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
放纵一晚的结果是第二天根本起不了床。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不用去上班,除了去客厅吃饭之外,我几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当然,即使是卧室到客厅那不到十米的距离也是由阿银抱我去的,我可以说整整一天都脚不沾地。
阿银很了解我的身体,知道我大概休养一天差不多就能恢复。
周日早上,我还没醒,睡得正迷糊感觉有人在亲我。我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连忙阻止了他,闭着眼睛说你去冲个冷水澡。
阿银被赶下床的时候看起来很委屈,我蒙过被子当看不见。
毕竟我可不想宝贵的周末两天全在床上渡过,我今天另有安排。最近有个名为“多罗碧加”的热带乐园新开业,我看了几个宣传视频,挺不错的,想拉上阿银一起去玩。
我补了一觉,睡足精神,下午和阿银一起坐专线电车去了热带乐园。
一进游乐园,立刻就能感受到浓浓的童趣氛围。缤纷多彩的气球飘在半空,穿着超大只布偶外装的工作人员正四处派发床单,来这里的游客以小朋友和年轻情侣居多,不少人头上都戴着可爱的动物耳饰。
来之前我是觉得像动物耳饰这种东西没必要买,使用率太低,最多只能在游乐园戴戴,换个地方戴别人可能会把你当傻逼。
可是一到地方被气氛感染,我没忍住,当即在入口的商店买了两个。
我挑的是小狗耳朵,问阿银想要猫咪耳朵还是别的,他好像有点嫌弃,用眼神告诉我他不是很想把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往脑袋上戴。我骗他说这只小狗和小猫的形象来源于某部电影,是一对,就像我们一样,他这才取下高礼帽换上了那只白色的猫咪耳朵。
耳朵与他的银发过渡自然,我瞅着挺好看。
但是过了一会儿,阿银又问我能不能把耳朵摘了。我以为他是觉得羞耻,没想到他给我来了一句,他觉得我刚才在骗他,因为猫狗有生殖隔离,不会是一对。
虽然我不清楚阿银的童年如何,但现在的他绝对是个没有童心的人。
多罗碧加乐园里有不少高人气的游乐设施,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那些卖小吃的店铺,各色美食一应俱全,走近就能闻到香味。
我挑得眼花缭乱,每个都想尝一尝,但是全买了肯定吃不完。
为了避免浪费,我十分纠结,目光在几家小吃店之间来回游移。
阿银一句话很好地解决了我的选择困难症:“你挑着吃,剩下的给我。”
闻言,我立即把苹果糖、草莓糖、巧克力香蕉买了个遍,买完每个都尝了尝,留下草莓糖,另外几个给了阿银。
阿银吃东西很快,都不知道有没有尝到甜味就把糖咽下了肚。吃巧克力香蕉的时候,刚咬了一口,他忽然皱眉,摁了摁太阳穴。
我以为是巧克力香蕉不合他的口味,“不好吃的话……”
“不是。”阿银摇头,眼里闪过茫然之色,“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一个激灵:“什么?”
“我吃过一种巧克力……圆形的,有雪藏在里面,像冰山融化。”
阿银用力按着额头,仿佛在努力回想散落于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听到他的描述,我困惑地眨了眨眼。
巧克力里面放雪的,这我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或许是某种像冰雪的流心。
阿银只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点,我安抚地拍拍他后背,让他别着急,慢慢来,心里则思忖着回头我得根据阿银的描述去查一查这个巧克力的牌子、产地,说不定可以作为寻找他身份的线索。
这个小小的插曲没有影响我们游玩的兴致。
走到一个射击小游戏的摊位前,作为奖品的小羊公仔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买了五次射击机会,拿起塑料枪打了两发,果然不出意外的,都脱靶了。
明明轨道移动得不快,似乎很容易瞄准,偏偏就是打不中。估计枪的准星被暗地里调过,这是射击游戏摊位惯用的把戏。
阿银说让他试试,于是我把枪递给了他。
五次机会用了两次,还剩三次,阿银接过枪时随意地掂了掂,然后连续打了三发,速度快到几乎没人看清,紧接着代表一等奖、二等级和三等奖的木牌全部倒下。
摊主这才反应过来,苦着脸把一整套的小羊公仔递给我。
我像个农场主一样高兴地把小羊们抱个满怀。
一旁的女生一边羡慕地看着我,一边敲打自己次次脱靶的男朋友。
把玩偶存进储物柜,我们继续在游乐场里吃吃逛逛。
广场前有帮人拍照片的服务,单人照一百日元一张单人照,双人一百五,我抱着试试的心态买了张双人的。
我和阿银没什么合照,当时结婚结得匆忙,没拍婚纱照,阿银又是不喜欢拍照的类型,导致我们婚后也很少拍,我倒是偶尔兴起会想和他自拍一张,但是碍于我们的身高差,每次只得悻悻作罢。
阿银不仅个子高,肩膀还比一般男人要宽一些,站在他身边,让本就不高的我雪上加霜。硝子说我们这个体型差看起来甚至不像同一物种,很好奇我们床第生活是否和谐,被我翻了个白眼糊弄过去。
所幸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很专业,也经常遇到身高差大的情侣,给我们贴心地规划好了能让我显高一点的站位。
“很好很好,假装吹泡泡。”
“那位先生,请笑一下。”
......
