了个小洞,盘踞在我身体里的怒气瞬间泄出。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松开拳头,我弯腰捡起地上人偶娃娃的头,道:
“还要向硝子道歉。”
阿银闻言,乖乖地转向硝子。
“抱歉,弄坏了你送可可的礼物。”
“没关系,你们都冷静点。”硝子说,“你是,可可也是,我可不想在家暴现场当观众。”
见我没刚才那么激动了,硝子放开我,运转咒力使用反转术式。
一阵温暖的白光后,石膏化为粉末。阿银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手,完好如初,灵活度也没问题,就好像之前从未受过伤一样。
咒术的神奇之处,普通人穷极一生也无法想象。
阿银低声:“谢谢。”
硝子摆手:“小事,那我先走了。”
我叫住她:“不吃顿饭再走吗?”
硝子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不了,还有一堆工作等着我呢。”
听说最近诅咒师阵营很不太平,三天两头惹事,作为奶妈的硝子工作量很大,咒术界的伤员基本都靠她医治。因此我没多留她,想着下次去高专再找她一起吃饭。
送走硝子后,我转头,对阿银道:“我们谈谈。”
阿银紧张起来,可能以为我要秋后算账。
其实我已经冷静下来了,真的只是想和他谈谈而已。
我问他,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阿银默了一会儿,如实道:“我想延缓骨折愈合的时间,这样你就会继续陪我。”
我一愣。
阿银说,他很喜欢这段时间一直有我陪伴在他身边的感觉,平时我的工作总是很忙,周末还会和朋友玩,分给他的时间有限,而他骨折期间,我一心扑在他身上,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得更久一点。
我听完没有说话。
阿银似乎有些无措,他抿了抿唇,伸手想抱我,又不敢,手僵持在半空。不知停了多久,那只手缓缓下移,攥住我的衣角。
他哑着嗓子,声音干涩。
“别不要我。”
……
我哭笑不得。
这都哪跟哪。
“不会不要你的。”
我牵起他的手,掌心湿漉漉的,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看来他真的很紧张。
“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阿银反握住我的手,带到唇边,亲了亲指节。
见我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他这才放下心来,很郑重地点了下头。
*
在家办公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领导实在忍不了了,催着我去公司上班。正巧阿银左手好了,我没了居家的理由,顺理成章地复工,重新过上社畜生活。
另一边,五条悟也总是喊我去帮他带学生。
我没办法,只能挑了个周末,说去外地出差两天,实际上是到高专做兼职。
阿银得知我要出差不太开心,一言不发地帮我收拾行李。
我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
毕竟不久前我刚和他承诺过,以后会尽量花更多的时间陪他,结果倒好,非但工作日匀不出空陪他,周末两天更是直接人不在家。
可我也挺无奈,又不好告诉他原因。
阿银不了解咒术世界,难免会担心我的安危,而且我兼职的目的是为了买下那座瑞士的巧克力工厂,作为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惊喜。既然是惊喜,自然不能提前剧透。
周末一大早,我提着旅行包坐上了大巴。
中途下车,转道去了位于东京偏远郊区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高专是我的母校,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里基本没变。
走在教学楼前那片空旷的草地,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清新的气息,学生时代的回忆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草坪的尽头,一个银色短发的男人在等我。
男人一米九的个子,身材好得离谱,宽肩窄腰长腿,插着兜随便往那一站看着就跟模特似的。尽管已经到了十二月,他身上依旧穿着夏季的高专教师制服,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一样,高高的领子将脖颈挡得严严实实,五官线条深邃。
最特别的他眼睛上缠着纯白的绷带,两指左右宽,却并不影响他视物。
“早上好哦,小学妹。”
五条悟抬起一只手,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向我打招呼。
我应道:“早上好,五条学长。”
下一秒,五条悟突然晃到我面前,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拍开他的手。
这家伙以前在高专的时候就经常嘲讽我小矮子,动不动弄乱我的发型,还故意把我要买的零食放到我够不着的货架顶端。
反正跟人沾边的事他是一件不做。
五条悟被我啪的一声拍开手,也没生气,脸上笑意不变。
他招呼不远处一个清瘦的少年过来。
“忧太,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朝比奈可可,是老师的学妹,这次任务由她带你去执行。”
被唤为忧太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向我鞠了个躬。
“朝、朝比奈老师,我是乙骨忧太!”
