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酿

百花酿

裴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在窗边坐了许久,连常顺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了一句,裴佑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他终于将木雕放下,这一个已经废了。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这是在做什么。

这对殿下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不是么。

你在期待些什么不该期待的?

今日花宴一事,让他看清了一件事,那便是元司月的的确确,不再在乎苏陉了。不是要气他,更不是要挽回,就是单纯的厌恶了,只有厌恶,才有算计。

可她身边永远不缺追逐者,没了苏陉,还会有千千万万个。

“公子?”

常顺觉得,今晚的公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以前虽然也沉默,可却也没有如今夜这般。

“我无碍,你先退下吧。”裴佑终于开了口,常顺只好退下:“那公子您早些歇息,奴才先退下了。”

常顺走后,裴佑强迫自己乱糟糟的心绪冷静了下来,然后,重新坐回窗前拿出一个新的木头,慢慢拿起了刻刀……

-

“司言,司言。”

留芳殿内,元司月看了眼已经趴下的司言,无奈的摇了摇他的胳膊,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元司月脸颊也浮现着两朵酡红,但神志还是清楚的,她笑着将司言手中的酒杯拿过来放下:“酒量不行还爱喝……太无用了吧……”

她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了,刚要命人将司言给送回去时,金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郎君来了。”

郎君?

元司月短暂的反应了一瞬,笑道:“裴佑?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请进来。”

百花酿气味悠长,裴佑几乎是一进来就闻到了酒香之中的那股花香,甜蜜,且引人遐想。

他抿唇,袖中的指尖微微收紧,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拒之门外,毕竟……这样的事怎容得别人打扰,但没想到他进来了,可进来之后,满屋的气息都在提醒着他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裴佑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小人,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开口:“殿下,臣是否来的不是时候?”

元司月还在回味舌尖的甘甜,脑袋也转的比平日慢半拍:“什么……不是时候?”

她有些醉了。

裴佑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啊……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是本宫的郎君嘛。”

裴佑的指尖快要泛白,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知不知道这话里的深意……

是了,他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

她是大乾最尊贵的女子,手指轻点便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而这样摄人心魄,又甜又蜜的话也能随随便便从她唇里吐出来。即便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话语对他意味着什么。

“殿下醉了。”裴佑站在原地没有靠近,他生出一丝懊恼,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站在这。

“没有,本宫没醉~”元司月从桌前站起来朝他走了过去:“你怎么和一个木头一样伫在这儿?”

裴佑依旧纹丝不动,慢悠悠地问:“木头不好吗?”

“嗯……得看是什么木头,比如,你白天送我的那个木雕就很好,现在你呆呆的,就不好……”

裴佑眉眼渐渐变得柔和:“殿下很喜欢那个木雕?”

“嗯,很喜欢,我还没收到过那样的礼物呢。”

“那正好,臣深夜前来,就是为了给殿下再送一个。”他终于从袖中取出了被他握了一路的东西,递给元司月:“重新刻的,殿下看看喜欢哪个。”

元司月惊喜的接过:“诶,你重新做的吗?哇,进步好大!早上这个鸟儿比较呆,憨憨的,这一个就更活灵活现啦!”

此时已接近六月,晚风都带着些许温热,将裴佑心头最后一抹寒冷化去,他抿了抿唇:“那殿下可喜欢?”

“喜欢!”元司月开心的收下:“两个我都喜欢!一个呆鸟儿,一个聪明鸟儿,各有各的好看!”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裴佑愣了片刻,接着,袖子被一只小手扯了扯:“你过来。”

裴佑不由自主的就跟了过去,仿佛是本能。

他分明没饮酒,却也像是醉了,桌上的司言唔了一声,很轻,瞬间让裴佑清醒了过来。

司言还在。

元司月也注意到了,她回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来人。”

门帘很快被掀开。

“把小公子送回去吧。”

“是。”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很快将司言扶起,司言起身时似乎还想挣扎一瞬:“我没醉!我还能喝!”

元司月摇头:“梦里去喝吧!”

司言走时,裴佑心中闪过一丝自己都不懂的情绪,而屋里陷入了安静,元司月重新在桌前坐下,“会喝酒吗?”

裴佑甚少沾酒,但他犹豫片刻,道:“会。”

“那你来陪本宫喝。”

元司月重新将酒壶和酒杯拿起,被裴佑拦住了:“殿下醉了,不能再喝了。”

元司月甩开他的手:“都说了没有醉……怎么你也管我呀,那个讨厌的人以前也管我,烦的很,自从去了那里,本宫几乎滴酒未沾……”

裴佑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那个人、那里,是谁?是哪里?

他想知道,但他不能问。

最后,裴佑也没有劝了,而是接过元司月递过来的酒杯陪着她喝,百花酿乍一入口是甜的,但后劲却是足,加上裴佑有意周旋,他诚然还没喝几杯,元司月却已经真的醉了。

“裴、裴佑……你的脸怎么成两个了……”

裴佑面无表情的放下酒杯,道:“公主醉了,臣去叫金盏她们。”

“不用了……”元司月看着面前这张极好看的脸,鬼使神差般的道:“不用叫人……不如,你伺候我歇息吧……”

此时已近亥时,院子里很是安静,屋里暗香浮动,香炉上也飘着悠悠的白眼。

裴佑几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元司月眨了眨眼,似乎还思考了半天,才抬起一双明媚的眼笑道:“知道呀。”

“你,伺候本宫。”

……

元司月喜洁,在留芳殿的后面便修建了一个偌大的浴池,此时,浴池上方雾气氤氲,水声哗哗。少女像一尾鱼,在水中享受般眯着眼,她时不时双腿翘起,时不时拍拍水面。水珠在莹白的肌肤上滚落,就如同荔枝上的露珠,而浴池边还坐着一个男子,即便他看不见,但还是礼貌的在眼前系了绸缎。他眉目清隽,也如同画中之人,只是一动不动,仿佛谪仙。

只可惜,额头上的汗珠暴露了他。

少女每动一下,男子手背上的青筋便会凸起一根,他是瞎了,可不代表他五官尽失。

元司月在水中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以她的酒量,若是别的酒,此时也差不多醒了,可偏偏是百花酿,百花酿的后劲悠长,让人半醒不醒,虽不难受,却也能让人变了性情。

“我洗好啦。”少女软软的嗓音传来,打断了裴佑的思绪,他喉结微动,干涩吐字:“好。”

帕子、还有元司月干净的裙子都在架子上,让一个瞎子去做这样的事,的确有些为难,但也正因为他是个瞎子,所以殿下才毫无芥蒂不是么。裴佑替她擦去水珠时,自嘲的勾了勾唇。

元司月习惯了被人伺候,懒洋洋的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待中衣都穿好之后才借着他的力走出浴池。

可惜,少年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繁琐的衣裙,左一根绸缎右一根的,系错了也毫无所查,也或许是因为心中慌乱,在少女刚刚站定在他面前时,那松松垮垮的衣带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松开了,而同时掉落的,还有裴佑眼前的绸缎。

这一瞬,裴佑意识到是他错了。

如果他听说过刘太医进宫之前的名号,就应该知道这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就应该知道涧西楼做不到的事并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

因为,此时此刻,裴佑暗无天日十来年的生活中忽然就这么照进了一丝光。

只是他没有想到,睁眼瞧见的第一幕,会是这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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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竟是黑心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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