阿银不给面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对此,我也没办法,示意工作人员就这样拍吧。
工作人员只好举起相机。
我手里拿着吹泡泡的简易道具,不知是吸管的问题还是肥皂水的问题,吹了半天泡泡半天愣是吹不出来,吹得腮帮子都累了。我缓了缓,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吹,这次总算吹了出来,但是还没等我调整表情摆个Pose,泡泡突然“啪”的一声炸了,糊了我一脸的肥皂水。
就在这时,我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短促的笑声。
等我转过头时,阿银已经变回了之前没有表情的样子,向我递来一张手帕。
拍照的工作人员倒是抓拍到了那个瞬间,一分钟之后,相片打印出来。照片里的我满脸肥皂水,银发男人站在我身后,唇边浅浅的笑容柔和了他略显冷硬的面部线条,那双墨绿的瞳孔半垂着,午后阳光折射进去,透出几分与他气质不符的暖意。
我很满意这张照片,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进包包里。
玩了一圈,我有些累了,准备再玩一个项目就和阿银打道回府。
我在摩天轮和云霄飞车两个设施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后者。因为现在天还没黑,白天的摩天轮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云霄飞车来得刺激。
阿银表示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两者区别不大。
排队的时候,排在我们前面的是一对高中生,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生正滔滔不绝地向女同伴讲述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大侦探是如何握手判断出其他人职业经历的。
说着,男生冷不丁握住另一位陌生女士的手,“这位小姐,你是体操员吧?”
被他握住手的女人面露惊讶,显然被说中了,“你怎么知道?”
男生像模像样地推理起来:“因为你的手上有很多水泡,而且刚才风吹起你的裙子,我看到你腿上有很多特殊位置的淤青,猜测应该是练高低杠留下的。”
一番话让周围其他人都看向了他,男生扬起唇角,耍帅地一笑,“无论何时都要观察细致,是侦探的基本素养。”
我心想,这不是侦探,是小流氓吧,看裙底就不说了,哪有随便摸人家女孩子手的。也亏是那位小姐脾气好,换成是我……
还没等我想完,那个自诩侦探的男高中生似乎没有推理过瘾,竟然真的把手伸向我。
“这位小姐,你是……”
话音未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倏地挡在我面前,将我和他隔开。阿银居高临下俯视着男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男生被看得打了个哆嗦,顿时不敢再上前。
别的不说,阿银的眼神凶起来确实挺能唬人的,哪怕此时他头上还戴着两只猫咪耳朵。
云霄飞车的队伍不长,很快轮到我们,我和阿银坐在最后一排。我属于又怕又爱玩的那种,坐上去的那一刻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反复确认自己的保护装置有没有系好,顺便帮阿银也检查了一下。
阿银倒是一点不怕,只在我碰他手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我,然后反握住我的手。
有阿银牵我的手,我感觉很安心。
云霄飞车缓缓行驶到最高点,猛地向下俯冲。
一瞬间的失重后,呼啸的风划过脸庞,我享受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和其他人一样啊啊啊的叫出声。边上的阿银自始至终维持着一张平静淡定、毫无波澜的面容,我甚至怀疑他在观察游乐园周边餐厅的位置方便一会儿去吃晚饭。
云霄飞车一路高速飞驰,行驶进一个隧道内。
漆黑的环境下,阿银忽然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下一秒,他脱了外套罩住我,把我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车上众人惊恐的尖叫,不是玩云霄飞车时那种尽兴的叫喊,而是像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我被阿银罩在衣服里,一头雾水,全然不清楚当前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
“你前面的人死了。”
……
死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愣住。
他可能以为我吓到了,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拍我的后背,跟哄小朋友似的,在我耳边道:“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