我向少年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你好。”
五条悟介绍完我,再介绍起他的学生。
“忧太是今年的一年级生,虽然刚入学不久,但他是特级咒术师哦,只比当年的老师差一点点而已!”
我翻了个白眼。
五条悟倒是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懒得拆穿他二年级才被评为特级的事,我打量一番眼前无辜懵然的少年,心里有些意外。
乙骨忧太这个名字我有所耳闻,他是当今咒术界五位特级咒术师中最年轻的一位。乙骨被评定为特级,不是因为什么强大的术式,而是他有一只特级过咒怨灵,「里香」。那只咒灵拥有足以摧毁整个东京的恐怖力量,曾经导致几个欺凌过乙骨忧太的麻瓜同学重伤。
对咒术师来说,伤害普通人是大忌。据说高层判处了乙骨忧太死刑,并且先后派出了三名二级咒术师、一名一级咒术师去杀他,结果全部被乙骨,或者说乙骨的咒灵反杀。
在我的脑补里,拥有这种经历的乙骨忧太多半是一个天生反社会人格的危险角色,要不就是后天养成的杀人狂。
然而此刻站在我眼前的少年,赫然是个衰仔,白净的小脸上写满「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
我仔细观察了下他,眼睛里的青涩害羞不像是装的,底下浓浓的黑眼圈,看起来睡眠不太足。
由于我从来没有当过老师,来高专之前我还想,如果学生是像五条悟那样调皮且狂妄的,我是不是应该见面先教训一顿,立立威严,好让他听我的话别惹麻烦。
现在看乙骨忧太这个样子,显然不怎么需要立威严。
五条悟是个大忙人,和我们简单说了两句就要忙别的事情去了。
临走前,他往乙骨忧太口袋里塞了团纸,神秘兮兮地说纸上写了具体的任务地点和内容,搞得像特工接头一样。
乙骨忧太挺直了背,尊敬地目视五条悟离开,然后拿出纸团,准备打开。
我道:“你最好不要打开。”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犹豫地看看纸团,又看看我。
我耸肩:“当然,你要打开也行,别怪我没提醒你。”
乙骨忧太苦着脸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团。
果然。
纸上如我所料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坨五条悟嚼过的口香糖。
乙骨忧太:“……”
他默默地把纸重新团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我心道,小伙子太年轻,这种伎俩的当我早八百年就不会上了。
五条悟没法指望,好在他的辅助监督很靠谱,用短信给我发来了任务的时间地点。
「周六晚上十点,神奈川县女子妇幼保健院,任务等级准特级。」
我一看这保健院的名字,好像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呢?
我努力回想了下,忽然,一桩陈年旧事浮现在我脑海。
高专二年级时,五条悟曾去过那执行任务。
任务难度不高,几只二级咒灵,对五条悟来说轻而易举,但那里的咒灵有个特殊的技能——寄生。
当时五条悟还不像现在这样可以全天候地开无下限术式,执行任务过程中,他一时大意,被一只由孕妇怨念生成的咒灵寄生。
咒灵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只是钻进了他的肚子,让他的肚子像孕妇一样一天天大起来。
在五条悟“怀孕”期间,咒灵影响了他的激素水平,造成他母性大发,死活不肯让别人碰自己肚子,谁碰他跟谁急。
那只咒灵一共在五条悟肚子呆了九天,对应怀胎九个月。
第十天的时候,他放了个屁,把咒灵生了出来。
“生产”之后的五条悟母性更甚,还护犊,大家只能背着他偷偷祓除咒灵。五条悟的同学夏油杰会咒灵操术,可以通过吞食咒灵球的方式收服咒灵,夏油杰尝试吞掉咒灵,可是一想到这东西是从五条悟屁股里蹦出来的,实在下不了嘴。
我嫌他磨磨唧唧的,替他动了手,被五条悟掐着脖子喊你还我儿子。
其他人用手机录了视频。
又过了几天,五条悟终于恢复正常,他看到那段视频,很认真地考虑了下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看过视频的人灭口。
而我每次做了尴尬的事就会把那段视频拿出来看一看,看完顿时想开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傻逼的。
难怪五条悟不惜花重金找我代他去。
即使脸皮厚如他,也顶不住这种黑历史,估计一踏进那家妇幼保健院就脚趾扣地。
话说回来,会寄生的咒灵确实叫人头疼。
希望这回任务顺利,不要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