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蕴10

梦蕴10

在鸟妖的引路下,余梦菱很快就到了尤晋家楼下。

刚从电梯出来,她远远就听到了楼层尽头那一户的门内正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和哭喊声。

得亏现在大部分人都还没有下班放学回家,楼道里静悄悄的,要是再晚一点大家都回来了,估计都会有人报警了。

她快步走到尤晋家门口,而后转头对鸟妖说:“理理,你现在马上去找陆硝。”

鸟妖点点头,扑棱着翅膀作势就要往楼道的窗户外冲,可刚冲到一半就急刹车了。

“……菱菱。”鸟妖整个身子怼在窗户旁边,扭过脑袋看着她,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你真的会保护我,不让我在今天英勇就义吗?”

身为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鸟,它先是坚持通风报信、得罪了妖界最恐怖的大妖。

然后现在,又要去得罪一个孤家寡人多年、好不容易要脱单可能此时此刻正在洞房花烛的单身狗……呸,实力强悍的犬妖。

它踏马就算是有九条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余梦菱忍着笑,一字一句地对鸟妖说:“我发誓,只要有我在,别说梁蕴和陆硝了,无论这世上的哪个人、哪个妖都不能欺负你。”

鸟妖闭了闭眼,眼含热泪地冲出了窗户。

它一走,余梦菱便马不停蹄地推开了虚掩着的屋门……因为从刚刚开始,这间屋子里就没有再传出她出电梯时听到的动静了。

入目处,整个屋子里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翻倒在地,花瓶和玻璃器具等都被砸得粉碎……毫不夸张地来说,尤晋的家此刻就像被飓风横扫过一般。

而此刻在客厅沙发旁的地上,正躺着一个满脸满身都是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是尤晋。

她白着脸走到沙发旁,一把扣住了正站在尤晋身边的梁蕴,急急问道:“他死了吗?”

梁蕴的脸上还带着肃杀之气:“我要生吃了那只鸟。”

“你不许动理理!如果不是它,我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余梦菱蹙着眉心,语气竟不同以往地有些冷,“梁蕴,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梁蕴轻眯了眯眼。

她脾性那么温柔,同他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笑,态度永远温软如水。他认识她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见她发过一次脾气。

可今天,他却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表情。

而且竟然是因为这么个孬种。

梁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抬手握住了她扣着自己手臂的手。

他握得很重,重得她都有些发疼了。可她却咬着牙,挺直着背,连一声吃痛的闷哼都没冒出来。

“余梦菱,你是在心疼这个孬种么?”因为极度的愤怒,他刚刚还算正常的瞳孔渐渐在往蛇瞳转变,“心疼这个欺骗你、侮辱你的孬种?”

当初听她云淡风轻地说起与尤晋的那段往事时,他的心中便燃起了一个念头——他一定要让这个孬种死无葬生之地。

他这么疼惜珍爱的女孩,曾被这样的男人戏耍玩弄。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的整个脑袋就会愤怒到失去理智。

“我没有。”她忍着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梁蕴,你误会我了。”

“那你为什么要给这个孬种仁慈?他那样对待过你就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他就该死。”梁蕴说,“倘若在妖界,他早已被我生吞活剥千百次。”

“那我生我养我的父母也该死了。”她的语气不徐不缓,“这么多年嘲笑过我的同学、同事、邻居,是不是也全都该死了。”

他一怔,没说话。

“梁蕴,如果你要把这个世上每个欺负过我、耻笑过我、欺骗过我的人都抓来赶尽杀绝,那将会是个无比浩瀚的工程。”

“我不怕麻烦。”

“但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这么做。”她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不瞒你说,我确实恨过他们,包括我的亲生父母。我总在想,为什么别人都能够得到父母无条件的支持和包容,偏偏我就无法得到。为什么别人都能正常地成长、生活、恋爱,而我却只配孤身一人。”

“为什么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丝毫不用为自己曾经对我的奚落付出代价。”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些。”

“我想过很多很多次。”

但她某一天忽然就释怀了,因为她发现,即便将那些人恨之入骨,也无法改变什么。

她扪心自问过,如果那些待她不好的人真的落得一个难看的下场,她的心里却也并不会因此感到舒畅快乐。

因为她的幸福,并不来源于这些欺辱过她的人。

“他们过得好不好,是否值得活在这个世上,不是由我或者你来审判的。命运自有定数,我们无权干涉,我也并不想干涉。因为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老天爷并没有薄待我,他是公平的。你看,正因为他给了我这份可以与妖相处的天赋,我失去了正常人拥有的、为旁人讥笑,但我也遇见了你、爱上了你,我还能拥有陆硝、理理这群朋友。”

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比谁都幸福。

有那么多她爱、也爱她的同伴在她的身边,她是多么地富足。

她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并不需要通过复仇和杀戮来偿还。

有爱便足矣。

梁蕴沉默了片刻,松开了刚刚紧握住她的手,他的瞳孔也跟着慢慢复原。

然后,他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哑声向她道歉:“对不起。”

余梦菱看着刚才还一身杀气、威风凛凛的妖界至尊可怜巴巴瞅着她的模样,心里不自觉感到有些好笑。

“对不起。”

他像个知道自己犯了错从而惶恐不安的大男孩,抓住她的手不肯放下、反复亲吻着,并用妖力抚慰她的酸痛,来来回回又语无伦次地向她道歉。

她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关系,我理解你想要保护我的心情,谢谢你对我那么好。”

他毕竟百年来都是以妖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并不懂人性的复杂,也从没有人教导过他。所以他遇到绝大多数事,想当然都会先使用武力作为问题的解决方式。

他的性格直白简单、爱憎分明、绝不会虚与委蛇。他既然对她爱如掌中明珠,便会理所当然地憎恨所有曾对她抱有恶意的人。

她无比感激他保护她的心意,所以更不想让他因为自己沾染上人类的鲜血。

“梁蕴。”她看着尤晋,对梁蕴说,“将他的伤势愈合吧。”

梁蕴动了动唇,想要开口说句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面无表情却顺从地抬起了手。

不消片刻,地上的血人便恢复如初,就像曾经没有受到过任何狂风骤雨般暴虐的伤害。

尤晋很快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余梦菱和梁蕴,立刻条件反射地惨叫了一声,疯了一般往身后的沙发躲去。

他边躲边抱着脑袋歇斯底里地大喊:“别杀我,别杀我,求你,求你……”

等他躲到沙发的角落时,余梦菱神色平静地开了口:“没有人会杀你。”

听到她的声音,尤晋才仿佛大梦初醒,他颤抖着手,仓惶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全身,发现那些伤口竟然都消失了。

只有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可以证明那些伤害确实真实地发生过,只是现在没有了。

所有的伤痕和鲜血都没有了。

然后他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对上她的脸庞,张了张嘴:“……余梦菱?”

余梦菱:“嗯,是我。”

尤晋摇了摇头,满脸写着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你!?那这个大明星……不,这个恶心的妖怪,他是你的……?”

听到“恶心的妖怪”那几个字,余梦菱的眉角动了动。

她身旁的梁蕴敛了下眼眸,还没有动手指,就被她轻轻地扣住了手。

余梦菱侧过头,温柔地揉了揉他的手指指尖算作抚慰,随后转头便抬步朝尤晋走了过去。

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半蹲下来。

余梦菱的个子不算很高,身上也没有梁蕴那种与生俱来的强硬和杀气。而且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类,按理来说没有办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他曾经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别说动手了,她甚至都鲜少会和人发生口角。

尤晋咽了口口水,一边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一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仿佛想和沙发融为一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很陌生——和他之前所认识的那个、他心里软弱无能的软柿子好像不太一样。

下一秒,他就看见余梦菱冲他的脸庞抬起了手。

“啪”的第一声。

她给了他的左脸一记响亮的耳光。

尤晋大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又照着他的右脸来了一记耳光。

“啪”的第二声。

她抽完这两巴掌,收回了手,看着他的眼睛不徐不缓地说:“梁蕴是我的爱人。”

“刚刚的第一巴掌,是因为你说我的爱人是个恶心的妖怪。在我看来,无论他是人是妖,他都比你好上千万倍,你这张嘴都根本不配提起他的名字。”

“刚刚的第二巴掌,是为了还你曾经对我的羞辱和欺骗。”

说完这两句话,她就站了起来。

“我没有让我的爱人杀了你,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你不值得他脏了他的手。你就算是以死谢罪也不配得到我的尊重和原谅,毕竟我要你这条贱命何用?”

“所以,活下去吧,像你这样的烂人,应该睁着眼睛活活在这个世界上腐烂。”

始终站在身后看着他们的梁蕴这时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然后,他转过脸,微微抬起了手指,屋门就自动打开了。

“进来吧。”他冲着门的方向说,“看戏看这么久还没看够呢?”

几秒后,陆硝、鸟妖理理还有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人一同进来了。

鸟妖蜷缩在年轻男人的脖颈处瑟瑟发抖,它头也不抬,假装自己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围脖。

陆硝则牵着年轻男人的手,他的领口敞开着,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平日里没见过的慵懒和惬意的气息。

“我对菱菱有些刮目相看。”他走到梁蕴身边,意味深长地说,“我没想到原来她是这一卦的姑娘。”

“我一点都不意外。”梁蕴望着余梦菱的背影,目光里满是温柔的笑意,“她可是我的女人。”

能与他相爱,接受他、包容他、甚至教导他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拥有温柔和善良这两种特质?

她的内心必然充满着谁都无法抵挡的强大以及蓬勃的能量。

“是是是。”陆硝耸了耸肩,“毕竟可是能和妖界至尊连做三天三夜还健在的姑娘。”

梁蕴轻轻用脚踹了他一下:“消除那孬种的记忆,顺便给他留个离别礼物。”

陆硝:“什么礼物?”

梁蕴不假思索:“让他这辈子都没法对着女人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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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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